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修真界真亂》21
《修真界真亂》21
幹啞的嗓子經過濃煙的洗禮，變得粗啞難聽。
如果不是他學會了運轉靈力，說不得嗓子就直接報廢了。
宋雪銷的視線落在昏迷的少年臉上，那臉上糊滿了泥土與鮮血，遮蓋了他的面貌。
原來…你就是原主記憶裏，聲音難聽的小土人。
這個”小土人”是原主孤獨三十年的時光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喂……”
“……喂，小土人，快醒醒……”
“小土人……天亮了……”
少年悠悠轉醒，被耀眼的日光刺了下，他費力擡起手遮擋了下，眨了兩下眼睛，才适應過來，之後他手臂無力地垂下。
他沒發現虛焦的雙眸前，有一雙半透明的手掌，無用地、固執地想為他遮擋擾人的日光，一動不動，不知道呆呆傻傻地舉了多久。
宋雪銷在嚴星的記憶裏，做着白費功夫的事。
少年目光始終沒有焦距，他好像暫時失去了視力。
“是你嗎……”
這句虛弱的呢喃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但只有一個人能回答他，他也只能聽到一個人的回答。
“你終于醒了。”少年視野裏的黑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還好我來得及時，不然你就要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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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為你療了傷，你這身體還需要養上些時日，眼睛的話過幾天就能恢複了。”
原主似乎很久沒跟人說話了，此時叽叽喳喳，話多，也興奮。
“不過你可真厲害啊，受傷那麽重還能活下來，你都不知道我要是再晚那麽一點點治療，你就沒命了！”
少年并沒有顯露任何不耐，而是靜靜聽他說完，随後緩緩笑了下，真心實意道：“多謝。”
原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捧着面具，嘀咕道：“你脾氣可真好啊，肯定有很多人喜歡你，不像我……”
他自言自語說了很多自貶的話，最後重重嘆息一下，擺手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他看着嚴星，好奇問道：“哎，我剛剛探查了下，發現你體內有靈力，你師從何人啊？”
嚴星道：“并無。”
“無師自通，那更厲害了！”原主得瑟道，“天才！又脾氣好！不愧是我未來的弟子！”
嚴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弟子是？”
“我是修真之人，修真之人講究因果，前幾日我掐指一算，”原主一邊掐指一邊道，“算到我将在此地遇到有緣人。這個有緣人将是我弟子，雖說是弟子…但是吧……”
他停止了手指上的掐算，“你我之間雖有因果，但這因果是系在你與将來的”我”身上的……這事挺複雜的，我自己也沒搞懂。”
“嗨！算了，反正我今天救了你，将來你要給我當徒弟就是了！”
“嗯。”
嚴星輕輕颔首，随後垂下眼睛，輕聲自語：“原來不是啊。”
少年近前，宋雪銷手放在心口，他好像感覺到了小小的、淡淡的失落。
原主沒有聽到小嚴星那句極輕的自言自語，他歡呼道：“好耶！我有徒弟了！”
原主：“你叫什麽名字呀？”
少年：“牛大壯。”
原主：“……我還是叫你小土人吧。”
說着，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少年眉心，道：“現在，我傳授你一門練氣功法，好好練，傷也能好得快些。”
嚴星點頭，盤腿而坐，依言靜心修煉了起來，很快入定。
三日後，穩固練氣境界，嚴星睜開眼，視力恢複，視野煥然一新，能清楚感知到空氣中蘊含的稀薄的靈力。
他環顧了一圈，沒見到人，卻發現了周圍設下的陣法，也發現自己現在渾身更加髒污了，還散發着刺鼻難聞的味道，這應該是這幾日持續排出體內的污垢。
少年走出陣法，正打算去清洗一番，誰知此時不争氣的肚子先發出了一聲嘹亮的抗議。
幾經尋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些可以果腹的小果子，放進嘴裏，又苦又澀，少年沒有絲毫嫌棄，一顆一顆塞進嘴裏。
宋雪銷看他咽下所有果子，他喉頭動了動，自己的舌尖似乎也有些發麻。
少年在林中竄行，适應着身體上的變化。又與猛獸搏鬥，适應力量變化。沒有師傅教導，他憑着感覺，走野路子，不眠不休，掙紮、拼命，肉眼可見地，他在一點點變強。
那時的原主是申請出來歷練的，作為一峰之主，他需要帶些東西例如妖獸內丹、皮毛或是牙齒當作歷練憑證，帶回宗門。
但他好像是覺得無聊，基本是每隔幾天就會來找”小土人”，每次順着氣息過來尋人，見到的小土人一次比一次狼狽。
而小土人每次見到他，都是眼神發亮，道：“仙長，這次要教我什麽？”
原主甚是無語。後來幹脆一次性傳授了他掌法、功法、劍法等，讓他自己練個開心。
他作為臨時師尊，偶爾也會指點兩句，只不過指點中包含了太多拟聲詞如”咻”、”砰”、”咚”一下就好這些。
真的不會教人。
好在小土人天賦異禀，領悟力遠超常人，竟然也都聽懂了。
要學的東西很多，小土人給自己制定了嚴格的訓練計劃——深夜到清晨：吸收靈氣，早上：練習功法，下午：學劍法，晚上：練掌法、拳法……
日複一日，從未中斷。
宋雪銷看少年握着樹枝，一下一下練習揮砍，練到汗水濕透衣衫，練到手掌滲血，磨出繭子。
少年的神情沒有一分痛苦、不耐，眼神中仍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他渴望自己能變得強大起來。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過去……
少年天才，勤學苦練，在每一門法中皆小有所成，修為提升至了練氣中期。
這天，原主又來”探望”，看到少年渾身浴血，周遭橫七豎八的都是狼形妖獸的屍體。
“……你不要命了。”原主幾步上前，低頭無語地看着躺在地上氣喘籲籲的小土人，“獨闖荒狼巢穴，真是藝高人膽大。”
小土人深吸兩口氣，一個彈坐起身，道：“我是有把握才闖的，修真之人為了提升，不都如此麽？”
原主一噎：“話是這麽說……”
“算了，本天才不跟你個修煉狂計較。”
他扯了扯鬥篷，一撩衣擺，在少年人身邊坐下，問出了心中一直以為的困惑：“喂，小土人，你為什麽那麽執着于變強啊？”
小土人正擡手擦着臉上的血跡，發現越擦越不幹淨，索性放棄了。剛放下手，就聽此一問，他看向身邊的面具青年，笑了笑，輕松道：“我有一個日思夜想的人，我想找到他。變強了，就能去找他。變強了，就能保護他。”
少年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彎起一點好看的弧度，眸中是藏不住的欣喜與思念。
原主一怔，感覺少年好似透過他，在看着另一個人，另一個不屬于此界的靈魂。
失語好半晌，他捧着面具，語氣羨慕道：“你真的好喜歡那個人啊。”
頓了下，原主又道：“能被你如此喜歡，那個人可真幸運啊。”
宋雪銷蹲在少年身側，雙手抱着膝蓋，縮成一團，他頭側靠在手臂裏，緩緩垂下睫毛，嘴角悄悄翹起一點。
确實很幸運。
又過一年，少年個頭又拔高一截，他照常練着劍法，就着他的手，普通的樹枝被他舞出了寶劍的架勢，一招一式，淩厲非常，心随意動。
原主在旁邊為他鼓掌，連他這個天才都不得不承認青出于藍。
出來這麽久，原主此次是來與小土人道別的，臨行前，他送了小土人一柄靈劍，道：“小土人，認識你很開心。”
少年接過靈劍，仍然一臉泥土，不知今早是不是去泥土裏打滾兒了，只見他笑露一口大白牙，道：“那我卻之不恭了，多謝黑袍仙長。”
這少年的聲音幹淨悅耳。
原主其實挺好奇小土人之相貌的，但想了想，還是把那句能否讓我一觀真面目的話咽了回去，戀戀不舍道：“小土人，等找到了人，一定要來浮雲宗找我玩啊！我就你一個徒弟，說好了約好了一定一定——”
“要來找我！”
原主禦劍離去之後，少年舉起靈劍看了又看，随後一劍抽出，手腕發力，力注劍尖，旋身一刺。
劍身劃破空氣，銀光掠出殘影，掀起一道勁風。
宋雪銷就站在那劍鋒直指之處，他目光所見，少年眉眼銳利，如這出鞘之劍。
——
半年後，少年來到附近城鎮，用原主給的靈石購置了幾件衣物，背着小行囊，踏上了求仙問道的旅途。
旅途并不輕松愉快，修真界弱肉強食，少年孤身一人，修為不高，身負靈劍，又着實運氣不好，即便不去招惹，也總會被心懷不軌之輩盯上。
開局靈劍、靈石被搶，包袱衣衫被撕碎，還因為太窮這個原因挨了一頓揍。
接着身上傷勢好全，碰上專門抓男丁來修習的合歡宗，差點身心不保。
之後便是一路塗黑扮醜，小心翼翼地趕路，兩手空空，低調如此，還是免不了被找茬，然後挨一頓揍，這次被揍的原因是太醜礙眼。
在揍與被揍的路上，以及妖獸、人類修士兩者的不斷輪換的追殺下，少年一日不落，始終維持着修煉狂的日常，無論身上傷勢好沒好，他都一定要練到自己累倒了，才會休息幾個時辰。
休息過後，又是新的一天，少年繼續行進，遇到再多阻礙，都無法讓他停下前進的腳步。
這別樣的經歷，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雙喜看得揪心不已：【打人怎麽能打臉呢？！】
【啊啊啊啊小嚴危險！】
【先療傷再修煉啊你個傻蛋！】
【為什麽要這麽拼命啊……】
宋雪銷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始終沉默地看着。
他的面前，少年日夜兼程，瘋狂修煉，熬得雙目血紅，握劍的手早已生了一層厚厚的繭。
少年寧願多經歷幾次生死，步入險境，以此提升，累極了陷入昏迷，也不願好好休息。
平日裏修煉也是，都是耗空了靈力，才願意稍微休息一下。
之後便是無休無止的修煉以及斬殺搏鬥，舊傷養好一點，又添新傷。
他為什麽這麽拼命呢……？
宋雪銷怔怔地撫上心口，屬于嚴星的情緒填滿了靈魂空缺，快要溢出來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何他會如此拼命。為何他醒來的第一時間沒看到自己會那麽地慌張。
思念太多，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
思念成空，便成噩夢。
入夢一回，驚醒時分，疲累的身體無比清醒，再難入眠，心被一陣陣的敲碎，好疼、好疼。
被噩夢驚醒，不是恐懼，而是因為漫無邊際的悲傷。
總在無盡的噩夢中驚醒，直到呼吸到黎明的空氣，才會回過神來——
原來我今日…也依然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裏。
……
少年固執己見，他想：累了，就不會做夢了，就不會多想了。
再堅持，堅持一天。
一天又一天，明日複明日。
少年滿身狼藉，抵達了浮雲宗地界。他找了份零工，好好休息了幾天，養好精神，用勞動獲得的、微薄的靈石買了一套幹淨的衣裳，以最好的姿态，最容光煥發的面貌，去參加了浮雲宗的新弟子選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