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顆排球

十九顆排球

青年逆光而立,正謂孤鷹之姿,又若崖頂蓮,清冷似塵外之物。

偌大的運動館中,無數道驚疑不定的視線齊刷刷向雲雀恭彌投來。

衆人的穿着打扮令他眉頭微蹙,眼睛裏的戰意也稍褪些許:“哇哦,好多草食動物。”

在雲雀恭彌看來,雖然這些人在身高方面具有一定優勢,但從露出的小腿與胳膊來看,那些肌肉線條更多只是擺設罷了。

無論是容易使下盤不穩的站姿,還是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神,甚至是幹幹淨淨、沒有紋身的皮膚……無不在透露一點,這些人,真的只是戰力值為負的草食動物。

這實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草食動物?什麽意思?

由于雲雀恭彌的不請自來,一場好好的比賽被迫中斷,不服氣者大有人在。更何況,在他們看來,雲雀恭彌只是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同齡人。

“呀呀呀,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是誰氣勢洶洶地打上門來~”二號球場之中,身材過于高挑的紅發青年擡手放在眉前,腦袋左搖右晃。“好強烈的殺氣,人家好害怕的說~若利君,你可要保護我呀。”

手捏排球,站在發球位置的深綠短發青年見慣不慣。“嗯。”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依舊膽怯似的躲在他人身後,雲雀恭彌胸中橫生一股怒意。“不成氣候。”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大家長般的恨鐵不成鋼。

呵,不過是數日未見,他一手帶大的弟弟,居然已經被草食動物同化成了這般地步——

丢人!

整個人被強烈的抗拒情緒包圍,雲雀時矢并沒有察覺雲雀恭彌的複雜情緒,他縮着身體,恨不得自己是一只精通鎖骨術的貓。

Advertisement

雖然他之前和他哥打電話時,還敢出言調笑...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害怕了啊!

他哥可是個死記仇的家夥,若是新仇舊恨一起算......寄,鐵寄。

口嗨一時爽,見哥火葬場。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場上的隊友之中,他下意識選中的遮擋物,是身高還比他矮兩厘米的宮侑。

察覺到周圍人有意無意地将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天生厚臉皮的宮侑,第一次知道尴尬是為何物。“呃……那個,時矢醬,你已經暴露了。”盡管他壓低了聲音,也沒有直說真正原因,周圍還是響起幾道噗呲聲。

“...我知道。”

見他應答,宮侑在雲雀恭彌越來越冷的目光下,側過頭與雲雀時矢繼續交談。“這麽怕......呃、不想見到對方,是家裏的長輩嗎?”

“......嗯。”

宮侑這下更摸不着頭腦了。從外貌推斷,兩人應該是年紀相差無幾的兄弟,有必要害怕自己的哥哥到這個份上嗎?

不像他——

和阿治吵來吵去打來打去,都已經是排球部乃至整個學校都司空見慣的日常活動了。

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朝田教練臉上仍然挂着和善的笑容。“這位同學,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語氣和善,他的說話內容卻一針見血:“幾個老頭子帶着一幫毛頭小子,應該不至于讓閣下特地找上門來。”

作為教練團中唯一的年輕人,穴原教練默不作聲地待在角落裏。

“草食動物,咬殺。”

只當是年輕人口中流行的熱詞,朝田教練短暫的怔愣後,腦補了其中含義,再度笑眯眯起來。“我們沒有惡意的。”

似乎是害怕青年無法理解,他擺了擺手:“聚集在這座運動館的,都是為了在IH…全日本全國高中綜合體育大會中取得優異成績的學生。”

雲雀恭彌不耐煩地擡眼:“你誰?”

朝田教練:“……”現在的年輕人,火氣都這麽旺盛嗎?

“我是雲雀時矢同學的主教練。”維持笑容,朝田教練主動招呼雲雀時矢過來。

這一幕落在雲雀恭彌眼中格外刺眼——

少年條件反射性地應答一聲,自以為隐蔽地觀察他的臉色,與他對上視線時,更是縮了縮脖子——

活像只孱鳥。

雲雀恭彌在心中已然判了弟弟死刑。

雲雀時矢壯着膽子上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攜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幽怨,注視着自家兄長,欲言又止。

等等——目光??

顧不得正和系統冷戰,他表面波瀾不驚,內心化為尖叫雞:【系統——快快快!看看名譽值!】

【......】

對自家宿主的悲催境地喜聞樂見,但系統還是選擇堅持自己的職業操守。

【恭喜宿主,名譽值總計突破1500。】

雲雀時矢:......我靠!!!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有且僅有的想法是——

既然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一地步了,那何不破罐子破...啊不是,将計就計,直接在所有人面前裝波大的。

什麽?事後怎麽辦?

雲雀時矢痛苦閉目——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吧。

幹就完了!

“恭彌。”少年面無表情地點頭,“你來了。”神态語氣之自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令無數人側目而視。

雲雀恭彌正在氣頭上,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對方與自己記憶中的模樣出現了區別,他氣極反笑,将這三言兩語判定為——

這是對他的挑釁。

随後,誰也不再說話,氣氛凝滞。肉眼可見地變化的是,無論是長曲發青年還是黑短直青年,二人身上散發的攻擊性不斷提升,仿佛有不可視的火焰在身後熊熊燃燒。

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整個運動館掀翻。

這下子,雲雀恭彌終于察覺到他的變化了。

記憶中的雲雀時矢,雖然也總是将“最怕我哥了”之類的話挂在嘴邊,但身體和嘴顯然沒有統一站隊,不是猴子似的圍繞着他上蹿下跳,就是給他布置一些三歲小孩都能看穿的弱智陷阱。

每次他都會用浮萍拐手動教對方如何好好做人。

而今天,是雲雀恭彌第一次在他的弟弟身上,感受到針對他這個兄長的攻擊性。

哇喔。

雲雀恭彌略微揚起下巴,難得地扯出一抹笑意,垂落在身體兩旁的雙手,将浮萍拐擡高至胸前,以一種邀戰的姿态平視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

忽略對方的警惕,他閑庭信步般上前,臉上挂着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嘲諷般地開口:“這算是草食動物的獠牙嗎?”

鳳眸蘊着厚重的戰意,他眉目舒展,似在對眼前的一切感到滿意。

他早已對草食動物之間才有的過家家兄弟情誼感到厭煩。縱然頂着一模一樣的姓氏,縱然他答應雲雀時矢的父母幫忙看管這只草食動物,但草食動物依舊是草食動物,永遠有一條鴻溝橫在他們中央。

即,意志與決心。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那個整日和草食動物混在一起的弟弟,具有某種和他類似的天賦,這也是他破例将草食動物帶在身邊的原因,但也僅限于此。

他不會對任何人的成長橫加幹涉,如果對方一心沉溺于過家家,那只能怪蒼天走眼,将天賦分配給一個看不清自己的廢物。

于是,除去基本身體素質訓練,他幾乎是冷眼旁觀雲雀時矢的成長,也在對方對他日益濃厚的畏懼之中,漸漸失去了興趣。

草食動物敬畏他、懼怕他,那是他們識時務。唯獨他的弟弟,他希望他能夠露出爪子與獠牙。

這是雲雀恭彌對血親有且僅有的偏愛。

但唯一令他感到不爽的是,他弟十幾年來好不容易身心一致地反抗他,居然是為了一群雜碎。

是的,在雲雀恭彌看來,對面烏泱泱的一群人,甚至連草食動物都算不上。

“如潔子那家夥所說,你确實變了不少。”雲雀恭彌贊賞道:“不錯的眼神。”

對哥九曲十八彎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的雲雀時矢:.......?

啊?

滿腦子只有名譽值三個大字的雲雀時矢:“恭彌,我不想當被人圍觀的猴子。”

雲雀恭彌眼睛一眯,掃視一周,刺骨的寒意瞬間令在場衆人頭皮發麻。

“如果這是你的請求,我可以滿足你。”他道。

總歸還是要給草食動物一點獎勵。

空氣之中的寒意稍褪,鹫匠教練早已等得不耐煩,他背着手,皺眉呵斥小子們繼續比賽,随後來到雲雀兄弟身旁。

“我是此次合宿的負責人。”鹫匠教練說話絲毫不給面子:“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們到邊上來談。”

被一個素未謀面的老人以近乎平等的态度相待,這一新奇的體驗,令雲雀恭彌身上的殺氣消減些許。

讓雲雀時矢意外的是,他哥真就放下了武器,然後徑直走出運動館。

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雲雀時矢待在原地。

......他哥專門跑這一趟,到底是為了幹嘛?

被這一打斷,衆人顯然不能回到之前的狀态,一個個心不在焉,各校的教練紛紛嘆氣加搖頭,一致決定提前結束合宿第一天的訓練。

其中心不在焉第一人,當屬雲雀時矢。

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沒有挨揍。

而且...白鳥澤那個老頭到底和他哥說了什麽?他哥居然真的乖乖走了?

怪,好怪,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滿腦子都是雲雀恭彌的身影,無論是誰和他搭話,雲雀時矢都沒有理會。回旅店的路上,他一路提心吊膽,生怕他哥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埋伏。

這一心情,一直持續到雲雀時矢看到旅店大門為止。

雲雀時矢:!!!

稻荷崎衆人:...??!!!

披着零散的月光,雲雀恭彌倚在門前,許是察覺到雲雀時矢的視線,他微阖的眼眸瞬間睜開。

“我看過了,這裏沒什麽人。”唇角微勾,他看也不看圍在弟弟身旁的稻荷崎衆人。

這下總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吧?

月華如水,紫芒驟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