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豆漿喝的空空見底, 極力吸了兩口，發出空氣的嘩啦聲。
用濕巾紙把手上殘留的油漬擦幹後，左顧右盼沒發現任何可以轉移話題的東西, 林顧這才後悔為什麽要挑到這件事上頭來。
該說點什麽好呢？
孟舟和他父母之間的聯絡并不緊密, 這事兒林顧一直都知道, 孟舟告訴他, 是因為自己和父母的工作性質都比較特殊, 彼此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在父母的眼裏，事業、工作以及理想，遠高于他這個兒子。
久而久之, 若非有重要的事情，都不想聯絡，也懶得聯絡。
而最近有發生的，足夠引起孟舟那對工作狂父母的注意力, 并讓他們打來電話的大事似乎也只有那一件。
兒子公開出櫃，這确實是大事。
林顧有點心虛，低着頭盯着足尖，發現鞋好像髒了。
“那你媽打電話, 跟你說什麽了？”
林顧盯着孟舟, 漫不經心, 卻還是把自己心裏的話問出了口。
他悄悄祈禱：千萬別是向輕風他爸那樣的狗血戲碼，以命相逼不讓他們在一起，他難以接受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作為世界上一個孤獨的個體, 他不可能像輕風西嶼一樣, 能平靜接受孟舟他爸要吊死在俱樂部門口的威脅......
雖然從平時只言片語的談論中, 林顧不認為，孟舟他爸有這麽無聊。
可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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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 世界上像輕風他們家那樣的奇葩不多。
孟舟稍微思考了一會兒，便給出了足以讓人滿意的答案：“好不容易找到對象，我媽當然讓我過年帶老婆回家呀，怎麽樣，等打完一起回桐城啊？”
說着，孟舟攬着林顧的脖子鎖喉。
只是片刻後，又被林顧借力反鎖了回去，後者破口大罵：“誰他媽是你老婆，給我滾......滾遠點！”
孟舟沒滾，林顧滾了。
看着林顧落荒而逃的身影，孟舟在後頭笑。
直到林顧消失不見，他的笑意才斂了起來，随即打開手機，看向今天早上才撥通過的那個號碼。
孟舟向林顧撒謊了。
媽媽打來電話，雖沒有直接表明自己或是支持或是反對的态度，但也沒有他所形容的那麽開明坦蕩。
孟舟之前從來沒有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表達過自己的性取向，這件事對他們而言的确太突然了。
多年的聚少離多，加上孟舟的不善言辭，讓母親心中的諸多擔憂和諸多困惑，都無從提起，最後只好約定，等孟舟下次回家再慢慢商議。
孟舟沒有告訴林顧一切的實情，除了他有把握處理好這些事以外，更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固執。
在不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與其他任何人無關。
既然林顧從來沒有讓孟舟操心過他家裏人對于他們談戀愛這件事的态度。
那麽同理，孟舟家人的态度，自然也不用他來操心，這才公平。
－－－－－－
直到下午逛街，林顧都還因為孟舟那一句老婆十分不自在。
手也不牽，奶茶也不喝了，一個勁的往前走，不像是逛街，倒像是趕着去辦什麽急事。
本來也沒什麽事情可幹，沒在俱樂部補覺，就上街買兩件衣服。
林顧對穿着什麽的不太挑剔，以前是無從挑剔，沒錢也沒穿過什麽好衣服，甚至一度和孟舟共享衣櫃，蹭他的衣服穿。
後來倒是有錢了，但不會挑衣服的習慣已經形成，實在沒辦法，才在隊友的幫助下，慢慢的有了幾家固定的買衣服店鋪。
林顧像買菜一樣，挑了幾件看着順眼的準備付錢，側目一看，發現一直跟在他身邊搶着結賬的孟舟不見了。
他只好自己付了錢，拎着袋子往外走。
左顧右盼看不見人，正要打電話時，看見孟舟在對面的鐘表店試表。
林顧有點無語。
他想起前不久的一次賽後聚餐，西嶼坐在身邊小心和他說話：“都半個小時了，孟舟說了五句話，還有三句是回答，他平時也這麽冷嗎？”
林顧搖頭說：“他平時話很多的。”
西嶼不太信，卻還是評價道：“那看來是悶騷。”
林顧覺得西嶼的評價很到位，孟舟一直很悶騷，小時候愛穿白衣服，長大了愛穿黑衣服，看上去草率，其實每一件都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和審美。
工作以來，最大的興趣愛好是買表，曾經送過林顧一塊，情侶款，沒記錯的話就是面前這個牌子。
孟舟出過之後，林顧才知道自己帶的是女款。
但他不在意這個，那塊他曾經坐在滿地的酒瓶子中間，抱着哭過的手表，也早就被放在了衣櫃的最底層，被刻意忘記。
孟舟看見林顧拎着衣服的包裝口袋站在鐘表店的門口發呆，遂朝他招招手，讓他進去。
林顧走近，孟舟把櫃臺上兩塊的手表款式拿給他看，問他好不好看。
老實說，他沒覺得有多好看。
林顧在很多事情上面的感知都十分敏銳，但就是缺了點兒審美，玻璃櫃裏陳列着琳琅滿目的表，款式不同、材質不同，對他而言都大同小異。
孟舟把手表放在林顧手裏，林顧觀察了一會兒，除了一圈兒亮晶晶的鑽石比較惹眼以外，好像和別的區別越大。
他看了看孟舟期待的眼神，昧着良心誇獎：“好看。”
孟舟轉頭，沖導購說：“那我就要這一款了，幫我包起來。”
“先生，您和您朋友眼光真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麽爽快的客人，導購小姐眼看着生意到手，笑的眉眼彎彎，又好心提醒道：“不過，我們這款手表是情侶款，不單賣的。”
孟舟的眼光難得受到林顧的肯定，說起話來眉飛色舞：“我知道啊，我買一對。”
“好的，這邊請。”
林顧瞥了一眼手表的價格，以及興奮的孟舟，産生一種待宰羔羊的錯覺。
随之，一起去結賬。
結賬期間，導購小姐一直在與兩人交談：“這款手表是本年度的暢銷款，您女朋友收到一定會開心的。”
“我，沒有女朋友。”孟舟偷笑着瞥了林顧一眼，被瞪了回去。
導購小姐愣了一下，又迅速把話題圓了過來，說道：“自留或者送親朋好友也可以，先生，刷卡還是手機支付？”
“刷卡。”
付了錢，孟舟阻止導購打包裝盒的動作，把兩只表拿了出來。
第六感告訴林顧，他好像要丢臉了，可是鐘表店的裝修太過奢華，目測連個老鼠洞都沒有，否則林顧都要試一試能不能鑽進去。
果不其然，孟舟在導購小姐石化的眼神中，捉住林顧往後退縮的左手，将男表戴了上去。
他說：“你剛剛誇的是這一塊吧。”
“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林顧接連否認，又想把表從手上先摘下去。
不是，這人怎麽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和他來這套。
手被孟舟制住，林顧本想罵他兩句，誰知他又把另一款更為精致小巧一些的套在自己手上。
林顧雖然知道他買情侶表是要和自己一起帶，但還沒有做好當衆秀恩愛的心理準備：“你他媽，給我摘下來，誰說我要戴了......”
“老婆，別生氣啊，你說，你還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
“我他媽要你給我買？”
工資還沒我高呢，裝什麽大款，等等，他剛剛叫我什麽。
孟舟狡黠一笑又準備張嘴。
林顧猜他今天這個賤是必犯無疑了，慌忙墊腳去捂他的嘴，然後不顧身後拼命吃瓜的兩位導購小姐依依不舍的表情，拖着孟舟，迅速逃離現場。
“他們剛剛好像很驚訝啊。”孟舟說。
林顧：“你他媽用你那個豬腦子想想人家為什麽驚訝！”
“我不認為這件事有什麽好驚訝的。”
對啊，有什麽好驚訝的，他只說自己沒有女朋友，又沒說自己沒男朋友，有什麽好驚訝的。
往商場外走的時候，林顧看着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兩只同款且顯眼的表，忍不住想：孟舟什麽時候這麽騷包了。
他以前絕不會在這麽多人面前做那麽大膽的舉動。
那時候在公開場合的牽手擁抱，大多是林顧主動。
孟舟簡直像個呆瓜，只有在關上酒店的房間門時，才會露出他的本來面目，抱着他不是親就是咬。
很長一段時間，林顧那些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青一塊紫一塊的，滿是牙印。
他理解異地戀的不容易，但還是忍不住上網查了查，吸血鬼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男朋友好像要吃人我該怎麽自救。
怎麽，現在性情大變，是公開之後，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
林顧突兀的笑了一下，商場外，不知何時出起了大太陽，撒在滿地枯黃的落葉上。
林顧晃了晃手臂，玻璃表面折射出刺眼的光：“做教練工資挺高的呀，二十萬一只的表，說買就買，還買兩只。”
孟舟：“私房錢。”
林顧撇撇嘴，停頓了片刻，後又半開玩笑說道：“找個機會轉賬給我吧，你不适合有私房錢。”
“喲，這是要管我的帳？越來越有老婆樣了。”
孟舟摟着林顧的賤，大拇指在他臉上摩挲。
“你想死是不是？”林顧咬牙切齒：“別叫我老婆，搞得我好像女孩兒似的。”
孟舟聽完他的話，義正言辭：“老婆不是一種性別，是一種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