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哭了麽?
哭了麽?
剛剛關着的門被一只泥巴手打開,漏出一張崎岖不平的臉,雖是泥糊的,但臉上有刻板的五官和黑眼洞,背着堂屋昏暗的燭光襯的那泥人臉上突出的像血管一樣的紋路如各種長蚯蚓亂爬。借着進來了第二個第三個…有些是長發有些是短發,都帶着高帽…站在門口直勾勾的“看着”安子蒲。
他心跳的更快了,連呼吸都屏住…他身後的時待将手拿開,在他的後背寫了一個字
“走”
安子蒲懵着,時待就又在他的背上寫着“在我身邊,沒事”
安子蒲僵硬的邁出了第一步,時待在後面跟着他的步子,可眼前一屋的東西依舊站着不動就看着他。他掏出了腰間用的發光的判官筆又繼續走,直到與那泥屍面對面,與那黑洞般的眼睛直對視。他冷汗直流,時待将他拉到身後。即使和這東西面貼面他非常堅定的踏出了門檻,就在要碰上時,泥屍主動讓開了路…
安子蒲拉着時待的手腕,緊緊跟着他的步伐往外走。這些泥屍很倔總是在要和時待碰上時才肯讓開一條路,此時看不見反而減少了心理負擔。
他們一路走到院中,所有的讓出的空隙都被瞬間填滿,他們依舊被團團圍繞着。
時待指了指屋頂,安子蒲會意一下子跳了上去,那一瞬間所有的泥屍都沖着他躍起的方向抓,時待尖尖的盲杖直接打斷了跳起的泥屍腦袋,也借力跳了上去。
“什麽情況?”安子蒲坐在屋頂上撫摸自己不安分的小心髒,往下看去底下這些泥屍正朝上望,有些已經開始向上爬了,時待聽着聲音将其踹下去,安子蒲照做。
“我只知道是一些沒有呼吸可以行動的人形生物,平常互不打擾”時待歪頭朝着安子蒲問道,“它們長的很可怕嗎?當時你心跳好快”
“沒有沒有,他們長得可好看了,是非常漂亮的泥塑,你別多想!”違心話說的不爽,至少拯救一個盲人的健康心靈。
黑夜裏,時待長身玉立輕輕朝安子蒲點了頭道,“原來如此”
少年模樣少白頭,白衣束身紅遮目,即使看不到也沒有動作上的拘謹。在他一片黑暗的世界裏,這種氣度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子蒲!”卓異和今昭從遠處踩着磚牆泥瓦而來。
“怎麽樣,都沒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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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些東西怕時哥哥”
會合了卓異就放心了,拉着今昭坐在屋脊上歇了一會,又将自己所見所聞說了一遍。
“又是祭祀,他們這些人死了都不消停”安子蒲将一泥屍狠狠踹下去洩氣,不耐煩道。
“子蒲,你過來給今昭把把脈”
今昭下意識縮了一下手腕,一臉茫然的看着出聲的卓異,問道,“怎麽扯到我身上了?”
卓異笑眯眯的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非常自然的強制性抽出他的手腕,冰涼冰涼的,道“哥們,誰打了一仗還不是熱乎乎的,你瞅瞅你,估計扇我都嫌疼。”
今昭默默用力抽了幾次,紋絲不動無奈道,“不會是你想知道的結果,沒必要”
“那也得看看,有個數”
安子蒲手已經搭上了,閉着眼睛感受了會,低落的朝卓異搖搖頭。
“說出來”
“我覺得時間最多只剩一個月”
卓異一陣沉默
“去給時公子看看”今昭拍拍安子蒲肩膀,哄走了人。
“解決這裏的事後,你就回家?”
“嗯”
“能不能…”卓異想了一會兒又閉嘴了,補道,“算了…沒事”
“嗯…以後可以給我備些葡萄,我自己去拿”
卓異一只手枕在腦後一只手捂着臉,壓着鼻音嗤笑道,“哼~才不,除非你本人親自來”
今昭撸撸他的卷毛頭,淡笑道,“吓死你”
“切…~”
時待坐倚在屋脊處離安子蒲也就1步遠,他朝安子蒲那微微歪頭,問道,“哭了麽?”
“沒有,哥哥你伸一下手”
“嗯”
出乎意料的時待很健康,就是有些營養不良和氣血不足。這也算是這麽多天唯一一件喜事了。安子蒲拿手帕随意抹了把眼淚,故作輕松道,“哥哥你身體不錯,等這裏的事都結束了,好好養生就行。”
“然後我出行也帶了一些溫補的藥,一會都教與你”
“好”
之後就是一陣消沉的死寂,四個人或坐或躺在屋頂上看了一次黎明,那些泥屍在接觸到第一縷陽光時都自覺褪去。
卓異從手指縫裏窺看着初生的光明,眼神不自覺朝旁邊坐着的今昭掃去。此時的晨曦照在他臉上顯得生機勃勃。人還是鮮活時好看…
“出太陽了麽?”
時待拿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是呀,你能感覺到?”
“嗯,有點光”不過只是黑色的世界變成了灰色的區別,他突然懷念世界的樣子,問道,“是什麽樣的?”
安子蒲一聽精神起來,向時待神采奕奕的講述道,“天邊肚白,雲間泛彩,金光普照,似四龍戲珠”
時待仔細聽着,腦子裏想象出了陌生的畫面,勾起唇角道,“真好…”
“哥哥,你能感光!說不定可以恢複的!我娘醫術可厲害……”
“是麽?我等着那一天”或許只是一個期望一句客套話但是他願意,一如從前那樣……
卓異收拾好情緒,坐起來呼了一口氣笑道,“在這躺着算什麽事,都不餓麽?走!咱倆去給子蒲和時待做飯吃!”
簡單的白米粥,今昭下的米,卓異燒的竈,煙嗆的他睜不開眼抱怨道,“時待!你家竈臺怎麽這樣啊!你平常怎麽吃的飯?!咳咳咳!”
“這裏有很多竈臺…”
這話說的無法反駁,整個城幾乎都是時待的,只要他願意還不是想住哪住哪,想燒哪臺燒哪臺。
簡單吃了早餐,今昭就帶着人又一次去了泥城深處,那些泥塑依舊在原地站着只是不再拉攏着頭,一個個昂着頭向着朝陽。
“呦~這小玩意是向日葵麽?”
卓異站在一尊泥塑前啧啧稱奇,今昭又開始了砸腦袋服務。
“啪嗒”
今昭拿着戟柄敲爛了幹透的泥層,一俱完完整整的屍體漏了出來,腦袋已經腐爛出了骷髅而那泥塑雕的帽子是一個有五枚花萼的木質東西倒扣在屍體頭上,從那花萼中央長出了各種蜿蜒的紅色細長條如樹根般貫穿了整具屍體。
卓異拿钺一條條割掉,屍體竟然動了起來,被其他三人狠狠按住。從紅色的細長條裏冒出了黑水。頭上的花萼似乎想跑,被安子蒲捏住拔了下來
“叽叽…”
他反轉過來看花萼內部,裏面竟然是個像骷髅的粉色東西3個洞裏張滿了淡黃色的獠牙,四處分布着觸須,朝着安子蒲的頭四面八飯包裹來,被他反手摁在地上用判官筆一一紮斷。
“哇,好惡心,我的判官筆都髒了”安子蒲嫌棄道。
“我可以給你擦擦”時待伸手,安子蒲猶豫着還是給他了,誰知他直接在屍體的衣服上擦,事後還用手摸了一遍判官筆,笑了。
“給”
“哥們真埋汰”卓異吐槽了一下,問道,“今昭這又是啥蠱蟲?”
“長思蠱,這次屬于共生”
有一種樹叫做望天樹,他的種子就像五翼竹蜻蜓,可以飛很遠,而這次這個蠱蟲就是将卵産在了樹上,孵化後将花萼當做護甲保護自己柔軟的皮膚,而望天樹的種子也會跟着長思蠱找到好的養分,比如:一個人,一個動物等。
這個蠱蟲還有另外一種身份,那就是它的創始者是今昭。
當初靠着這東西繁殖快,一旦寄生,主體會不知為何從不做反抗,白白成了食物,南苗人幾乎全滅且當時并未找到解決方法。如果這些花萼落地紮根成望天樹,那這些長須蠱會随着花萼的行跡四處繁殖…到時候南苗人的慘狀會在世界重演…
聽完解釋,衆人心情沉重起來,
今昭思考了一會,道,“這些屍體是從水下森林的深處爬出來的,是被崔璨煉化過的。”
種子數量如此多,絕對是有成功入土發芽的,也就是說災禍已經早早種下了,有沒有發芽孵化只是時間和随機問題,現在正是秋季,望天樹種子成熟的時候…或許世界末日就是明天,誰也不知道。沉重的氣息再次蔓延。
衆人又去看了那艘船和那上面的轎攆,這應該是南苗人從那岸帶出的東西,而那轎攆是擡祭品用的。他們傾城而出是因為這些東西從那岸的水底爬了出來,不得不走,可是為什麽要留時待呢?而且平安活到了現在且這些東西也沒有跑出去。
疑點重重,且沒有解決辦法。卓異的眉頭都能擰死一只蒼蠅,他突然想到,“今昭,昨天泥屍出來時沒有蛇”
安子蒲提問道,“兩種蠱蟲共存一處不會搶地盤麽?”
“會的,只是它們出現的時間錯開了”
“我有辦法了!”卓異拍案而起,興奮道,“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它們之間沒有争執,就制造争執,讓它們互相殘殺,我們做屋頂上看戲~”
這個計劃開始之前的先找到蛇的藏身之處,可是3和人翻遍了泥城也沒有找到,不由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那麽大的一群生物就地消失?
時待則不管這些,他自己摸去了船的旁邊,檢查了船的可用性和需要修補的地方,一心只想着要把安子蒲他們送走。
“叮鈴鈴”
時待的手摸到了轎攆上的鈴铛,“咯吧,咯吧”他聽到了岸邊很多泥土碎裂的聲音,是那些泥塑…
這轎子上的鈴铛是能控制它們麽?他仔細聽着那些泥屍的動靜,又用手撥弄了一下銀鈴。
這些泥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向着這艘船走來。
“撲通撲通” 這些泥屍下水一個個往船上爬,船搖晃起來,鈴铛開始不停的響
,“叮鈴鈴”“叮鈴鈴”
急促且響亮,泥屍的狀态明顯變了,兇狠非常,就連昨天對時待的特殊也沒了,他在船上身段利落,聽聲辨位,盲杖低端暗藏短刃,準确紮穿了一個又一個的長須蠱。
“!咣當!”時待側身躲過,方天畫戟穩穩将那轎子上懸挂的銀鈴削掉,紮在了旁邊的樹上。
銀鈴聲猶在只是小聲了很多,今昭踩着泥屍的頭穩穩跳到了船上,将方天畫戟拔下來背在身側。
“謝謝”
“嗯”
今昭從船艘上撿起一個啞掉的銀鈴,掂量了一下,掃視船下暫時靜止的泥屍,似乎十分不解。
“我覺得他們讨厭這鈴铛的響聲”
“不…他們在抓一個祭品”
今昭摸着轎攆的流蘇配飾,一個想法在他腦中出現,這是崔璨要他做的。
“今昭!”
“哥哥!”
卓異和安子蒲從後面一前一後跑來,順利跳到船上。
“這玩意怎麽一會動一會靜啊?”
“鈴铛是命令,不得不動,晚上是自由活動”今昭撩開簾子坐進了轎子裏。
“今昭,你幹嘛?快出來!”
“有字”
卓異也鑽了進來,裏面空間挺大在正前方向的木料上,寫着6個小字,“尤昭,未時,坐轎”
“別聽她的,能安什麽好心!”卓異又想起來那個夢,焦慮起來,夢裏無能為力的看着他行往不知的遠方…
“這也是一種解密的引線”
“不行!…也行但我要跟着!”
今昭說的很堅定,卓異知道又要勸不動,煩躁的抓了把頭發,他有種今昭現在就是屬于爛命一條就是幹,根本攔不住。
今昭細長的手摸到了坐的板子上,輕輕敲了敲是空的,倆人對視一眼,卓異非常識趣的挪開了屁股。
安子蒲在外面幫着時待處理船上的爛泥屍,外面噗通噗通的水花聲不斷。
轎攆裏面卻大有不同,卓異看着今昭打開板蓋緊張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不會是夢裏那件禮服吧…
今昭從裏面拿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銀鈴當,镂空雕刻,有着紅流蘇作墜,十分精致。
卓異磕磕巴巴道,“外面…有個勾,應該是挂它的…”
“你在怕什麽?”
“沒…沒有啊”
“先拿着”
“哦”
今昭将鈴铛遞到他手裏,又從裏面掏出了一套紫色衣服和一些發飾。
“嘶~乎~”卓異大呼大喘,問道,“這是什麽?非要穿麽?她會不會下毒?!”
“南苗祭禮要穿的衣服,她不會亵渎這些。”
“你穿麽?”
“你想穿?”今昭将繁華的紫色禮服塞給卓異,調侃道,“在我死前還能一飽眼福,挺不錯”
“喂喂喂,怎麽說話的!長命百歲!”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