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顆排球
七顆排球
“噢?你也有兄弟?”深灰色的眉毛單邊挑起,雙眸卻似古井無波。
雲雀時矢抱着排球,整個人很快鎮定下來,表情與平時無異,然後淡淡“嗯”了一聲。
這讓以為他會抱怨或炫耀自家兄弟的宮治微微側目。
作為稻荷崎乃至整個高中男排界威名遠揚的雙胞胎,宮治對“兄弟話題”一向敬謝不敏。
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出生時間相差多久?有心靈感應嗎?其中一個生病另一個也會生病嗎?會不會吵架打架……在宮治看來,問的問題和問問題的人一樣白癡。
遠遠瞧見這輩子好似來找他讨債的兄弟走過來,宮治的表情又切換成宮侑熟悉的嘲諷臉。
作為家中的獨生子,雲雀時矢從小便喜歡和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大的堂哥表姐在一起。
每每和同年齡段親戚待在一起時,年幼的雲雀時矢并不是抱着所謂“一個人好孤單”、“有個哥哥|姐姐就可以保護我”等類似的想法。
如果說,每個小孩子的想法都簡單且幼稚,那麽雲雀時矢絕對是其個中翹楚——
和潔子姐姐以及恭彌哥哥一起出門時,路邊的小朋友總會向他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光诶。
簡而言之,雲雀時矢,一個把裝比一事刻進了DNA的沒救小孩。
好久沒有見過恭彌了……不知道他是否還賴在初中當風紀委員呢?
雲雀時矢的思緒漸漸飄遠,等到他再次回過神來時,氣喘呼呼的理石平介已經換好了球服,在場邊做着熱身運動了。
“兄弟?什麽兄弟?”宮侑和二十分鐘前的神采奕奕完全不同,如果他的頭頂長着一對毛茸茸耳朵,雲雀時矢毫不懷疑——它們此刻會無精打采地耷拉在頭頂。
雲雀時矢還未開口,一旁好整以暇看着自家兄弟喘得和狗一樣的宮治眉毛一挑,微勾的唇角欠揍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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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聽到這一句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你不清楚?”
他的嗓音比宮侑更低一些,明明會更顯得成熟,可語氣裏卻是“含嘲量”百分之百。
一旁組隊練習的銀島結和赤木路成齊齊停下動作,互相對視一眼,眼神死死盯在雙胞胎身上——
【他倆待會兒要是打起來,咱們一個去勸架,一個馬上去拉北隊過來。】
【赤木你是自由人,走位靈活,還是你去把他們分開。】
【......你小子。】
将他們的眼神戲看在眼裏的雲雀時矢:......
不知是不是有“不谙世事”的後輩在場的緣故,宮侑并沒有像往日那樣和宮治上演一出“雙胞胎大亂鬥”。他深金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雲雀,訓練賽可不要和我分在一組哦。”
在這個時候,赤木路成和銀島結還在感嘆孩子終于長大了,懂得和隊友和諧相處了。
只是對方接下來的一番話,好懸沒讓他們背過氣去。
“就算在整個排球部裏面,你最有好感的是我。”
雲雀:......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宮侑沒有錯過少年雙眸裏一閃而過的疑惑,他緩緩笑了起來。
“我和你在一組的話......”
汗水濡濕了青年的額發,也令他的瞳孔水潤且光亮。
“那該怎麽才能讓你直觀看清我的實力呢?”
宮侑依然笑着,但眼神中全是冷冰冰的審視。
衆人:......
宮治感到熟悉的頭疼——他為十秒鐘前驚訝宮侑變成熟了而道歉。
從小時候開始,他的同胞兄弟就是這麽一副熊孩子樣了。随着年齡的增長,對方不僅沒有學到圓滑處事,甚至還變本加厲起來。
“喂——”宮治單手叉腰,另一只手從地上勾起一條不知道是擦地還是擦凳子的毛巾,然後蓋住宮侑的整個腦袋。“不好意思啊,這家夥就是很嘴賤。”
他恹恹地擡眼,雖然是在道歉,但從那懶散的語氣裏根本聽不出來。
這就是宮雙子……?初入排球社的理石平介表示震撼。
“喂喂!”帥不過三秒,宮侑就受到了來自兄弟的制裁。“我又沒說錯啦…咳咳——”一股酸臭鑽進鼻腔,金發青年爆發出驚天的咳嗽聲。
食指和拇指顫抖着拎住毛巾的一角,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宮侑手指顫抖:“……這該不會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
冷眼旁觀稻荷崎排球部特産——雙胞胎大亂鬥,雲雀時矢并沒有被他們發瘋賣癡的表象所迷惑。
少年薄唇微勾,墨玉般的雙眸中升起熊熊戰意。
什麽嘛,一個一個的,原來都是尾巴翹上天、用鼻孔看人的“上等人”啊……
本來還以為能像潔子表姐說得那樣。大家開開心心相安無事地“過家家”,然後他美美賺名譽值從而解除禁言……有什麽不好嗎?
如此、如此……他就沒有什麽需要顧忌的了。
從小和以“不服就是幹”作為人生信條的堂哥一起玩,雲雀時矢也避無可避地沾染上對方的思考方式。
如果能通過行動來解決問題,堂哥雲雀恭彌将不會多說一句話。
小時候的雲雀時矢并不能理解自家堂哥的做法,因為與人溝通是雲雀時矢賴以生存的動力來源,畢竟——能悄無聲息裝比的事情還是少數。
今時不同往日,被強制性禁言閉麥的雲雀時矢終于理解到堂哥雲雀恭彌的處事方式。
說服和打服,總要選一個吧?
……
一絲不茍穿好運動外套,北信介當衆宣布了練習賽的分隊。練習賽的作用僅僅是為測試此次新入部的隊員,所以雙方都沒有自由人。
甲隊為二年級副攻手角名倫太郎帶隊,其餘四個成員分別是:二年級二傳手宮侑、二年級主攻手銀島結、一年級主攻手理石平介、一年級接應津川谷。
聽到這裏,雲雀時矢突然大失所望——
沒辦法一次性打爆那對惡劣的雙胞胎了。
比起明目張膽令人讨厭的宮侑,還是默不作聲蔫壞蔫壞的宮治更讓雲雀時矢反感……
乙隊為三年級主攻手尾白阿蘭帶隊,餘下四個成員分別是:一年級二傳手涉島治一、三年級副攻手大耳練、一年級主攻手雲雀時矢、二年級副攻手宮治。
北信介的聲音毫無停頓,迅速念完後就獨自跑到計分板旁邊去了。
“北…隊長不參加嗎?”和新鮮出爐的隊友站在一起,理石平介疑惑出聲。
不知是否為巧合,性格開朗多話的理石平介,恰恰和性格最古怪的幾個人分到一隊。
好在還有內心細膩諵砜、懂得關懷隊友的銀島結在。“北隊他如果上場,那才是萬事不妙的時候呢。”
見後輩懵懵懂懂地點頭,眉毛粗粗的灰短炸前輩啞然失笑:“等之後就知道了,”刻意頓了頓,銀島結用目光示意理石平介——往無聊到原地蹦跶的宮侑身上看去。“機會還多着呢。”
理石平介:……?
算了,他直覺這好像并不是什麽好事……
随着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教練一聲令下,剪刀石頭布女神的笑容望向宮侑所在的隊伍。
贏了的宮侑歡天喜地,輸了的尾白阿蘭一臉懊惱。
身為常年在剪刀石頭布中落敗的輸家,雲雀時矢立刻向尾白阿蘭投去飽含理解的目光。怕對方理解不了含義,少年甚至還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謝謝。”尾白阿蘭個子高大、體型魁梧,猝不及防被人一安慰,那顆猛男的心髒都在震動。
而後,少年冷漠地點了點頭。姿态高傲,無端透着一股“爾等屁民”的王霸之氣。
尾白阿蘭:……
……
幾十秒後,比賽正式開始。
首先,站在左上角發球位置的是宮侑。
金發青年重心壓低,球舉在胸口,目光直勾勾地盯住站在左後位的黑發少年。
他遲遲沒有将球抛高,仿佛在等待某個時機。
北信介擡起手腕,看着手表默默倒數——雖然并不是什麽正式比賽,但該有的流程都必須要有。
左手猛地在虛空一揮,再擡眸時,深金色的雙眸再無一絲吊兒郎當之意,如野獸般盯住自己的獵物不放。頓時,偌大的室內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瞬間,他動了。
木質地板發出一聲悶響,右臂在空中掄出一道完美飽滿的弧線,掌心與柔軟的排球面一觸即離,破空聲瞬間響起——
從頭到尾,宮侑都沒有看過排球一眼。仿佛飛出的排球早與他融為一體,目光所及之處,皆為這顆橙色小球的攻擊範圍。
此刻,他的高傲無以言表。
作為享有“高中第一二傳手”、“全國最佳發球員”等美譽的宮侑,熟練掌握兩種發球方式,被其他學校的競争對手“親切”地稱呼為:“二刀流”。
往往身經百戰、專門負責一傳的自由人都會讓他直接無接觸發球得分。
落地的一瞬間,宮侑望向對面他瞄準的“獵物”。
和他預想中的不同,那雙深沉的黑色眼眸之中,哪裏有所謂的“畏懼”和“躊躇”。
“嘭——!!”
巨大的碰撞聲響徹整個體育館。
放松身體,借助慣性抵卸掉這顆跳發球的力道,向後翻了個跟鬥之後,少年雙腿在空氣中一蹬,輕盈地落在地面上。
雲雀時矢眼睛微微發亮,強烈的興奮感使血液加速奔流,冷玉般的皮膚上升起淡淡緋霞。
還想要更多。
少年伸出手,平舉向前,對準宮侑戰意昂揚的金色雙眸——
然後用力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