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不了。”
陸嶼洲一點頭,便聽到季沨這樣說。
如果只是恢複以前的關系,季沨一個月前就可以做到。
那他繞這麽大圈子是為什麽呢?
他會讓陸嶼洲明白,天底下沒有會管對方給誰做飯跟誰調酒的炮/友。
“我想了想,還是不太合适。”
特別是這個名詞。
季沨說着拒絕的話,但是表情和語氣卻依然是溫和的,手指靈活地将領帶打了個結,随後退後一步,欣賞道:“這個也很襯你。”
“送你了陸老師,沒味道了就換一個吧。”
季沨微微一笑,輕聲道:“這條材質比較舒服。”
“經紀人來接我了,就不等你了。”
他說完,退後一步揮揮手,和之前在休息室裏一樣的語氣:
“再見,陸老師。”
季沨說完,便彎腰坐進保姆車裏。
從莫可那裏要來手機,找到微信裏命名為“L”的好友。
他和陸嶼洲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個月前。
L:【今天的耳釘也不錯,今晚可以戴着做嗎?】
季沨嘆了口氣,手指按在了删除鍵上。
最後一咬牙,還是按了下去,把剛剛彈出的“确認删除”點了同意。
季沨說不要就是真的不要,那段關系已經結束了。
他不會給陸嶼洲任何可能恢複炮/友身份的幻想。
只有一段關系徹底地結束,才有開始另一段的新的可能。
做完這一切,季沨才将手機往旁邊一扔:“莫莫,楊導的戲什麽時候進組來着?”
*
“怎麽回事,嶼洲這孩子怎麽還沒來?他經紀人那邊怎麽說?”
“十分鐘前打的電話,說是路上堵車耽擱了一會兒,剛剛發消息還沒回。”
“再催催,眼看着時辰就要到了,上香的時候可不能耽誤。”
劇組開機儀式必然要上一炷香,還要請大師挑個良辰吉日,這是大家不成文的規定,可是現在良辰吉日都在,唯有拿錢的金主爸爸代表還沒出現,楊階不免也有些着急,轉頭對一旁的季沨說:“季沨,你有沒有小陸的私人電話,你給他打個試試?”
季沨正靠在欄杆旁玩手機,他今天的用的是劇裏的妝造,長發被一枚纏絲銀簪攏在腦後,發絲垂到腰際,襯得腰身細瘦身體修長,聞言應了聲:“您都沒有,我哪能有他的電話啊楊導。”
“我看你倆在綜藝上不是挺那啥的嗎?”
楊階雖然在藝術上大膽創新,但是骨子還是挺傳統的,在他看來季沨跟陸嶼洲在節目上那樣子跟要結婚了沒什麽兩樣:“平時都不聯系?”
“楊導您真會開玩笑,聯系方式都沒有用什麽聯系啊?”
誰知道季沨話音剛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飕飕的:“是啊,我給季老師發消息估計也是發不出去的。”
這話聽起來頗有幾分陰陽怪氣的意思,更何況陸嶼洲一張俊臉看起來并不怎麽友善。
任何一個人費盡心思追到了戀綜上,被人拒絕拉黑可能都不會太友善。
相比之前,陸嶼洲已經算是十分有禮貌的了。
“真不好意思,”季沨彎起眼睛,姿态像對一個真正的資方一樣,“但是楊導他們都沒您的聯系方式,我怎麽敢先加呢?”
“陸老師你也真是,我們一整個劇組,唯一的人脈居然是您的經紀人,到時候楊導瞞着您加經費了怎麽辦?”
楊階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
季沨總有這種三言兩語熱場的能力,楊階剛剛心中對于陸嶼洲遲到的那點不自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肖誠也出來道:“好了好了,既然陸老師來了,那咱們就趕快開始吧,時辰快到了。”
“來來來季老師,”他說着拉了季沨一把,“你倆長得高,你站這兒。”
他明顯是想把季沨和陸嶼洲放在一起,這樣子畫面出來也好看,誰知道察覺到他的意圖之後,一旁的陸嶼洲突然側身移動了一步,将楊階隔在了二人中間。
季沨也笑道:“這兒當然是您跟楊導來啊,自古開機都是導演鎮場子。”
不是吧?
肖誠狐疑地看了王不見王的二人一眼,直播的時候那麽熱情似火,這節目還沒拍完呢就開始避嫌拆CP了,現在的小年輕真會玩兒。
“楊導,時間到了!”
“好。”
楊階接過助理遞過來的香,一行人瞬間移動站位。
于是,最後是季沨和陸嶼洲兩個人在人群裏打眼的存在各自站在了楊階和肖誠的兩邊,他們倆一黑一白,像是結婚儀式上要拜天地的新人,中間還隔着兩位要被敬茶的長者,一起彎下腰去下拜。
“來來來,來一張開機照,茄子!”
咔嚓!
幾個小演員各自提臀吸氣擺poss,季沨彎起眼睛露出招牌式的假笑,唯有陸嶼洲垂起眼睛,目光冷峻得像是被綁架。
這張照片比起星光盛典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是一發出去就上了熱搜——
#陸嶼洲季沨隔海冷臉#
#季沨陸嶼洲拆CP#
【笑死,這倆人的CP是綜藝限定嗎,這拆得可真快啊。】
【我在現場!一開始肖導是想讓jf跟lyz站的,結果你們猜怎麽着,他們倆各自後退了半步!硬生生把楊導和肖導給怼前面去了!】
【哈哈哈哈哈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都說了節目都是演技吧,CP粉還非不信,好了現在打臉了吧,一下場就開始拆CP,真是笑死。】
【就是啊,人家一個眼神都說能doi,好了現在還能睡在一張床上嗎?】
【他倆這咖位本來也不用賣腐撐熱度吧,綜藝上只能說是演技好啦,大家還是多多支持新劇《帝臺春》哦~】
照片拍完,季沨和陸嶼洲往各自的方向轉頭就走,也沒有要過多寒暄的意思。
倒是剛往遮陽傘下一坐,剛剛一起拍照的兩個小演員就過來打招呼:“季老師!”
“季老師好!”
“我們帶了一點水果,季老師一起吃一點?”
“啊謝謝謝謝。”莫可趕緊接過來。
季沨擡頭看了一眼,正是他在定妝照裏摟過他的那兩位,一個演的是他的弟弟七皇子,另一個則是季沨後期昏庸之時……納的一個男妃。
講話的是演七皇子的許淩則,最近靠着奶狗人設火起來的,看起來挺熱情,笑起來還有兩個尖尖的虎牙,很有感染力。
“謝謝,”季沨沖他笑了一下,也沒客氣,自己從果盤裏拿了一顆,“最近荔枝很不錯。”
他長發攏起,這樣笑起來頗有種貴公子的感覺,旁邊的男妃跟着道:“季老師,你真人比鏡頭裏漂亮好多啊。”
男妃塗夢年紀要小一點,講話聲音也低低的,是個跟許淩則一家公司的新人,不過鑒于他的角色,容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季沨道:“你也是,你的顏在圈裏很少見。”
“我沒有……”
“不用跟我客氣了,你這樣像是在質疑我的選妃标準,”塗夢剛要謙虛,便聽到季沨道,“要是我的妃子長得還不如我好看,我每天對着鏡子自娛自樂不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塗夢立刻跟着笑了起來。
陸嶼洲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三個人笑作一團的樣子實在太過顯眼,以至于陸嶼洲想忽略都找不到理由。
他腳步一頓,一邊的塗夢和許淩則看到他,立刻乖乖退後一步:“陸老師!”
“陸老師好!”
“陸老師好!”
“陸老師,”坐在折疊椅上的季沨也擡起頭,笑道,“吃水果嗎?”
季沨今天并沒有穿定妝時的錦繡華服,全身上下只有一身雪白的單衣,交領的設計露出修長的脖頸,曲線一覽無餘,從陸嶼洲這個視角,仿佛那順着那逐漸收窄的領口望見裏面的幽深。
但是陸嶼洲只是視線一垂,随即淡淡道:“不用了。”
他說完,也沒再看季沨一眼,轉頭走了。
“怎麽回事,這态度看起來好像很冷淡啊,他們倆在戀綜上不是還如膠似漆嗎?”
“都說了那都是演的了,人家上個演技綜藝你們不會真磕上CP了吧,自己幹這行的居然還信圈裏有真愛呢?”
“就是,粉絲不知道我們自己還看不出來嗎?季沨買那麽多通稿一個記錄都沒帶,這不是明擺着要下場拆CP的節奏。”
“之前不就是傳他倆關系不好嗎?現在看看這才是真的吧,瞧瞧剛剛lyz臉黑的那個樣子,這一看就是不太好啊。”
……
季沨唯一挑眉,視線從陸嶼洲遠去的身影收回來,将荔枝往嘴裏一扔,不多時便舌尖一卷将核吐了出來,轉頭:“你怎麽也跟着在這邊,今天不是應該在B組嗎?”
《帝臺春》講的是季沨飾演的帝王從不受寵的世子到傀儡皇帝的一生,拍攝也是分成兩組,一組是皇子期,一組則是成為帝王之後。
季沨要拍落水戲,自然是不得寵的皇子期才會發生的事,跟他搭戲的是許淩則,塗夢這個男妃應該在另一個組才對。
“陳導說那場戲出了點問題,要先拍別的,讓我再等等。”
塗夢說起來語氣有些低落,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所以我來淩則這邊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學習的地方。”
“剛好下場戲我有個地方不太懂,季老師,”許淩則望着季沨被荔枝沾濕的嘴唇,跟着道,“可以向您請教一下嗎?”
季沨擡眸望了他一眼,許淩則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笑容誠摯又燦爛。
“不用了吧,你跟我請教不如多去問問楊導和肖導,不然問問張哥也行,”季沨說的是組裏的男二,他臉上帶着笑,可語氣裏卻是拒人千裏的冷淡,“我演技又不好,跟我學等學到什麽,萬一帶壞你們就不好了。”
“水果我收下了,謝謝啦,”季沨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先看會兒劇本,等會兒要拍了。”
二人離開,工作室那邊剛剛修完開機要發的圖,莫可拿過來給季沨看,季沨點點頭,又道:“等會兒去看看陳業那邊怎麽回事,為什麽要不按通告單臨時換戲?”
“還有,跟劇組的人說,我今天都在拍外景,裏面那間休息室應該用不動,要是有等戲的可以先讓他們進去坐會兒。”
“你剛剛為什麽不直接跟塗夢說讓他進去?”旁邊的郁容接過話,“說不定人家現在還覺得你連個戲都不願意講,不近人情呢。”
季沨聞言一挑眉:“那不是挺好。”
“你知道為什麽不管我去組裏還有綜藝所有人都對我客客氣氣嗎?”
季沨說:“在我們這個圈子裏,有時候讓別人怕你比覺得你善良要好得多。”
“而且……萬一別人覺得我對他太好,喜歡上我怎麽辦,那你們多麻煩,”季沨笑意盈盈,“我這是在為你們減輕工作量啊,郁哥。”
季沨對熟悉的人就喜歡亂撩,撩人的時候又很喜歡帶尾音,唯有郁容對他這個樣子徹底免疫,冷冷道:“知道要麻煩你還跟資方在綜藝上炒CP,你不怕別人說你這個角色來路不正?”
“我這角色本來不就來路不正嗎?”
試戲的時候表現那麽差還能入選,靠的不是季沨的實力,而是他的商業價值和公司上下打點的關系,季沨心裏清楚:“再說了,我那也不叫炒CP,我那是……”
郁容接過他的話:“玩玩而已?”
季沨眉眼一挑,對自己這根深蒂固的形象無法反駁,于是點頭道:“啊,對。”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郁容終于得到他的承認,“那公司的公關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季沨這才發現剛剛那群人說的通稿到底是什麽。
他打開微博,便看到那一溜煙的熱搜——
#季沨演技#
#季沨偶像劇深情集錦#
#盤一盤那些年被季沨撩到臉紅的明星們#
#內娛第一風流渣男#
#季沨新劇CP照好帶感#
……
陣仗之大,好像生怕任何一個打開微博的人看不到。
季沨盯着那一排密密麻麻的字:“……這是什麽?”
“給你拆CP啊,”郁容說,“做一個風流随性演技好的人設,讓路人覺得你并不是只對陸嶼洲這樣,只是原本就喜歡亂撩人罷了。”
“雖然說之前說不刻意立人設,但這也不算冤枉你吧,你剛剛不是自己都承認了?”
季沨臉上的笑收斂了。
旁邊的莫可謹慎地注意着他的神色,方便等會兒他跟郁容吵起來的時候随時勸架或者跑路。
就在他以為季沨即将發飙的時候,卻見他只是将手機在手裏一轉:“當然不算。”
很奇怪,莫可想,最近好幾次,比如讓他去跟導演應酬去綜藝還有這次……以往季沨知道絕對不會做的事情,現在好像都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憑借莫可對于季沨的了解,他本能地覺得這是某種山雨欲來的前兆,只是他現在還無從窺見那場雨到底有多大。
“那我就謝謝公司的好意了。”季沨漫不經心道,“對了莫莫,“我劇組那套房子收拾出來了嗎?”
“正要找師傅過去呢沨哥,那幾間客房都要動嗎,還是像以前一樣只動一樓的?”
“不,”季沨說,“告訴師傅,客卧一個都不要管,只動一個主卧就行了。”
“啊?”
季沨笑了笑。
當然只能動主卧,次卧都收拾出來了,陸嶼洲豈不是有別的地方可以住了?
“另外,跟楊導說一聲,讓他把我那場落水戲往前面放放。”
“落水戲?先拍這個做什麽?這場那麽辛苦。”
“拍戲能做什麽,演戲嘛,”季沨說,“讓攝像幫我拍幾個看起來凄慘點的圖放微博上。”
“天哪沨哥!你居然知道營銷賣慘P圖營業了!你該不會是被奪舍了吧,我的天哪你是在戀綜被活佛普度了嗎?”
“被和尚破戒了。”
“啊?”
“啊什麽啊,”季沨拍了他的腦袋,“快去找楊導。”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吧,男人白天不努力,有時候就只能在夜裏加倍受苦了。”
他們把人氣成這樣,季沨總要想辦法早點哄哄。
免得氣大傷身。
*
“都說了喝酒傷腎,你怎麽還喝啊?小心不舉。”
酒吧裏,郝景望着面前一杯杯灌酒的人:“又分手了?”
陸嶼洲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們沒有分手。”
“哦,”郝景點頭,“那就是真談戀愛了?”
“你這樣的都能脫單?你不是信奉獨身主義嗎?破戒了?”
陸嶼洲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行行行,”郝景還記得他空手握碎杯子的熱搜,當即退了兩個身位,“別激動別激動,我就是說說而已嘛。”
“咱們換個話題聊聊,比如說最近的熱點消息啊……”
“哦,這個,”郝景望着微博,朗讀出聲,“盤一盤那些年被季沨撩到臉紅的明星們。”
“呀,這裏面居然還有你啊老陸。”
郝景看着面前的陸嶼洲又灌了一杯酒下去,想想之前拍攝時莫名其妙被要走的道具。
哪個設計師會用別人穿過的東西做搭配?
他匪夷所思地看了陸嶼洲一眼:“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沒有。”
陸嶼洲反駁得非常快,像是在欲蓋彌彰。
床伴之間怎麽會有吃醋這一說?
理智告訴陸嶼洲,季沨其實并沒有做錯什麽。
是他将人騙上戀綜,是他自己要提出恢複關系,季沨原本就有拒絕和同意的權利,也有和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開展一段新的關系的權利。
但是……但是只要一想到季沨的拒絕,想到他們的關系就這樣走進了盡頭,陸嶼洲總是會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他做不到像季沨那樣即便是結束了還能毫無芥蒂。
21天都戒不掉的瘾……只能強迫自己遠離。
酒杯又空了,陸嶼洲擡手拿起下一個,湛藍色的酒液很是熟悉,他微微皺起眉:“這個酒叫什麽?”
“再見前任啊。”
郝景話音剛落,便見陸嶼洲啪地将那杯酒放遠了。
只是遠觀又覺得似乎不太像,季沨給他的那杯底部明明是橙紅色,而且……酒的味道也明顯要濃重許多。
“如果這個下面……”
陸嶼洲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便看到郝景又刷了一下微博:“哎……這不是你們那個劇組嗎?”
他說:“季沨拍戲受傷了?”
話音未落,便看到剛剛還在借酒澆愁的陸嶼洲熱搜都沒掃完,猛地抓起車鑰匙跑出了門。
“代駕!”郝景看着他跑出的殘影吼道,“你叫個代駕啊!”
*
“只是吊威壓的時候碰了一下。”
季沨扶額道:“跟郁容說讓他把熱搜撤了,劇還沒播呢,別讓人粉絲對劇組有情緒。”
莫可替他拿來紅花油:“你真沒事兒啊沨哥?”
季沨的膝蓋上有兩道腫痕,在白皙的皮膚上确實有點顯眼,但是這點傷對季沨來說算不上什麽,他當年練舞時韌帶拉傷都沒吭過一聲:“真沒事兒,你要是再盯着看兩眼,說不定就好了。”
“今天不是要拍落水戲嗎?”季沨沒接他的藥,“塗了也沒用,等會兒一泡水就掉了。”
“我讓你找的攝影師找好了嗎?”
“放心吧沨哥,絕對給你拍得美美的脆弱病公子!微博營銷肯定不輸對家!”
季沨笑起來:“好啊,那就謝謝莫莫了。”
他今天是為了拍落水戲,只穿了一件雪白單衣,這樣懶散躺着的時候,流暢優美的身體曲線一覽無餘,又因為是皇子時期的事情,妝造都是往脆弱年輕的方向走,原本披散的頭發半紮了馬尾,看起來十分少年氣。
就連莫可也抵擋不住攻勢,微微偏了眼睛:“沨哥,楊導讓你過去了。”
這場戲不難,不過是季沨飾演的皇子年輕時被人戲弄,将他母親的鳳簪扔下去讓他撿。
沒什麽太需要爆發的情緒,唯一需要注意的不過是水下的動作,因此楊階草草說了幾句,就讓季沨下了水。
“第十二場第三幕第一次,Action!”
季沨二話不說跳了進去。
“卡!”楊階按下對講,“不對!水花不對!”
“一個成年男子全力跳下去水花不應該這麽小,”楊階說,“你太輕了。”
作為一個演員,季沨難得在體重上被人抱怨,一只手接過莫可遞過來的毛巾擦着臉:“那怎麽辦楊導?”
“你能帶配重嗎?”
“可以,帶哪兒?”
“比起胸口我覺得腰上好一點,比較穩,不容易穿幫。”
季沨一點頭:“行。”
這倒是讓楊階愣了一下。
他原以為季沨是那種會在意形象的小年輕,畢竟現在的小鮮肉穿個牛仔褲還要往上提個腰線。
沒想到季沨答應得這麽痛快,讓他二次下水也沒有任何意見,不管演技如何,起碼作為一個演員來說,敬業倒是挺敬業的。
楊階對他的态度改觀了不少:“我聽老肖說你試威壓的時候受了傷,沒事兒吧?”
“沒事兒楊導,碰了一下而已。”季沨喝了口熱水,覺得體力恢複過來一些,“我差不多了,現在下去嗎?”
“好。”
“第十二場第三幕第二次,Action!”
場記一拍板。
高臺之上,季沨身上吊着威壓,白色的身影像是墜落的浮萍,直直地躍進水中。
平靜的湖面濺起劇烈的水花,季沨幾乎是一入水就感覺到了寒意,雙手滑動,試圖撥開浮萍,尋找那根丢失的簪子。
季沨游泳技術其實還好,只是腿傷到底有些影響他,膝上傳來細密的疼痛,腰上的配重扯着他不斷向下,季沨将層層遮掩的水草分開,準備伸手——
簪子不在約定好的地方!
按照楊階安排好的場景,這一幕分明是應該是下水取簪上岸的連貫動作。
他在水下閉氣的時間已經過長,季沨瞬間擰眉換了個方向。
從監視器裏看來,就像是季沨拼盡全力想要尋找到母親的簪子,楊階沒想到他還有這個設計,一時驚喜,并沒有察覺到異常。
直到季沨從另一側的角落撈到簪子,猛地探出頭來!
長發被湖水打濕,臉頰因為閉氣過久變得漲紅,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如此的明亮,帶着如釋重負的喜悅。
“快快快!鏡頭推上去!”
特寫立刻跟上,監視器裏季沨一雙漂亮清透的眼睛,楊階剛要大呼一聲好!
卻見到季沨做完這個動作,忽然像是脫力般,手指一松,向後墜了下去。
楊階這才如夢初醒,吼道:“快快快!威亞!拉他上來!”
“季老師!”
“季老師沒事吧?!”
“咳咳咳咳……”
季沨面容慘白,猛地嗆了幾口水,衆人正要去拉他,卻又一人更快,大步一邁,幾乎在季沨上岸的一瞬間就将人抱在懷中:“你怎麽樣?”
季沨的嗓子被水嗆得有點啞,只沖他擺了擺手。
陸嶼洲一只手幫他順着氣,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楊導……”季沨緩過來口氣,試圖告訴楊階剛剛的狀況,“簪子……”
“我知道。”
發生這樣的事,楊階的臉色同樣不好看,扭頭便怒道:“道具呢!剛剛怎麽放的東西!這麽重要的道具居然能不在原位!”
“能幹就幹不能幹都給老子滾!劇組這麽多人等着不是看你們在這裏給我失誤的!”
“剛剛的簪子是誰放的!給我滾出來!”
一個看起來瘦小的男生出了列,聽起來已經被吓得顫顫巍巍:“導、導演……我……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
楊階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聲音插了進來:“誰帶你的?”
這是季沨第一次見陸嶼洲打斷別人講話。
他的語氣沉且冷,臉色不辨喜怒。
“道具,我是道具這邊的。”
“道具歸誰管?”
“我再問一遍,”陸嶼洲掃視了一圈衆人,“道具組,歸誰管?”
道具組長硬着頭皮站出來:“我們在劇組一般是聽陳導調度。”
“好,”陸嶼洲說,“讓陳業過來見我。”
陳業來得很快,像是已經聽說了這邊的事,一來就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帶好手下的人,讓季老師受驚了。”
“季老師沒事兒吧?哎喲演員拍個戲确實辛苦,快快給季老師端杯熱水來。”
陳業說着正要上前,陸嶼洲默不作聲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陳導,”陸嶼洲冷冷地望着他,“既然是你出的問題,你覺得這事兒應該怎麽處理?”
陳業被那個眼神看得一個激靈,幹笑道:“這人就是個劇組的實習生,你放心,我現在就讓他回學校好好練練。”
旁邊的實習生身子一抖,看起來都快要哭出來了。
豈料陸嶼洲看都沒看一眼,依然逼視着陳業:“我不是說實習生,我是問你。”
“陳業,你覺得你自己該怎麽處理?”
他身量高,面容鋒利冷峻,這樣望着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産生壓迫感。
陳業臉上的笑頓時挂不住了。
他大小也是個導演,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一個後輩這麽逼問……旁邊的楊階試圖調和:“小陸啊,我看就是實習生不上心,不然就……”
“楊導,”陸嶼洲冷冷地打斷他,“道具在兩天時間裏在同一個演員身上出了兩次問題,您覺得這是巧合嗎?”
想起那天在地下停車場聽到的話,陸嶼洲現在還覺得有些作嘔,他原以為只是在選角上多嘴兩句,沒曾想到這人居然敢真的在劇組對季沨使絆子。
他眼中的怒氣如有實質。
楊階瞬間說不出話了。
“我尊敬您二位是前輩。”
陸嶼洲一字一句道:“但是,我才是這部戲的監制。”
“我有權利對劇組的財務支出和人員安排作出決定。”
“既然陳導想不出來,那我來說,”陸嶼洲掃視過衆人,“季沨這次受傷的誤工費和治療費用根據劇組的相關合約進行賠償,為了項目以後不再出現這樣的損失和關于針對的演員的負面新聞——”
“暫停陳業對于道具組的管理,從今天開始,由肖誠導演進行統籌安排。”
他說完,再也沒有看陳業一眼,只是轉眸望向楊階,雖然是詢問,卻是命令的語氣:“行嗎?楊導?”
陸嶼洲大多數時候都是稱自己非專業,對劇組的意見不發表任何決定。
這是楊階第一次見他發這麽大的火,像是一柄年輕卻銳利的劍。
但陸嶼洲說得對,他才是這個劇的監制,是劇組運行的最大資本。
楊階點了點頭。
陳業的臉色瞬間被氣得發紫,看樣子似乎想要破口大罵。
季沨突然在這時候輕咳了兩聲。
陸嶼洲立刻轉過頭:“怎麽了?”
“有點冷……”他看完了一整場的戲,直到這個時候才行使自己作為主角的存在感,一點水痕順着潮濕的頭發落下來,讓那張臉都看起來楚楚可憐。
剛剛還大殺四方的陸嶼洲聲音瞬間放輕了許多,像一只被拉進了籠子裏的猛獸:“威亞傷哪了?”
“膝蓋。”
話音剛落,陸嶼洲就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陸嶼洲,”季沨猛地騰空,手指下意識勾住了他的脖子,“後面有人……”
“不想管,”陸嶼洲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先帶你去換衣服。”
到底是富家少爺,陸嶼洲發起脾氣來頗有幾分任性的樣子,壓根沒管後頭面面相觑的衆人。
好在由于他剛剛那番脾氣,以至于衆人吓得動都動不敢動,這樣的場景,居然連一個敢摸手機的都沒有。
唯有莫可鬼鬼祟祟跟在他們身後——
果然是每一個蘇炸天的偶像劇裏面都有一個倒黴的助理。
說要帶季沨換衣服?
可是衣服呢?!
難道是打算等兒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脫給季沨然後光着出來嗎?
莫可一邊望風一邊看陸嶼洲将季沨一路抱到了休息室,臨到進門的時候卻突然将人放下了:“你……自己可以嗎?”
季沨笑了:“我只是膝蓋碰到了,又不是腿斷了,陸老師。”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季沨說,“肌肉練得不錯,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公主抱。”
陸嶼洲輕撚了下指腹。
他其實很佩服季沨這種不管什麽時候都能若無其事笑意盈盈的樣子。
他就不行。
都已經費盡心思追到了戀綜,提出複合之後被拒絕,陸嶼洲的驕傲和禮節不允許他再死纏爛打,他和季沨的關系幾乎已經走到了死胡同。
陸嶼洲很難找到一個合适的身份面對他。
“嗯,”陸嶼洲只能強迫自己冷淡回複,“那你去吧。”
季沨點點頭倒也沒再說什麽,只是驀地從陸嶼洲懷裏出來,腿上一軟,下意識扶住了門框。
“怎麽樣?”
陸嶼洲迅速抓住他的手臂:“你……”
“我明白,”季沨臉上的笑溫和又包容,輕聲道,“介于我們之前的關系,總歸是要避嫌的。”
“放心,我自己可以的。”
季沨主動松開了他的手站直身體,潮濕的發絲貼在他的額前,眼尾還有一點水珠,季沨年紀本就不大,又因為這個半馬尾的妝造,看起來頗為稚嫩可憐。
明明自己要将人放下,現在那人真的抽離,陸嶼洲不知緣何又覺得心裏有些悵然若失,垂眸注視着季沨,忽然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替他将眼尾的那一點水珠給抹去了:“有點紅了。”
“可能是下水時間太長有點充血。”
陸嶼洲望着季沨季沨的眼睛,輕聲道:“我等會兒讓助理買點蒸汽眼罩,你換完衣服敷一會兒。”
陸嶼洲這種對外冷淡卻又總是不經意的溫柔确實很致命,讓季沨想起事後的溫存。
他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沒有露出破綻,只是微微一笑:“好,那我先進去了。”
休息室的門終于将兩個依依惜別的人隔開,莫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火速抱着衣服往裏沖。
陸嶼洲眼睜睜看着自己進不去的門迅速跑進了一個人:“你……”
莫可用力回答:“陸老師我來給季老師送衣服!”
說罷,才喘了口氣,将準備好的衣服往桌上一放。
季沨的假發已經解下,換衣服倒是很快,為了好穿,莫可給他拿的是一件很像是浴袍的交領長衫,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只在腰間做了一個系帶。
季沨一只手系着腰帶,莫可這才轉過身,想起剛剛那一幕:“沨哥,你跟陸老師到底什麽關系啊?”
季沨微微挑起眉:“是你自己想問,還是郁容讓你問的?”
他們都是一個經紀團隊,藝人的情感狀況按理說不該瞞着經紀人,他問和郁容不應該有什麽區別。
但是混這個圈的都是人精,莫可憑着多年的經驗聽出了其中微妙的不同:“就是我自己好奇而已啦,郁哥他還在公司忙項目的,不知道劇組的事兒。”
“不過我想陸老師今天也只是因為劇組的損失發了會兒火,沒什麽大事兒,郁哥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季沨笑了起來:“莫莫,你這個季度獎金還沒發的吧。”
“從我自己帳上先過點,前段時間不是說想買新出的機子嗎?給你報銷。”
給錢的當然是老大,莫可歡天喜地:“謝謝沨哥!”
“別急着寫,确實有個小忙需要你幫。”
“什麽忙?”
卻見季沨微微一笑:“會背臺詞嗎?”
*
房門一打開,陸嶼洲立刻閃身進來。
手裏拿着一瓶從劇組那裏借過來的紅花油:“你的傷怎麽樣?”
季沨撩起膝蓋,那兩道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分外紮眼,陸嶼洲将紅花油倒在手心裏搓熱,手指覆蓋上去。
旁邊的莫可眼觀鼻觀心,好家夥,原來是之前那句避嫌說的只是避個裸/體。
眼前的超模半跪在地,将季沨小腿的放在自己的膝頭,動作細致又溫柔,看起來是個十分美好的畫面。
但是沒辦法,誰讓他拿了出場費,就算是被打也得把臺詞說完。
莫可自己摁響手機鈴聲,握着聽筒走到一邊,朗聲道:“什麽?我大姨父的二姑的大兒子的媳婦要生了?!”
“好好好,我現在馬上過去。”
莫可一臉焦急回到季沨身邊:“沨哥,你一個人回去沒事兒吧?”
“沒關系,”季沨的嗓音帶着些虛弱沙啞,“你家裏有事兒就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能行的。”
陸嶼洲握在季沨小腿上的手指一緊。
擡起頭,看到季沨蒼白的臉色,骨節分明的手指虛虛抵在胃部。
上班沒個定時,胃病幾乎是演員的職業病了,季沨也有一點。
不嚴重,只是偶爾不吃飯會疼,所以如果要做通宵,陸嶼洲都會提前點一些東西備着。
季沨在水下待了那麽久,不會連飯都沒吃吧?
像他這樣的頂流不是應該有很多助理嗎?怎麽會一個請假就只剩他一個人了,經紀人去哪了?
“那……沨哥……”
“沒關系,”季沨點頭,語氣溫柔又善解人意,“你要是着急可是先打車走,我等會兒自己開車回去就行。”
季沨的膝蓋上還有傷,怎麽能自己開車回去?
陸嶼洲的眉頭越擰越深,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立場,理智和情感還是在兩頭拉扯交戰,手上也不自覺用了力。
“陸老師?”
季沨的小腿不安地動了動,陸嶼洲這才發現,腿腹的地方已經被握出了一圈紅痕。
“對不起,那個,我……”
陸嶼洲話音一頓。
季沨的小腿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抓着分開,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長衫,從陸嶼洲的這個視角,可以順着那流暢漂亮的小腿一路往上,看到季沨大腿內側隔了快一周還沒消退的咬痕。
而季沨這樣雙腿微分坐在沙發上,就像是在……
陸嶼洲耳垂一紅,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瞬間崩斷了。
“陸老師,眼罩我買回來了!您是現在要……”
明文拎着袋子正要進門,突然被陸嶼洲一把推了出去,話說到一半,看到陸嶼洲表情嚴肅壓低聲音:“會背臺詞嗎?”
*
“哎呀季老師!好巧啊,你們也去停車場嗎,剛好,一起吧?”
莫可正要送季沨上車,便看到明文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追上來。
以及他身後的……陸嶼洲。
察覺到季沨的視線,陸嶼洲摸了摸鼻子,一臉急着撇清關系的樣子:“明文是你的粉絲,想跟你多走一會兒。”
草!
劇本裏沒這段啊!
“啊對對對對,”誰讓這年頭給錢的是老板,明文面上微笑,連連點頭:“其實我一直是您的粉絲來着季老師。”
“你的那部《盛夏光影》和《追蹤》我真的特別喜歡,”明文憑借着出色的業務能力準确無誤地背出了季沨的幾部代表作,誠懇地好像是宮鬥劇裏某種職業性角色,“現在終于能跟您一起工作,我真是太開心了。”
“這樣,”季沨微一挑眉,“謝謝你。”
“你們現在是要去酒店嗎?”他掃了眼身後的陸嶼洲,“這麽晚了,開車回市區應該也挺遠的吧?”
太好了!季沨這話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明文正愁不知道怎麽開口,當即道:“就是說啊季老師,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是劇組太多,片場附近的星級酒店全都滿房了,居然一間都訂不到!”
這理由可真夠拙劣的,陸嶼洲作為資方代表過來,哪怕是真的沒房,劇組把陳業和肖誠從酒店裏扔出來也不會讓陸嶼洲流落街頭的。
但是季沨表現十分配合地表現出擔憂的樣子:“啊,那怎麽辦啊?”
他眉頭緊皺,看起來很是着急,以至于都牽動舊傷,捂着胸口咳了兩聲。
“沒事兒吧?”陸嶼洲立刻快步朝他走過來。
“沒事,”季沨擺擺手,繼續給陸嶼洲遞臺階,“所以你住哪?一間酒店都沒有了嗎?”
“不知道,不想住旅館,”陸嶼洲有潔癖季沨是知道的,“實在不行,就在車裏對付一晚吧。”
他的語氣很低,眼眸低垂,聽起來似乎還有那麽一點委屈撒嬌的意思。
“那怎麽行?”明文盡職盡責地背着臺詞,“季老師你住哪啊?”
“咳咳,”陸嶼洲輕咳了兩聲,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絕對沒有任何結束後的非分之想,劃清界限道,“他想找你要簽名。”
蒼天啊,明文在心中腹诽,您直接說想跟他住不行嗎?
這年頭錢真是難掙,他老板這樣要是能脫單也真是祖上積德。
“簽名?”季沨一臉無奈,“可是我現在手裏也沒有筆呀。”
“酒店肯定有吧。”
明文發誓明天一定要漲工資,這可是另外的費用:“就是我今天有點事要先走了,可能來不及去拿。”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個簽名這麽急迫,陸嶼洲幽幽接過話:“沒關系,那我幫你拿吧。”
此言一出,連旁邊站在看戲的莫可都恍然大悟,忍不住插話道:“哎呀那真是太巧了,剛好我今天也有事呢。”
“不然這樣,陸老師您直接跟沨哥回去住得了,反正他那也不差你一個房間,順便還可以替明文把簽名拿過來,別讓他等着急了。”
目的達成,陸嶼洲只覺得今晚的一切都順利得過分,眼巴巴轉向季沨:“可以嗎,季老師?”
季沨非常艱難地忍着笑,對陸嶼洲這差勁的演技嘆為觀止,面上卻是一副猶豫思考的樣子:“這樣啊……那行吧,你跟我回去?”
果然,他就說自己還是有點編劇天才。
季沨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起疑,陸嶼洲心下稍安,立刻上前打開車門:“好,我帶你。”
蒼天吶!莫可和明文齊齊感嘆,像是送新人入洞房一般雙雙松了口氣——
這可終于進去了!
陸嶼洲精心準備的車廂終于迎來了他想要的副駕,遞了個抱枕給季沨墊在腰後,又撕了個蒸汽眼罩讓他先補眠,将自己收藏的黑膠唱片塞進CD機,随後終于毫不刻意地打開對着江沼關上兩次的儲物格——
“季老師,你喜歡什麽味道的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