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珮玖擡起頭便見宥靈蹙眉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不信,她心中驟然一陣難受。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鼻間一酸,眼前不由的升起一簾霧氣。

她斂下眸子,努力的使語氣平靜下來。

“閣下還有什麽事嗎?若沒什麽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語畢,她也不管宥靈回不回答,起身站起來就向外走。腳踝傳來的一陣的刺痛感讓珮玖更加難受。

察覺到珮玖的情緒變化,宥靈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解。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向門外走那樣子很是幾分急切,似乎一點也不想與他多待,心中降下的躁動感頓時就升上心頭。

“嘶——”

那只受傷的腳一不小心碰上門檻,她邁的急,這一下碰的狠,幾乎疼的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她一手扶好門框,珮玖心中只覺得這門檻都在跟她較勁,鼻間的酸脹感越發濃。

就在她撐着門框艱難的要邁出一只腳時,一只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耳旁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珮玖沒回頭,只是用力的将那只手推開,推了好幾下沒推動。

而那只手卻抓的更緊了。

“你放開!”

珮玖掙脫不過,終于忍不住地低聲叫道。

這一下不知是她掙的勁大了還是宥靈減輕的力道,珮玖竟然一下子掙脫開來,突然間慣性不穩,眼看着就要像另一旁倒去,那一只手又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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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幹什麽?”

宥靈若是再看不出她在生氣就神經太大條了,他臉色陰沉,對她這般抗拒自己感到焦躁,也對她這般不愛惜自己的樣子感到有些氣惱,語氣更是嚴肅了幾分。

珮玖靠在他懷裏,被他這一喉心中的郁氣頓時就要漫出來。

她用力地一把推開他,用兩只手撐住門檻,也不看他。

“不用你管!”

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來,珮玖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脆弱了,竟然随便一個人就能讓她哭出來。

看見她的眼淚,宥靈心中又是一緊,從她第一次撲在他懷裏哭他就發現對她的眼淚自己越來越手足無措,他不想這樣,不想她哭,也不想自己變成這樣,變得不像自己。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心裏卻越來越煩躁。

房裏頓時安靜下來,珮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幼稚的孩子,現在她這副樣子一定醜死了吧。

她偏過頭,這下連腳踝的痛都變的淺得多了,那些疼痛感仿佛都被心中的難受給壓下去了。

她擡步就向外走去,一步一步邁的盡量更加正常,仿佛只有這樣不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心裏才不會這麽難受。

珮玖走出書房時,臉色煞白,把小湘吓得一跳。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她連忙扶過珮玖,瞧見她眼中一片濕漉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眼神不留痕跡的向裏面看了眼。

“無礙,回去吧。”

珮玖睜大了眼,借着小湘的力徑直往外走,那速度快的讓小湘一陣擔憂。

書房裏,宥靈站在窗邊看着珮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口,她走的急似乎完全忘了那院子口的陣法,那幾乎都算不得陣法,随便将其中一顆不起眼的石子挪動一下,這個陣便連只螞蟻都困不住。

沒了也好……

滄耳和倍阿進去時,一時面面相觑,方才那小郡主出去時眼眶可都紅了,眼下主子一臉暗沉,這二人發生什麽事了?

小湘一回到院子裏就派人去請大夫,珮玖卻制止了她。

“将之前的膏藥再拿來敷上就是,不必這麽麻煩。”珮玖淡淡道,嘴角浮起一次嘲笑。

她笑自己竟然這麽在乎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在乎他是否相信她,她是不是瘋了,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她竟然氣成這個樣子,哪裏還有往日在護國督府裏的樣子,這副樣子若是被嬷嬷看見了,只怕又要罰她了。

小湘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去拿膏藥來為她抹上。

看着原本已經消腫的腳踝又腫起來,小湘看着就疼,手下更是輕柔了幾分。

是夜。

一番梳洗後,珮玖坐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面無表情的人,珮玖輕輕的拂過“她”的面容。

她最近太不正常了,變得有些不像她了。

她應該是理智的,勇敢的,可最近她變成什麽樣了,變得哭哭啼啼,變得情緒失控……這些,似乎都是因為一個人,因為太在乎他的想法了,所以她的情緒似乎都不由她掌握了,而由他,這可不好呢。

母親曾說過一句話,想要掌握自己的情緒就得先掌握影響你情緒的那件事物。

影響她情緒的事物嗎?

鏡子中的人将手放在胸口上,臉上露出的迷惘懵懂讓珮玖心疼又心煩。

閉了閉眼,珮玖幹脆不去想他,想得太多只會讓自己更加執着于煩惱,這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殘忍呢。

風輕輕的撩過羅床上女孩纖長的眼睫,只見她嘟囔了一句側過身蜷縮起來。

宥靈靜靜的坐在床邊,看着她熟睡的樣子愣神。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來這了,但坐在這心裏的狂躁就安定下來了。

似乎從遇到這個女孩開始,那困擾了他十三年的躁動感頓時就停歇了下來,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适。那種輕松的感覺比他拿到熒惑之玉時還要強烈。

他知道他的舉動過于魯莽過于不計後果,這樣潛入一個女子的房間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可他嘗試過遠離她,冷淡的對她,可下一次只要一碰到她,那舒服的感覺便會讓他上瘾。

她翻過身,衣襟敞開一道口,昏暗的房間對于習武之人來說跟白晝沒什麽區別,宥靈轉過頭,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視線停在她露出的腳踝上,那只裹着紗布的腳顯得格外脆弱。

片刻,宥靈伸手将那只腳小心地放到自己的手心,她的腳很白很軟,他一手就可以握住。

宥靈盯着那紗布良久,終于還是伸手将那礙眼的紗布拆了下來,他的動作很輕,輕的珮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睡得很沉。

腳踝處那片紅腫讓宥靈沉了沉眸子,滄耳已經禀報過,她的腳已經消腫了,可這還是紅腫的,想必是在他的書房那一下磕着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将裏面的液體倒在她的腳踝上,看着即将就要滑落在床被上,宥靈只好伸出手去,細膩如凝脂的手感讓宥靈有些愛不釋手,眼眸微沉,為珮玖将藥水揉開後他即可收了手,将紗布再次包好,放回薄被裏。

……

珮玖睜開眼,黑暗中一雙清澈的杏眼此刻晦暗不明。

她側過身平躺着身子望着床頂的帷幔發呆,想起方才腳上的觸感,心中一片煩躁。

在他拆紗布時她就醒了,最近她幾乎每夜都會做夢,今夜也是,剛從夢中醒來她就感覺到有人在動她的腳,一開始她還害怕是什麽壞人或者是那個“幕後之人”,可漸漸的她發現這個人就是白三公子。

這算什麽?

珮玖嗤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當珮玖再度從睡夢中醒來時眼角還帶着淚珠。

撩開床幔,一瘸一拐地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扇窗,清晨的風帶來清新的空氣,夾着竹子的味道,珮玖深吸一口,沁鼻的清香讓她将夢中的場景盡數抛到腦後。

“小姐可是醒了?”門外小湘輕聲問道。

“你進來吧。”

“姑娘你怎麽下床了,你腳還沒好還不能走動!”小湘一進來就驚呼道,她連忙上去攙扶着珮玖在一邊坐下。

“你說的太誇張了,沒那麽嚴重。”珮玖笑的無奈,方才她看過,腳踝已經消腫了,看來他的藥挺管用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姑娘你可別不重視。”小湘一邊将洗漱的東西準備好一邊義正言辭的反駁道。

珮玖只好不再與她争辯,只是笑着看她忙來忙去,這種被人真正關心的感覺讓她心中一陣熨帖滿足。

“對了,姑娘,塢主說讓你中午前往碧瀾閣用午膳。”小湘突然想起來道。

珮玖有些不解,平日裏同師兄一同用午膳都是在流月天,怎麽今日要去碧瀾閣。

看出珮玖的疑惑,小湘道:“聽說是為白公子踐行。”

聞言,珮玖一下子就愣住了。

踐行?今日?

這一上午珮玖幾乎都是在恍惚中度過的,她還沒弄清楚自己對白三的感情這人就要走了?

珮玖既驚慌又氣憤,心中就像是憋着一股氣般難受。

她一時竟不知是無語還是好笑,她還沒弄清楚白三是怎麽影響她的情緒的,這人就要走?走了也好,走了不就沒有人能讓她控制不了情緒了,不是嗎?

……

碧瀾閣,這是一處離潇湘小院最近的空中樓閣。

說是空中其實不然,它只是建在千竹塢後山花澗之上的一處樓閣,珮玖來過幾次,這裏格外清幽,在這裏你會有一種回歸于自然的輕松感。

可今日珮玖進入此處卻沒了以往的悠然自在。

“師妹,你終于來了。”

珮玖剛在小湘的攙扶下繞過了長長的水上閣道,還未踏進閣中院便被沈官林一聲叫喚,她笑了笑,目光在他身邊的男子身上停留片刻,随後神色自如的向他們走去。

“師兄,你也太不關心我了,我腳都傷了,你還讓我走這長長的閣道。”珮玖面帶笑意,一邊走進一邊不滿的向沈官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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