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林顧和程業的緣分截止在一中後校門, 他問他要錢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而後，他也未曾因為和孟舟的關系，與程業萌生出什麽額外的友誼。

在林顧與孟舟這段漫長而曲折的感情之中, 林顧早就将孟舟這個弱雞一樣的弟弟忘的一幹二淨, 也忘了當初他們在那條小巷子的初次會面有多麽的戲劇。

在程茵的反複追問以及探究的目光之下, 林顧覺得十分尴尬, 并且他确定孟舟是故意的, 想看他的笑話，或者是程業的笑話。

誰家談戀愛，第一次見面是對小舅子的霸淩啊。

嚴格來說, 也不叫霸淩，用“追債”來形容更加準确，早知有這麽一天，那一千多塊錢他不讓程業還了就好了呀。

不過, 林顧小的時候，那睚眦必報且財迷的性格，要他放棄那一千多塊錢的确比上天還難。

想到這裏，向來好勝心強的林顧忽然慶幸, 當初被逼進牆角吓得掉眼淚, 還爬不起來的人, 是程業而不是他，要不然，場面只會比現在更加沉默。

孟舟的不懷好意看起來十分欠揍。

林顧在桌下踩了他一腳, 準備随便編個理由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 但程業明顯比他更不想進行這個話題。

開玩笑, 誰長到二十多歲了，希望家裏長輩翻自己高中的舊賬啊, 尤其是那麽丢臉的舊賬。

程業最初從一中同學的口中得知孟舟把林顧拐去打職業時，實在為自己這個表兄捏了很大一把汗。

他除了對林顧的實力沒什麽懷疑，但對他的其他一切都很懷疑。

林顧當年在學校裏的人設和人品都有點不堪回憶，像這樣一個把打架鬥毆當家常便飯的人和孟舟那樣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湊在一起，畫面怎麽看怎麽不和諧。

只不過走到今天，程業在承認自己眼拙的同時，也得承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是有科學依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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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姑姑，我和林顧只是校友，不怎麽熟的，呵呵。”

程業幹笑兩聲，盛了一口湯喝，這事兒就這麽被輕易的遮掩過去了。

孟父孟母善解人意，看着三個孩子默契的支支吾吾起來，他們也就默契的沒有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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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顧和孟舟出門散步。

這些年桐城的變化并不是很大，只在新區那邊多修了一些樓和街，一中還是一中，後校門也還是後校門。

後校門的薔薇，因為季節的緣故，只留一些深綠色的藤蔓，那間曾經聚滿了人的網吧，三年前換成了一家小吃店。

有次休賽季，戰隊成績不好，林顧特意來這家店打算找一找步入電競世界之前的感覺，卻發現，一切的回憶早已物是人非。

有時候緣分就是很難用常理來解釋，在職業選手休賽季和比賽季高度重合的三年時間裏，他跟孟舟，竟然一次都沒在桐城偶遇過。

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孟舟刻意在躲，後來又覺得，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口是心非念念不忘的，從來都只有林顧。

兩個男孩兒牽着手在大街上慢走，難免引來一些人的側目。

林顧臉皮厚不太在意，孟舟也可以說是習慣了，既然他和林顧要在一起，就一定會面對這些事，沒什麽可放在心上的。

桐城一中後校門的老街，每一步都充滿了兩個人單獨的回憶。

林顧在這裏上學時，孟舟已經去NCM了，他們的共同記憶，只有林顧背着書包翻牆出來找他時的那堵圍牆。

為了攔住這群幺蛾子頗多的高中生，一中的圍牆又加高了五十公分，甚至梅隔二十米就有一個監控。

行至此處，孟舟難掩笑意，側過頭問：“我說，你當初都不認識我，怎麽就真的答應跟我一起去宜市，那會兒你才十六歲，不怕我把你騙去賣了？”

“我又不值錢，”林顧把手裏的水瓶擰開，喝了一口，解釋道：“你當時出手那麽大方，我還以為是財神爺下凡來幫我來了，再說，誰告訴你，我不認識你？”

“嗯？”孟舟疑惑。

林顧“嘿嘿”一笑，決定把一些，自己藏了許久的秘密說給孟舟聽。

“我高一開學那天，你作為學生代表在國旗下發言，這你忘了？當年在一中的學生，有幾個不認識你孟舟的，不過我記得你是年級第二，怎麽是你上臺不是第一？”

“那是因為，哥長的比第一好看。”

“切。”林顧不以為意，認為他在吹牛。

其實這件事孟舟已經忘的差不多了，胡謅了一個理由告訴林顧，也沒在乎他信與不信。

孟舟：“怎麽樣，你當時被哥迷死了吧？”

林顧給孟舟澆了一盆冷水：“那倒沒有，我當時只覺得有朝一日，我也要去你站那個位置，給全校師生聲情并茂的念一篇演講稿。”

“所以，後來你去了嗎？”

林顧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說不該說：“去了，只不過是打架被全校通報批評，念的檢讨書。”

孟舟胡亂誇贊：“那也很厲害，我這輩子，還沒寫過檢讨書呢。”

孟舟辍學算得上是一中一個地雷般驚天動地的消息，當年學校裏，十個人有八個人都在讨論這件事，聽說從科任老師到校長，沒有一個人沒去他家裏勸過他，然而師長再如何惋惜不已，聲淚俱下，都動搖不了孟舟辍學打電競的心。

于是，他坐過山車一般，從一中經典正面形象，變成了反面例子。

林顧再次見到他，是展覽牆上，孟舟的照片被撕下來，換成了另一位品學兼優的學姐。

那時候林顧并不知道孟舟是誰，但仍覺得無比唏噓，他從來都以為，只有像他這樣，成績一塌糊塗的人，才會鑽研別的路，原來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樣也會。

區別在于，孟舟做什麽都做的很好，而林顧在學習這條路上，實在是沒什麽天賦。

所以，那時候林顧是很佩服孟舟的，佩服他對自己的未來，可以那麽的固執堅定，而自己的未來，卻好像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迷霧。

“孟舟，這麽多年，你有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孟舟斬釘截鐵：“沒有。”

林顧不料他回答的這麽快，以為他只是在敷衍自己，又擡起頭，重新強調了一遍：“我是說，你做什麽事情都很厲害，電競不是你唯一可以走的路，那時候年紀小，有時候過于沖動也不一定，現在回頭去看，會不會覺得，繼續上學也不錯？”

“你這麽說，好像也有一定道理。”孟舟似乎的的确确在認真思考：“我确實做什麽都還挺厲害的。”

林顧白眼一翻，給出評價：“自戀。”

“但是，我不後悔，甚至很慶幸選了這條路。”

他注視着林顧在夜色下和路燈底下，發着微光的面容，無比确定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關于成為引林顧走出迷霧這個身份和角色，孟舟覺得受用無比。

若他選了別的路，那就不會有六年前那個薔薇盛開的夏夜，更不會有現在的林顧，現在的孟舟。

所以，對于這件事，他從不後悔。

人生的不确定性太多了，選了A就選不了B，這個道理他十七歲時便已，也不會因此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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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父母的假期，還剩下最後兩天。

程茵原本想着第二天帶孟舟和林顧去附近的景點逛逛，但剛提出來就被孟舟拒絕了。

他說他跟林顧從小在桐城長大，周邊什麽好玩兒的地方早就逛爛了，忙了一年，還不如在家裏躺着休息舒服。

道理是這個道理，林顧卻從程茵的臉上看出來一點點失落和強顏歡笑。

雖然并不是自己情願的，但林顧其實很善于察言觀色。

程茵的失落直晃晃的掉進他的眼睛裏，讓他一整個晚上都無法集中注意力。

直播的時候開了頭，粉絲在彈幕裏吵着鬧着要孟舟出鏡，此等不算過分的要求，被林顧一一忽視，完成任務似的直播了接近五個小時，便關了電腦。

孟舟洗完澡，擦着頭發從浴室裏出來，看着林顧坐在床上發呆。

他把毛巾往床邊一扔，湊上去，捧着林顧的臉，柔聲問：“發什麽呆呢？”

林顧正思考着要跟孟舟談一談他爸媽的事，一不注意，毛茸茸的腦袋，就貼上了自己的脖子。

孟舟像條狗一樣，在林顧的頸邊蹭來蹭去，嗅來嗅去。

發梢的水珠，一顆顆落在潔白的被子上，暈染出一片不同的顏色，沒有刮幹淨的胡茬，紮的人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林顧把手放在孟舟的肩上，皺着眉小聲“嗯”了一下，孟舟的動作頓了頓，變得更急更兇。

林顧估摸着，他再不制止，孟舟就要直奔“主題”了。

于是，放在孟舟肩上的兩只手，忽然合攏，摟着人的脖子，把他往自己這邊帶了更深。

孟舟擡起頭，眼神昏暗，看不見情緒，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且下一個目标，是林顧的嘴唇。

在孟舟即将做出下一個舉動時，林顧忽然張口打破了這片難得的旖旎。

“小婷長的漂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