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顆排球

二十二顆排球

在雲雀時矢的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

準确來說,是指眼睛一閉一睜,醒來就在消毒水氣味充盈鼻尖的醫院裏。

似乎是在讀國小二年級......不,三年級時,他被父母委托給只比他大一歲的雲雀恭彌,然後在一無所知的狀态下,跟着對方學習格鬥、強身健體。彼時,遠離了家鄉的他,在短時間內适應了并盛町的生活,更是在短短兩年中,身體素質大幅度上升。

他的父母對此十分驚喜,但直至現在,雲雀時矢本人都不明所以。

他對幼時的記憶不甚清楚,也嘗試過詢問身邊人原因,但他得到的反饋不是父母的支支吾吾,就是被他哥斜着眼以一句“應該是你小時候被我失手打壞了腦子”而告終。

但雲雀時矢唯一清楚的是,自小身體孱弱的他,在并盛町與他哥雲雀恭彌同居同食過兩年後,奇跡般地從五步一暈三步一喘的病弱崽、蛻變成現在能一口氣跑四十公裏的健全逼。

“恭彌......哥......”胸膛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快,雲雀時矢渾身的溫度不斷攀升,兩頰更是泛起一抹酡紅。

朝田主教練面沉如水,他呵斥衆人不要全部聚攏在這裏,然後上前蹲下,撥開少年沾着薄汗的微潤額發。微涼的掌心與額頭相觸,滾燙的溫度令這位中年男人瞬間停頓。“你們到底都幹了什麽!他怎麽會燒得這麽嚴重?”

這是一向待人和藹、總是笑呵呵的朝田教練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話音剛落,見衆人噤如寒蟬,他立刻意識到——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朝田教練立刻讓北信介扶起他的身體,正要蹲下将人背起來。“我來。”宮侑快人一步,直接彎下腰,将雲雀時矢打橫抱起。

到底怎麽回事,明明剛才人還是好好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朝田教練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一言不發,求證的目光投向高三年級的衆人。

回應他的,是大耳練那微不可見的點頭。

“......”所以說,果然和下午那個暴力拆卸運動館大門的青年有關嗎......

望着宮侑懷裏臉色潮紅的雲雀時矢,朝田教練又氣又急,他們一行人剛到并盛,完全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距離最近的醫院在哪裏,送他們到并盛的客車也早已返程......思及此處,他摸出手機,正要給同行的教練打過去。

“教練。”北信介的聲音從旅店另一側響起,所有人這才注意到,朝田教練的身後哪裏還有自家隊長的影子?掀開簾子,北信介帶着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走出。“這位是旅店老板,他願意開車帶我們前往附近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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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說罷,不等衆人反應,只覺眼前晃過一道金色殘影,再定睛一看時,宮侑帶着人,已然坐在了後排。“別愣着了,快上來!”汽車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宮侑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

對視一眼,朝田教練與北信介朝着旅店老板鞠了一躬:“麻煩您了!”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旅店老板:“......”

“所以說,雲雀突然發燒昏迷,是被那個人打的?”

“......這哪裏是兄弟,一定是仇人吧?一定是吧。”

“別亂說。”望着汽車一騎絕塵的影子,尾白阿蘭表情嚴肅,勸誡道:“小心點。”

“萬一他聽到了,折回來把我們全部送進醫院。”

衆人:“......”

嚯,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這個可能性确實很大。

宮侑是第一次與除了兄弟以外的人如此近距離接觸。

明明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大活人,可不知為何,當宮治靠在他身上時,他能夠将其完全忽視;而當雲雀時矢半躺在他懷裏時,他卻僵硬得完全無法動彈。

微卷的發絲搭在他的手臂上,帶來新奇的觸感。少年最多只比宮侑小個一歲多點,當他閉上眼時,鳳眸所攜的成熟與尖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年齡的稚氣。

少年四肢修長纖細,身量高大,蜷在并不寬敞的後排座位,竟無端讓人瞧出委屈之感,讓宮侑只覺得自己像是罪大惡極的壞人。

如此瘦弱的身軀,是如何打出那一個個勢如千鈞的暴力跳發球的呢?久久凝視着雲雀時矢的細胳膊細腿,宮侑忍不住想到。

“哥哥......”雲雀時矢小聲呢喃,當他失去意識時,第一個想起的人,便是他全身心依賴的存在:“......又......讓你失望......”

“對不起......”

斷斷續續的呢喃讓宮侑聽得心裏發軟,雖然他自诩雙胞胎中作為兄長的那一方,但縱觀人生十七年,他從來沒有過在宮治生病時安撫對方的經驗,只有無休無止、不分時間地點的互相鬥嘴。

“喲西喲西,時矢醬是好孩子喔。”俯下身,似是害怕前排座位上的人聽到一般,他刻意壓低聲音。“......真是的,明明是導致你昏迷的罪魁禍首,怎麽還惦記着呀......”

說到最後,他甚至癟了癟嘴。

真是搞不懂,在學校或者隊裏,總是一副重拳出擊的樣子,怎麽一到某些人面前,态度直接發生一百八十度扭轉,唯唯諾諾待人了?

換作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宮侑只會哈哈大笑嘲諷對方。

他現在本來也是這麽想的。

可話到嘴邊,像是被下了某種言靈禁制,嘴巴開開合合,好不容易說出的話,意思也完全變了個樣。

車上五個人,有三個都是排球部的隊員,在長手長腳的少年人們的加持下,顯得車內空間是如此逼仄不堪。

除了空調出風口的機器運作聲,還有時不時響起的氣音。

北信介眼皮一掀,不冷不熱道:“阿侑,不要吵了。”

“欸?”

“病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北信介道:“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麽。”

看了看少年的臉,宮侑沉思許久,在等當事人醒後自己說、和直接代為轉述這兩個選擇之間糾結許久。

“阿諾......”

聽出他們語氣不對,開車的旅店老板突然開口。“請不要誤會那個孩子。”

“雖然從外表難以判斷,但我能夠确定的是,恭彌絕對是一個好孩子。”

………………………………………

滴答、滴答……某處傳來水滴聲響。

……對不起,都是我讓你失望了。

蹙緊眉頭,少年表情略帶痛苦。

正值四月,正是流感的高發期,醫院人滿為患,他們來得晚,只能在醫院的走廊上等待。朝田教練先去繳費,北信介和宮侑兩人留下來給醫生搭把手。

醫生見二人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心道一句年輕人就是沉不下來心:“就是流感,沒什麽大礙,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打一些點滴。”本以為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如釋重負的表情,卻沒想到,金發青年的神情更加嚴肅幾分。

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去,将少年的短袖從下擺處撩起。

經過幾十分鐘的沉澱,雲雀時矢胸前的棍狀印子,已經變得愈發吓人,青紫的顏色已經加深至烏黑,在白皙的胸膛上無比顯眼,傷口周圍更是腫得老高,薄薄的皮下與肌肉之間,像是有某種詭異的存在。

更要命的是,這一大塊突兀的腫塊周圍,有幾處不太明顯的小凹陷。

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宮侑,也被傷口的惡化程度吓了一大跳。

醫生:“......”他的第一反應是報警。

見眼前兩名青年穿着和病人同款的隊服,醫生眼神狐疑,視線不斷在三人身上切換。

看樣子,應該是一個社團的高中生......

......打架鬥毆?

宮侑:“還在看什麽?快點上藥。”

見醫生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北信介知道現狀确實容易令人想歪,為了避免對方不由分說直接讓警察來請他們去局子裏喝茶,于是開口解釋道:“抱歉,這是他的家事,我們也不太清楚。”

“......”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就更奇怪了,直接從校園霸淩演變成家庭暴力了。

......算了,也說不清哪個更刑一點。

金發青年一臉不耐煩,更為年長的那個臉上波瀾不驚,但兩人眼中的關切與着急都作不得僞,醫生強制性壓下不安與報警的沖動,立刻開始着手處理傷口。

醫生動作不停:“留下一個人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怎麽覺得......這傷口的形狀異常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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