第14章 異能學院1

異能學院1

生活是糟糕的集合體，起碼在這一天對林影來說，是的。

“異能失控？”

“是的。林影、洛風塵，你們兩位由于異能失控，對社會群體造成負面影響，暫時被特殊機構接管了。”面前的中年男人似乎對此番說明早已習慣，語氣中沒有親和、嚴肅或是厭惡，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冷淡。

林影一時之間拿捏不準這個“特殊機構”的态度，不過單從這個組織的行事風格來判斷，這個組織必定是功利主義主導的黑心組織。

異能還在。身上沒有任何限制人身自由的小道具。身旁的洛風塵也并未受到任何限制。機構的安全措施僅僅是兩個在門口罰站的肌肉男罷了。

還是這個組織覺得，對付他們，只需兩個人就夠了

也不是。想至此處，林影無奈地撥弄了幾下指甲，盯着左手小拇指甲蓋旁的淺色小痣入了神。最好的安全措施早就已經做好了。

“真好，還能從你口中得知我的名字，不用我現編一個，我的起名水平可不太好啊。”林影覺得自己一定天生嘴上帶刺，不然不會斟酌半天說出了這麽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但仔細在腦內品味一下這個機構的所作所為，又覺自己是否綿裏藏針，用力過輕。歸根結底，現在自己人在他們手上，也不能太過撕破臉皮。

洛風塵只是靜坐着沒有說話。對面男人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之間徘徊。

長久的沉默和男人不明意味的眼神促使林影萌發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大叔，不會他是林影，我才是洛風塵吧。”

被稱為“大叔”的男人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林影的俏皮話訴說給了空氣。直到林影再次無聊地開始意識飄游，男人才終于發聲，“你并沒有認錯。”

男人收回了眼神，交疊的雙手撐在了下巴下方，“抱歉，浪費了這麽多時間。不過，這也是評測的一部分。”

林影漫不經心地用指甲在腿上輕點，“所以呢？你的測評結束了嗎？”然後出其不意地拉近和男人的距離，眼睛緊盯他，“我的評價怎麽樣，是耐得住寂寞的安穩型嗎？”

男人在林影靠近的一瞬沒有吃驚，反而反應迅速地合上了桌上的資料夾。做好這一切後，才對上林影的目光，“你和洛風塵都是屬于理智型。”

“那很好啊。所以——可以把這個不知所謂的記憶封鎖給撤除了嗎？”沒有偷看到資料，林影也不想與這個面癱男深情對視了，後退兩步坐回了位置。

“沒有不自量力地展開異能攻擊确實能降低你們在攻擊危險性方面的評價，但是這種刻入骨子裏的理性也包含在危險性的評價之中。”男人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動作，他一瞬間穿過在座兩人的眼神卻沒有逃過林影的觀察。

在和門口的同伴傳遞信息嗎？

“不采取行動也只是我完全沒有這個能力罷了，我的異能也并不是什麽具有攻擊性的東西。”洛風塵終于發言了。先前他一直沉默，這不代表他沒有存在感，反而他溫潤的外表和即使如此情境下依然放松的神情讓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所以，理所當然地，他的自我評價沒有引起大家的共鳴。

“也許吧。”男人模糊的尾音訴說了他與言語相背的意見。“無論如何，即使你們自持理性，依然出現了異能失控的現象，這是極其危險的。在确保你們危險性消除之前，記憶控制的安全措施是不會解除的。”

記憶控制，說得好聽，實際上基本把出生後的記憶全部抹除了。

一個人是由什麽組成的？這很難說。把一個人的知識儲備、社會關系、感情、自我認知等等，這些由記憶構成的一切抽空之後，那這個人還剩下什麽呢？

空殼？似乎也沒有這麽誇張。

起碼這個組織還是有所保留的，至少還給林影剩下一些東西，能讓他隐約察覺自己原來是個什麽人物。

那些基于慈悲所留下的殘渣是名為基礎常識和道德感的東西，也許還有一些消除不掉的肌肉記憶。總體來說，組織也能算是仁慈，如果沒有了這些，林影可能現在還是個沒有學會行走，在地上亂爬流口水的巨嬰。想到這裏，林影不禁渾身顫抖。

在遺留方面，組織的行為可以理解，畢竟巨嬰可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不，也許作為一個研究異能的人體實驗品也能接受？不過，這個組織的力量應該還不夠啊，如果能夠更殘忍一些，往這些實驗品的記憶裏再加點什麽，把拘留者變為盡敬忠心的機器，豈不是更好控制？

真是恐怖的想法。林影不能确定自己是天生的殘忍還是腦子聰明，這些有關陰謀論的東西在源源不斷的冒出，慶幸的是，那些沒有被消除的道德感在強烈提醒着他，這些是不對的行為，是令人作嘔的行為。

所以，自己姑且應該算是個好人？

“沒有直接關押，是因為我們的失控沒有造成惡性傷害嗎？現在的談話也是為了向我們交代處理結果吧。”洛風塵的音色柔和，說出的話莫名有着讓人能不斷聽下去的感染力。

于是，那個吊着林影半天的男人終于開始說明了，“确實。異能失控是不可抗因素，雖然你們造成了不良影響，但根據調查，客觀因素占了大半部分，并且，你們二位擁有的異能類型可塑性較強，合理開發，必有大用。”

鬼話連篇的男人。反正就是用着記憶控制的手段來合理征用勞動力。

男人略過林影明顯不屑的表情，話鋒一轉，“因此我們新澄異能學園準備接收你們兩位。”

“哈？”驚訝的嘆息從林影的嘴邊漏出，“上學？”

“确實是個好的教育方式呢。”洛風塵微笑應下了男人的話。

“沒有比教育更好的進步方式了。我們也不是什麽黑心組織啊。只是希望通過學習的方式來提高學生們的異能，讓學生快速掌握控制異能的關鍵罷了。”男人露出了本次談話間第一個笑容，林影卻從中讀出了戲弄得逞的愉悅。

可惡，原來不是面癱嗎？

“上學？”

“是的。”

“記憶控制？”

“等你們異能控制的水平通過一定的考核就會解開。”

“……學費？”

“你們二位是我親自接收的特殊人員，學費全免，但是在教育方式方面會有一些特殊的要求。生活費方面也會有一些工作安排，當然也是遵循自願優先的原則。”

說得簡直像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林影沒有因此降下警惕，“有什麽禁令嗎？”

“也不能說是什麽禁令。只是你們畢竟和一般學生不一樣，會有住校和不能出校的特殊要求。并且在班級方面，學園會安排你們進入特殊的實驗班，班裏的同學都有一些關于異能的特殊情況，是需要大家互幫互助的愛心班級。”

真是佩服這位大叔，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愛心班級”四個字，林影都要被他逗樂了。

“考核會在什麽時候進行呢？”洛風塵不動聲色地問出他的第一個問題。

男人立起來手邊的鋼筆，從開始入學的話題之後，他整個人就放松了下來，不知是真的放松，還是為了降低面前兩人的警戒心，“我們每個月都有考核，考核的方式比較特殊。資源有限，也不是每次都能讓所有學生進行考核的。你們剛入學，按照慣例，本月的考核是必須參加的，詳細的情況，在考核開始之前會有人進行解釋的。記憶控制會根據數次的考核結果來決定是否解除。”

“好的，我沒有什麽問題了。”洛風塵回歸了靜默，不知道是對這個答案滿意還是不滿意。

林影點了點頭，也不再發言，表示不再需要提問了。

男人把手裏把玩許久的鋼筆放下，又伸手看了看手表，“時間也不早了，馬上早晨的課就開始了，我這就讓人帶你們去實驗班。”

門口的肌肉男有了動靜，林影二人起身，回頭之前，林影看到了男人虛僞的笑容，“祝你們學園生活愉快。”

林影沒有回話，保持半步的距離跟在了肌肉男的後面。木門關上的那一刻，才回頭看了一眼。門上只有一個單薄的金屬門牌，寫着“主任室”。

從始至終，林影連這個男人的名字都沒有得到。

還遠遠沒有到達教學區域，走廊上沒有其他人，肌肉男沒有回頭監視他們，林影和洛風塵并肩走着，保持着安全距離。

在沒有任何視線投來的時刻，林影收斂了所有表情。此時的他不再像是那個在辦公室裏打趣對方、擁有着小聰明的人，而是，更加冷酷的存在。林影不像他表面裝出來的那般輕松、輕信。

沉默籠罩了長廊，交錯的腳步聲使這片寂靜越發冰冷。

在進入辦公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林影不會信任那個男人的一切。不出他所料，除了入學這個事稍微出乎了他的意料以外，那個男人并沒有說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有關男人是記憶控制異能本尊的猜測也全無跡象。

記憶問題？沒有得到明确的承諾。人身自由？依然在被限制。

最值得懷疑的就是異能失控。他的異能真的失控了嗎？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就算是失控了，那麽他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才能恰巧被這個慈善學校看中，讓他免除牢獄之災、免費入學呢？

一切都太過剛好，對于一個失憶的人來說，信息量又嚴重不足。只能說，這個學園手段高明，換做是一個頭腦稍稍簡單的人，怕是早就相信了這些花言巧語了吧。最壞的想法，這個學園早就看中了他的異能通過一系列的手段達成了控制他的目的。

過去的事再怎麽想都無法改變了，唯有通過未來的狀況來獲取更多信息了，希望還能找到和他一樣頭腦尚且清醒的人。

林影微微偏頭，注視着還在無知無覺向前行走的洛風塵，放松的手再度握緊。

還得，再想想。

林影需要夥伴，但他不必再找洛風塵。因為林影有個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秘密——林影就是洛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