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故人
故人
陰森冰冷的地下,難得出現溫暖的光。
照的李雁整個人暖作一團,只想好好躺下去。
黑暗中的生物,懼怕中,又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吸引,躲在角落裏竊竊私語,卻又不斷往這邊偷看。
李雁被這種目光看的飄飄然,只當是在侯府,是這場戲的名角。
劍已經出世,就等着一刀劈下
走了很遠,兩邊一直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前面又出現了一個耳室。
耳室空空如也。
李雁卻踢到一個東西,軟軟的,還晃了兩下。
這觸感……李雁後背汗毛一束,眼波一閃,還好還好,不是什麽恐怖的東西。
是鄧通的腳。
鄧通的腳?
這走了半天,是走回來了?!
李雁的心情頓時不是那麽美妙。
他飛起一腳,看到鄧通睫毛垂下的一片陰影,又讪讪将腳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這一腳下去,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師門之情,這下估計啥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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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默默後退,蹲在耳室門口,順手用劍在門口刻上個記號。
只能怪我本事太好,自己布陣居然沒能看出來。
有一道目光一直凝視着他。
李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往前走兩步,猛然一回頭。
什麽都沒有,背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眼睛一眯,回頭,又猛地轉頭,如是三番,依舊什麽都沒見着。
李雁舉起劍,劍上的火光燃起了
他從劍光的反射,看到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像是被他發現,那東西瑟縮一下,瞬間消失不見。
李雁悄無聲息,朝那個方向靠近。
熾凰劍照亮了一切,洞壁上有一個細微的裂縫,不仔細看,準以為那是凸出石頭的影子。
李雁眯着眼睛,懷疑有詐,生怕自己剛鑽過去就遭了埋伏。
他對着那凸起的石頭比劃了兩下:“你說我這一劍刺下去,那邊的東西會不會受傷?”
嘤~
洞壁那頭發出一聲尖細的叫聲,帶着那麽些……可憐?
“出來!”李雁舉着劍,“別逼熾凰劍見血!”
綠色的眼睛一閃而過,随即就是腳步遠去的噠噠聲。
李雁一咬牙,跟在後面擠了進去。
豁然開朗。
前面還是個簡單人力開鑿的山洞,此處變成金磚鋪陳的通天大道。道的兩邊立着手執長戈的披甲兵士,發出綠油油的銅光。
李雁就蹲在一個兵士的邊上,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個腦袋的兵士,忍不住屈指,在他身上敲了敲。
铛。
很沉悶的聲音。
青銅,空心,鑒定完畢。
熔了大概能鑄不少錢。
李雁評估了一下,這麽個東西,放到外面……不但賣不上價錢,估計被抓了還會丢腦袋!
算了算了。
他冷靜了兩秒鐘,拍了拍自己的小心髒,分外惋惜地拍了拍雕像,用對小金的口氣說:“你幹的不錯,以後繼續保持。”
說罷,他感覺那對着自己的長戈尖,明顯晃動了一下。
李雁混不在意,踏上金磚路,走在最中間的長條青石神道上,雙手往後一背,那柄熾凰劍跟個燒火棍似得,在後面晃來晃去,就像三軍統帥,看着他手下的兵士,帶着幾分欣慰。
既然他們沒打算進攻,李雁也暫時覺得高擡貴手,放他們一碼。
周圍青銅甲士露出複雜的眼光,目送着他,不斷發出铠甲碰撞聲,如同他們在竊竊私語。
現在看上去舊了鏽了不美了,當年剛鑄出來,不知道要多好看。
肯定金光燦燦的。
李雁走到長道的盡頭。
一扇門,擋住了去路。
李雁推推門,太重,推不動。
李雁倒是聽過封門石的事兒,前人為了自己的墳不被刨,就在門後面頂上大石頭。
這會兒他肯定頂不開。
他眼珠子一轉,這邊這麽多勞動力呢,不用白不用,他指着身邊一個青銅甲士,咳了兩聲:“你過來,把門給我推開。”
被點名的青銅金人整個兒僵住了,身上一絲晃動也無,靜若木雞。
“別裝死。”李雁指着他的長戈說,“就是你,剛才我還看到你換了個手呢。”
那青銅甲士,居然真的聽他的話,去推門。
李雁目瞪口呆,順手又指了指邊上的其他金人:“你們也去幫他。”
一群青銅甲士放下手中的長戈,咔噠咔噠地去推門。
終于推開了一條縫。
李雁猜錯了,門背後并沒有封門石,單純是因為年代久遠,門軸鏽了,不好推。
他瞬間覺得自己有點蠢,看着面向自己的四個甲士,咳了一聲:“做的不錯,歸隊吧。”
四個甲士又撿起了地上的長戈,站回原來的位置。
“多謝,下次來請你們喝酒。”李雁笑嘻嘻地說着,閃身進了房內,擡手關了門。
悄無聲息。
門合上了。
李雁長舒一口氣,終于放下心。
剛才一路,他都提心吊膽。
這麽多金人,真打起來,就算有熾凰劍,他也不敢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李雁不知道,為何這些金人如此聽話。
他摸摸自己的臉,大概只能是自己這樣子作祟了。
面前是一間極其空曠的大殿。
當面擋着一張屏風,前面兩只落地大彩瓶,裏面分別插着一支含苞的荷花,不知是用了何法術,這花居然到現在也不曾枯萎,就像昨天才摘下一般。
屏風上垂下一條龍,龍口中似乎銜着明珠,下方是一個杯子,這叫聖水杯,是用來裝龍口垂下的靈氣,現在裏面都是液體,居然清澈無比,能看到杯底的盤龍。
一滴水,從頂上落下,滴在龍口下方的聖水杯中,發出滴答一聲,水面一圈漣漪,又平靜無波。
剛剛持平杯口的水面,不見溢出,依舊平平,也不知這水,究竟流向了哪裏。
李雁本想确認杯子裏面的到底是不是水,幾次三番,又是受傷又是中毒,讓他這會兒也不得不謹慎了些。
畢竟他現在是兩個人唯一的希望,要是倒在這裏,連個出去呼救的都沒有。
不過他終究不甘心,見着邊上的荷花,抽了一支,沾了一下,端到眼前。
莖還是綠的,沒有半點鏽蝕痕跡,這水落下,滴在地上,悄無聲息消失了。
哦,就是水。
李雁翻了個白眼,還以為什麽好東西。
他把荷花插回瓶子裏,轉身進了屋子,卻未發現身後的荷花,居然開花了。
一間極大的房間,分為好幾個小間,地面裏的灰不多,就好像主人只是臨時出去辦個事,過不了多久便回來。
這房間的布局很是熟悉,侯府很多房間都這麽布局,還有天正教,長老們的房間也大多是這樣的。
李雁轉身去了右手邊,那邊多半就是卧房了。
面前是一張大床——上面鋪着厚厚的墊子,還有一整張虎皮鋪着,兩只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魂還聚在裏面,盯着來人。
李雁走到它面前,左右動了動,一巴掌拍在它的腦袋上:“都死了還在這吓唬人!”
老虎和他沒辦法說話。
四下看看,一張滿螺钿的黑漆琴擺在屋子正中,上面綴了珍珠,李雁走過去,坐在椅子上,裝模做樣看了眼,手在上面比劃了一下。
又是老虎皮又是琴臺,這房間的主人到是挺特別,看上去能文能武,是個英雄。
李雁最喜歡這樣的英雄了,他們多半很有錢。
今天既然來了,定然不能走空。
他從琴邊起身,一擡頭,看到了一個女人,背對着他,穿着件水紅色的長襖,一只手挽着袖子,微微弓着,翻看面前梳妝臺上的東西,纖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纖細的腰。
若章臺西柳扶風,站在那,只一個眼神,便是太平盛世,無上美好都被她所享用。
就算不看臉,也能看得出,那是個教養極佳的美貌之人。
李雁看呆了。
他口中喃喃吐出一個字——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