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顆排球

五十四顆排球

違規行為?

懲罰?

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腦中快要亂成一團, 雲雀時矢面色發白,他不斷在心中呼喚系統,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仿佛他從來沒有被一個名為【禁言系統】的不講理生物強制綁定一般。

喉結上下滾動一瞬, 他懷着最後一絲期待, 不管不顧地對聲帶施以巨大的壓力, 嘴大大地張開——然後閉上眼睛。

“......”

現實給予他當頭一棒。

雲雀時矢擡手撫上喉結與胸膛——明明都在顫動着, 然而耳邊寂靜一片。

竟是連說出語氣音節都無法做到。

越是逆境, 雲雀時矢越是被激起一身反骨。他彎下腰,兩手仍舊分別放在喉嚨與胸口, 在無人看到的角度, 口型以激極誇張的幅度張開, 以至唇周傳來快要被生生撕裂的疼痛。

然後鉚足了勁再次嘗試。

以喉嚨深處為中心,鐵鏽味彌散開來,瞬間充斥整個口腔,聲帶部位像是被用以磨石的最粗等級的砂紙狠狠擦拭過, 這本不是容易受傷的部位,因此, 當劇痛來臨時,少年的唇色瞬間慘白。

少年以站立的姿勢快要彎一只蝦米, 渾身不斷顫抖,頭上析出汗珠, 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頭朝着的那一小塊位置,像是突然迎接了一場雨。

不行, 還是發不出聲音。

霎時,他全身的力氣如煙散去, 巨大打擊之下,他堪堪控制不住身形。

Advertisement

身旁壓腿的角名倫太郎很快注意到雲雀時矢的不對勁,以為是他眉毛上的傷口發疼,極具柔韌性的身體坐在地上,以上半身快要與雙腿完全對折的姿勢,伸長了脖子,

“......你沒事吧?”角名倫太郎語氣猶疑。

肉眼可見的,少年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

……………………………………

這是......?

角名倫太郎有着一雙極擅觀察的細長眼睛,熟人都戲稱他為“八卦捕捉機”,出于某種“職業操守”,他總是會有意無意地觀察周圍人的狀态和反應。

三分鐘前,角名倫太郎就已經覺察出雲雀時矢的不對勁了。

先是如同平地炸雷般驚直了身體,再是神情恍惚、其中帶着遭遇大變故之人才有的驚疑不定,然後渾身散出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執拗,最後是接受現實的心死......

角名倫太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在短時間內腦補這麽多戲。

無論是肉眼觀察,還是直覺作祟,能符合眼下的雲雀時矢的,他只能想出一個聽上去就十分不祥的形容詞——

困獸。

身為并肩作戰的隊友,他本該做出更熱心的舉動——而不是不冷不熱的寒暄一句,但在未知事态全貌的前提條件下,他不想因此踩到對方的雷區。

還是先問兩句——起碼知道事情大概之後,才能更好地應對。

………………………………………………………………

角名倫太郎表面穩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地打了無數腹稿,只要雲雀時矢作答,他就有把握能安撫對方。

角名倫太郎內心戲萬千,實際上時間也就過去幾秒。

聽到聲音的一瞬,黑發少年身體一僵,身體維持彎曲的姿勢,如機器般緩慢地擡起了頭,仿佛能在他脖子彎伸時,聽到金屬零件的咔噠咔噠聲。

首先映入角名倫太郎眼簾的,是那隐隐滲出紅色的紗布,其次是由于上鏡需求、所以被工作人員用發膠精心打理過的卷發,最後則是蒼白的臉與唇......

然而重頭戲是少年的眼睛。

經過長時間相處、好不容易融化的冰霜再次于那雙烏瞳中凝結,絲絲縷縷的敵意混雜其中,透着滲人可怖的寒氣,二者結合,恍若千裏冰原之上刮起八級龍卷風。

他的目光裏,沒有半點親切,只有濃濃的戒備與敵意,甚至還帶着某種偏執與渴求。

僅此一眼,便讓心中明明有所準備的角名倫太郎瞬間汗毛倒立,滿腹的草稿,全部爛在肚子裏。

兩雙黑眸無言凝望着彼此——角名倫太郎是因為不敢說,雲雀時矢是因為無法說。

雲雀時矢親眼看着方才還懶懶散散的青年瞬間炸了毛。

他下意識伸出了手,卻未曾想,角名倫太郎像是面前有着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般,不假思索地向後退去。

“......抱歉。”

角名倫太郎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壓下陡然複雜的心情,語氣放柔放緩,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眉毛:“我是想問,這裏還在疼嗎?”

雲雀時矢愣了一下,然後搖頭。

角名倫太郎的心情更加一言難盡了,絞盡腦汁半天,從大腦某處扒拉出忘得差不多的記憶碎片:“...那......是這裏嗎?”

他這次指的位置,是胸口。

雲雀時矢同樣沉思許久,依舊搖頭——被他哥打斷的肋骨早就痊愈了。

“......”

看着突然變得油鹽不進的黑發少年,角名倫太郎感到久違的窒息。

他和雲雀的關系在隊裏只能算一般,雖是比不上阿侑、理石、北前輩、阿蘭......但肯定也沒差到這種地步吧???

好歹也一對一教過他攔網小技巧......

出了大事——這點是根據對方反應判斷出來的,居然連一星半點都不想告訴他這個可靠前輩嗎?

角名倫太郎:因為後輩強到離譜的邊界感感到挫敗。

殊不知,雲雀時矢此刻的心情比他更難繃。

好在兩人僵持不下的局面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其他人已經陸陸續續加入了熱身。

角名倫太郎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終于來人了。

北信介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他一來就發現氣氛不大對勁,目光在雲雀時矢和角名倫太郎身上來回打量,最終選擇忽視。“陣容和預選賽決賽那場一致。”

角名倫太郎下意識出聲:“雲雀他......”

北信介神色未變:“我們剛剛商量過了,時矢只打第一場。”在宣布要和遠道而來的枭谷打友誼賽之後,他就已經和對方确定了這點。

角名倫太郎:“......”

原來只是不和他說話而已啊。

“還有嗎?倫太郎。”

角名倫太郎此刻正沉浸在自我懷疑中,也沒聽清自家隊長說什麽,敷衍地點了點頭。

北信介無奈,又看向話題中心人物——黑發少年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面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才幾分鐘,這又發生什麽了?北信介感到頭疼,奈何現在時間緊迫,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動起來。

……………………………………

熱身結束,一行人回到室內體育館。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沿着邊線架好了攝像機,明明體育館的裝潢沒有任何變化,無端卻讓人覺得陌生了不少。

見到熟人,枭谷的木兔光太郎“呀呼”一聲,化作一道黑色旋風,光速跳到宮侑背上。

“呀!小侑侑!”

宮侑臉色一變,來不及躲閃,被木兔光太郎撞了一個趔趄。

“唔呃......!你這家夥!”

兩人是在上一屆春高中認識的,同類相吸之下,他們在賽後互換了聯系方式。宮侑本以為他和枭谷這位主攻只會維持互相在好友列表裏躺屍的關系,誰曾想對方竟是十足的自來熟外加人來瘋。

......其實也挺好玩的。

“不好意思,木兔學長太激動了。”一道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自從春高之後,木兔學長一直期待着和稻荷崎的下一場比賽。”

黑發青年站在一旁,嘴上說着不好意思,雙手卻插着兜,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

聞言,宮侑擡眸和這位枭谷二傳對上視線。

“嘛,這也不是不能理解。”半晌,金毛青年嘎嘎大笑幾聲,狀若無奈地攤了攤手:“要怪只能怪稻荷崎實在是一支足夠引人注目的隊伍,這或許就是所謂甜蜜的負擔。”

赤葦京治:“......”

一別多日,稻荷崎的二傳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黑發青年正色道:“此次作為受邀嘉賓,能與稻荷崎一同錄制兵庫縣體育宣傳片的視頻素材,我們倍感榮幸。”

語氣誠懇,措辭得當。

但在宮侑聽來可不是這樣的,日譯日之後得到的版本為——這可不是我們主動要來的,是你們兵庫縣官方體育組特地邀請我們的,才不是你們稻荷崎的緣故。

以及——兵庫縣的宣傳片怎麽還要我們東京球隊來拍?

不管赤葦京治說話有沒有這兩重含義,反正宮侑是成功被整“樂”了。

“阿侑。”北信介不着痕跡地指了指悄然轉了方向的攝像機,将食指豎在唇中。

“嗨、嗨——”

見此,赤葦京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然後配合着鏡頭和宮侑閑聊幾句場面話,宮侑露出營業式招牌笑容,和枭谷的主攻和二傳站在一起,竟是無比和諧。

終于找了個合适的借口走開,宮侑心中抱怨被電視臺采訪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一轉頭,卻猝不及防地跌進一潭濃墨之中。

......不知已經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想起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宮侑突然感到臉皮發燙,擡起手正想打個哈哈,黑發少年卻淡淡地移開諵砜了視線。

宮侑:?

心中莫名感到不妙,然而直到比賽正式開始,像是故意避着他一般,宮侑居然都沒有找到和少年說話的機會。

并不僅僅是宮侑,所有試圖搭話雲雀時矢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

雲雀時矢本就長了一張清冷疏離的臉,再配合着他此刻任誰來了都不搭理的冷傲氣質,頗有一種不顧隊友死活的美感。

黑瞳黑發黑衣,如同被雨水浸濕後的柏油馬路,沉默且堅硬。

“......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在生氣?”

“......不太像,總不可能生所有人的氣吧?”

然而此刻,話題的主角心中有且僅有的念頭是——

必須要名譽值才能說話是吧?

“哔——!”短促的哨音響起。

作為東道主的稻荷崎開球,随着尾白阿蘭重重一扣,排球飛速奔向枭谷場地。

枭谷的自由人小見春樹迅速做出判斷,在這一球可能會出界的情況下沒有選擇坐視不理,球重重砸在他的胳膊上,然後高高彈起——

“侑君,請務必将這一球傳給我。”

眼前,黑發少年眉目舒展,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表情溫和,猶如清風徐徐。

稻荷崎衆人:......欸——!!??

精神狀況堪憂的雲雀時矢:哈哈哈,我不裝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