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季沨!”

“你怎麽還坐在這玩游戲兒呢,”郁容從會議室出來,拿起文件拍了拍季沨的肩,“別玩了行嗎祖宗,快去換衣服,晚上還要和楊導他們一起吃飯!”

“吃飯還要這麽隆重,”季沨的小人被郁容一巴掌拍死,将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沒好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帶我去陪酒呢。”

“我帶你陪酒?”郁容說,“得了吧,兩年前那導演怕是現在功能都沒恢複,我可還沒娶老婆呢。”

“要陪酒的是我還差不多,你上次那個演法,聽說楊導已經讓肖導去物色新的備選了,楊導喜歡喝酒,我今天特地租了個局帶了幾瓶15年生肖酒,務必趁着飯局讓他把合約給你簽了。”

“飯局,”季沨一邊找着衣服一邊問,“都有誰啊?”

“當然是劇組裏能說上話的都問了一遍,導演出品制片,可能還有幾個認人的小演員吧。”

“哦。”季沨一點頭,“資方呢?”

“資方?”郁容沒明白他怎麽忽然用了這個稱呼,“你說陸嶼洲?”

“問了,他沒回,估計挺忙的吧,可能不來了。”

但季沨本人好像也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多在意這個已經過去式的資方,手裏的衣服抖了抖,皺眉嫌棄道:“這也太素了。”

“楊導的這個角色可是個風流帝王,劇本設定裏是招搖又張揚的,”郁容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開始這麽在意角色風格,只看到季沨招招手,“LANVIN前兩天送過來的那兩件新款呢,讓莫可給我拿過來。”

季沨本人并不是多麽熱心于打扮,有時候随便套個老頭衫也能去走機場,但是衣品卻格外的好。

最後挑中了一件深灰色千鳥格西裝,內搭黑色襯衫,複古羅盤胸針,裸露的鎖骨上墜了一點紅寶石珍珠Choker,這種繁複的造型在他身上絲毫不覺得累贅,反而像是中世紀的矜貴王爵。

“卧槽!”長腿剛剛邁進車廂,旁邊的莫可就傳來一聲驚呼,“別別別動哥,你這個造型我得給你拍幾張照片,你微博都好久沒營業了,粉絲餓得嗷嗷叫!”

莫可的拍照技術不錯,最後的成圖,季沨一只手撐在下巴上望着窗外,側臉精致迷人,玻璃外是流動的車流,玻璃裏凝固的矜貴公子,靜谧得好似一幅畫。

微博剛發出去評論就破了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風風!!!”

“老公好帥啊老公啊啊啊啊啊!!”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太漂亮我舔舔舔老婆!穿成這樣是要去參加什麽節目組嗎?”

“想你了風風,小風鈴們永遠愛你!!!”

一個頂流的熱評裏能叫老公的和叫老婆的能同時和諧出現也是個神奇現象,主要原因是季沨當年事業剛有一點起色,走機場的時候被人舉着燈牌追着叫老公,結果這人腳步一停墨鏡一摘,漂亮臉蛋浮上明媚笑容:“不好意思,我性取向為男。”

全場安靜了一瞬間,聽着季沨不緊不慢地補完了後半句——

“而且,是下面那個。”

粉絲愣住了,當時才剛剛接手季沨的郁容也愣住了,戰鬥力強悍的粉絲生平第一次和工作人員達成了共識,看樣子都很想将聽到那兩句話的人給毒聾了。

全場只有季沨一個人依然笑意盈盈,伸手将粉絲送的花接過來:“花我收下,禮物就不用了。”

“天這麽熱以後別等這麽久啦,我讓工作人員買了點奶茶,去分一下吧。”

雖然現在同性還算是開放,但畢竟大多數男明星的基本盤其實都是女粉絲,其他人捂得嚴嚴實實的性取向被他這樣輕飄飄地出了櫃,按理說應該是件掉女友粉的事。

但現在網友精神狀态普遍不太好,季沨越是這樣風輕雲淡地說出這件事,大家就越上頭越有興趣,機場視頻一出,粉絲當場翻了個倍,一大堆圍着過來叫老婆的。

當然,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季沨是真的很漂亮。

陸嶼洲是在評論區裏翻到那張圖的,當年的季沨還染着男團時的金色頭發,襯得皮膚白皙光滑,右耳戴了一枚藍色耳釘,手裏捧了一束鳶尾。

嘴角帶笑,墨鏡下的半張臉明豔皎潔,像是手中盛放的花。

陸嶼洲鬼使神差地點了個贊,驚覺手滑的時候發現用的是小號,于是索性由它去了。

包廂在樓上,但是陸嶼洲卻并不想太早上去,游刃有餘才是狩獵的姿态。

陸嶼洲降下車窗,打算透口氣看場秀,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類似呻/吟的甜膩的:“啊——”

“讨厭,別碰了~你不說了帶我上去的嗎?”

陸嶼洲對圍觀這種事沒有興趣,就像在巴黎時面無表情地看着同事在自己面前亂搞一樣。

頂多是覺得在停車場弄這個未免有些沒有公德,剛要把車窗升上去,忽然聽到另一道聲音——

“哎喲寶貝兒現在還不是時候呢,不過你放心,我肯定讓你進組裏,肖誠他算得了什麽,到時候調度肯定還是聽我的。”

如果他沒聽錯,這應該是劇組的那位執行導演陳業。

雖然知道這種潛規則在圈裏并不罕見,陸嶼洲還是覺得有點令人作嘔。

他倒是有一點點能理解季沨不和資方上床的念頭了。

這個想法剛出來,便聽到那陳業繼續道:“再說了,今天是季沨組的局,你現在過去萬一跟他碰上,他又欺負你怎麽辦?”

“那,那我之前說的,你去跟楊導說說嘛。”

“哎呀放心,演技差這是個硬傷,今天我肯定勸楊階不用他,快,再讓我親一下,”陳業的笑聲裏帶着急迫的油膩,“我當然是最心疼你的寶貝兒。”

陸嶼洲擡手升上了車窗,邁克倫塞納轟鳴的引擎聲從停着的大G前一閃而過,兩人吓得一個激靈,齊齊抓緊了衣服。

擡手一個倒擋,陸嶼洲将車子換了個區,車身擦着邊線停下,他眼眸幽深,指尖搭在車窗上想着剛才的事,突然輕笑了一下,在通訊錄裏找了一圈,這才擡手撥出電話:“喂?宋老師。”

*

既然是要請客做局,季沨他們自然是第一個到的,郁容在跟服務生溝通着座次和上菜順序,季沨百無聊賴玩着手機,看着周圍的座位逐漸被填滿。

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楊階,左邊是副導肖誠,右邊的座位卻空空如也。

顯然是某位業務繁忙的資方。

季沨淡淡地抿着摻了水的酒,聽着肖誠出面寒暄:“哦,小陸啊,他最近幾場大秀呢,那應該是不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人擡手推開了門,聲音清冷:“不好意思,來晚了。”

陸嶼洲今天的穿衣風格跟以往很不一樣,黑色深V西裝,露出精壯的胸膛和修長脖頸,頭發後抓露出額頭,脖子上還帶着一條金屬鏈,滑過喉結的地方帶着野性的性感迷人。

“喲,這是剛從秀場上下來啊,超模就是超模,”肖誠說着往後靠靠,“小陸你這麽一來,我看我們這裏也就季沨敢跟你坐了。”

這也就是一句打趣,誰知道陸嶼洲居然真的一點頭:“好啊。”

他說着,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和季沨正對面。

季沨訝異地一擡頭,直到這時,二人才終于對視了一眼。

察覺到落在自己胸口的視線,陸嶼洲幹脆往後椅背上一靠,敞開的領口處露出一點飽滿的胸肌,栗色眼睛微微眯起,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無意識地點了點。

上幾十次床的季沨很熟悉,一般在酒店裏陸嶼洲露出這個眼神的時候,季沨第二天都會到下午才能從床上爬起來。

但那又怎麽樣,他們現在已經分開了。

再說就算沒分開,這裏也不是拉上窗簾的酒店,而是人聲鼎沸的包廂。

這樣想着,季沨舉起酒杯,朝着陸嶼洲微笑着示意,正要放下。

桌布下的腳突然勾住了。

有人用腳踝蹭上他的腳踝,壓着他的踝骨輕輕摩挲,又若有似無地擦過小腿,季沨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皮膚,腿部繃直的肌肉線條,在擁擠的包間,所有人一低頭就可以看到的桌下,這幾乎是惡意的挑逗。

可是季沨擡起頭,那人卻若無其事地抿了口酒,視線并沒有偏向這裏,看起來似乎在很專注地聽着幾位導演講話。

季沨微一挑眉。

在那條腿有進一步動作之前,季沨突然擡起腳,皮鞋鞋底碾過膝蓋,深灰色的痕跡沿着西裝褲的褶皺一路往上爬到中間的柔軟,随後——猛地一壓!

季沨并沒有用多少力氣,可是陸嶼洲手腕一抖,酒杯裏的酒當場灑出去一半。

“陸老師,”陸嶼洲回頭,只看到季沨微笑着的臉,兩個人的腿在桌下親密無間地交纏着,可季沨只是舉起酒杯,一副不太熟的樣子,“當心啊。”

陸嶼洲站起身,垂下的衣擺蓋住了西褲上的一點灰塵,拿起紙巾擦了擦襯衫上濺上的酒液:“抱歉,我出去一下。”

很奇怪,季沨以為陸嶼洲這種潔癖又強迫症的人衣服髒了一點肯定要大驚失色躲得離他八米遠,可這次他的反應卻堪稱平淡,甚至在出去之前,還垂眸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怎麽說呢?

憑借着季沨多年穩坐酒吧前臺的經驗,這是個出現在夜色裏會讓人覺得危險的眼神。

*

“陸老師!”

幾乎是陸嶼洲一出門,郁容就跟了過來。

陸嶼洲代表萬界,他在劇組的話語權遠大于肖誠,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越過楊階,就算是他真的網上說的那樣跟季沨晚上打過架,郁容也必須争取一下。

“怪我,這家酒店的杯口做得不太好,”郁容将手上的袋子遞過去,“我這裏剛好帶了幾件襯衫,跟您今天的西裝還挺搭的,我帶您到旁邊換一下?”

陸嶼洲望了一眼:“季沨的?”

“那怎麽會,”郁容笑道,“都是品牌方剛剛送過來的,連吊牌都沒摘,我今天還特意多帶了幾個尺碼。”

“都是我們風風代言的品牌,簽了好幾年的合同了,”郁容不着痕跡地推銷着季沨的商業價值,并道,“而且啊,我們風風平時很是仰慕您呢。”

“他?”陸嶼洲腳步一停,“仰慕我?”

“那當然,兩年前我才剛帶他,那時候風風還沒有現在這麽火,一場戲要等上八個小時,我都睡了一覺,他就一直那麽坐在那,結果等我醒來的時候,你猜怎麽着——”

“我發現他在等着看您在紐約的那場大秀直播——‘神明之約’。”

不着痕跡地表達演員的敬業與價值,郁容無疑是個非常優秀的經紀人,而且兩年前他确實在紐約,能準确地對應時間并記得那場秀的名稱,可見是下了個功夫的。

季沨的團隊确實不錯,只是季沨顯然沒有跟他們說過他們之間的關系。

仰慕他?

季沨半個多月前還因為他是資方果斷地跟他提出結束,第二天就毫不留戀地去了一夜情的酒吧。

不過……陸嶼洲冷嗤一聲,眼中閃過一點不易察覺的光。

跟着郁容進了休息室,陸嶼洲剛要換衣服,結果一張紙順着西裝口袋落了下來。

正打算離開的郁容停住腳步,趕緊給他撿了起來,紙張看起來是個宣傳頁,上面“演技綜藝”四個大字讓郁容忍不住多看了眼:“萬界這是準備要投綜藝了嗎?”

“哦,不是,”陸嶼洲說,“是宋老師的演技班,上回碰到,讓我幫他看看萬界有沒有需要提升演技的演員。”

“哪個宋老師?”郁容嗅覺敏銳,“是上回剛二獲百花的四金影帝的宋骁老師嗎?”

“百花……應該吧,”陸嶼洲想了想,他對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将宣傳頁放在一邊,随口道,“可能楊導知道?之前好像聽楊導說過挺欣賞他的。”

西裝衣扣解到腰身,再往下就是被季沨腳尖碰過的西褲,陸嶼洲終于望了愣神的郁容一眼,禮貌道:“可以出去一下嗎?”

*

陸嶼洲出門換了件襯衫才回來。

郁容給他的和季沨是一個牌子,可陸嶼洲還偏偏在那一衆裏挑了個季沨的同款。

只是季沨的是黑色,他的是白色,領口上都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金色滾邊,這種貼着肌膚的相似,像是剛剛交錯又分開的雙腿。

好在幾個導演已經喝到了中場,沒人關注這一點小小的細節,陳業看着時機差不多,趁機提出:“上次試的那個公子角色,我這裏倒是有個不錯的人選,他……”

“哎呀老陳你急什麽,”肖誠笑着打斷他,“男主還沒定呢,我看不如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剛好把合約簽一下再說其他的?”

“就是啊楊導,我們風風可是為了這部戲把檔期全控好了,還特意去練了形體,”郁容端了杯酒過來敬,“就等着您點頭呢。”

楊階望了季沨一眼,目光落在他那一身配飾卻只覺得錦上添花的臉上。

外表确實合适,只是……

“小季流量确實不錯,就是這演技……”陳業的話頓了頓,“我這人說話是有點直,但是這後期重拍延期摳圖什麽的,開銷肯定要超,”他話鋒一轉,聽說陸嶼洲跟季沨關系不好,試圖找盟友,“是吧陸老師?”

陸嶼洲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見季沨對着一盤藕帶吃得正香,跟着也夾了一塊放進盤子裏。

季沨在控制體重,桌上能吃的菜本來也沒幾個,吃得好好的突然被搶,于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陸嶼洲頓時夾得更歡快了。

眼看着沒人理,陳業悻悻地轉過頭,自己繼續道:“再說了,”他壓低聲音對楊階道,“就這演技,您到時候也不好教啊。”

“我們當時都說了,這片子是拿來沖獎的,要是……”

“演技的事情您不用擔心。”

郁容目光一淩,斬荊截鐵地打斷他:“季沨之前就報了宋老師的演技班了。”

“宋老師您是知道的楊導,老牌三金影帝,今年更是二拿百花,自我要求高,那對待手下的徒弟也是一等一的嚴,”郁容笑着端起酒杯,“我相信啊,風風跟着他待過兩期,進組之前那一定是脫胎換骨。”

郁容說完一飲而盡,态度謙卑又令人舒适,楊階果然來了興趣:“老宋?老宋是不錯,他不是說拍完上一部要回家休息的嗎,怎麽現在又出來折騰了?”

“可不是嘛楊導,風風也是一聽說這個消息立馬就去找了宋老師,宋老師那時候在排話劇,他就自己在人家門口等了一天,這孩子雖然平時不說,但是心裏上進着呢,一直拿您和宋老師當榜樣。”

看着楊階由陰轉晴的臉色,郁容果斷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季沨:“風風,你自己來跟楊導說說,是不是啊?”

季沨正忙着跟陸嶼洲搶藕帶,聞言一愣:“是什麽?”

“去宋老師的演技班啊,”郁容邊說邊給季沨使眼色,“你當初自己找着宋老師說要好好學習,對不對?”

“啊?”

“啊什麽啊,”郁容在下面拍了他一下,一字一句用力道,“咱們已經連合約都簽好了,對、吧?”

藕帶口感清爽幹脆,确實不錯。

陸嶼洲抿了口酒,唇角微彎,琥珀色眼睛裏浮現出勢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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