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顆排球
六十四顆排球
問什麽好呢……?
系鞋帶是先系左腳還是右腳?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最好的朋友是誰?喜歡吃什麽?更喜歡和誰待在一起?對xxx的看法怎麽樣?和那個聒噪的黃毛是什麽關系?喜歡咱們排球隊嗎……想問的問題實在太多, 哪怕大多都只是不能帶來任何趣味性的日常小事。
這是至今以來,唯一一個可以正大光明詢問小時矢隐私的機會。宮侑心中狂喜,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着,此前的煩悶不知被他抛到哪個犄角旮旯——
只要是關于對方, 無論什麽, 宮侑都想知道。
但他覺得自己又無法把握尺度——萬一弄巧成拙, 惹惱對方了呢?
頭腦運轉得飛快, 他在多個選擇之間搖擺不定,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直觀感受到自己原來擁有名為【選擇困難】的人格障礙。
仿佛腳下出現一道深深的溝壑,眼前是高聳入雲的山峰, 本該作為山與山之間的樞紐的橋梁不知何故從中斷裂。
要麽灰溜溜往回走, 要麽縱身一躍搏一搏。
【無需追憶昨天。】
突如其來般的, 稻荷崎應援橫幅上的話語在此刻闖進宮侑的腦海——一直以來,他确實是這句話的堅定維護者。
福至心靈一般,并沒有人率先開口,一雙雙眼睛在雲雀時矢和宮侑臉上來回切換, 前者鎮定自若,後者眉頭皺得死緊, 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
他們也不是傻子,除去個別心思單純神經大條的, 明明兩人是一起回到房間的,但臉上的表情和周身萦繞的氣勢足以證明相處得并不愉快。
但這又仿佛是一種錯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們之間充斥着一種狹小到不容許第三人闖入的氛圍。
總而言之,比起隊裏常見的——如同雪國最後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般純淨的兄弟情, 臭屁二傳手與新人主攻手之間,似乎有某種奇異而微妙的情感緩緩流淌。
而其中, 顯然是前者庫庫進攻。
Advertisement
……尾白阿蘭實在是不敢深思。
眼前驟然清明一片,憑借着被無數人戲谑過的清奇腦回路,宮侑維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勢,直勾勾看着黑發少年纖長到在眼下投出一小塊扇狀陰影的眼睫。
宮侑突然想起,還沒有問最至關重要的問題:“小時矢要選什麽?真心話?”
昏暗的室內,金眸熠熠生輝,沒有沮喪低落,也沒有歡欣與期待,無比寧靜,似是有淺色星光隐隐波動——這是比任何光源都還要更明媚的。
聲音褪去總是浮于表面的輕率情感,平靜到令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雲雀時矢遲疑一瞬,仿佛被其蠱惑一般,緩緩點頭。見此,一旁的宮治忍不住為自家兄弟狠狠握緊拳頭——問點勁爆的!
金發青年像是早已預料般眼下情景,平靜地垂下眼眸,注視着時不時抽動的燭火。
“一直待在稻荷崎,會讓小時矢覺得開心嗎?”
他強調着句首的時間副詞。
“一直。”
雲雀時矢下意識歪了歪腦袋。
......就這?
豎起耳朵期待宮侑會問出什麽驚天問題的衆人瞬間癟了癟嘴:這種問題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很無關緊要的話啊——
“切——”
“阿侑好笨!快點換一個!”
“裝正經也要看一下場合啊喂!”
“雲雀你千萬不要當真,這家夥腦袋不太清醒。”
在整場活動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北信介抱着膝蓋坐在昏暗處,聽見自家二傳這顯得過于正經的問題,也忍不住向前伸了伸腦袋。
衆人七嘴八舌,毫無例外,都是恨鐵不成鋼地表示剛才算不得數,紛紛抄起袖子讓宮侑換一個。直到房間隔壁傳來一聲短促的咳嗽聲,衆人才噤了聲。
“......可惡,早知道我就問了......”銀島結蹲在地上咬着手帕——怎麽輪到他時就是一個比一個刁鑽尖銳,輪到別人就是如此簡單輕松。
雲雀時矢盯着一臉認真的宮侑看了許久,見他似乎并沒有撤銷重來的意思,遲疑一瞬,利落地點了點頭。
見此,宮侑眼中劃過一道雀躍的光,如釋重負般,緊繃着的身體驟然松懈下來,喃喃自語:“那就好......”
好什麽?雲雀時矢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情不自禁道:“好什麽?”
聽聞此言,其餘人心中訝然,然後面面相觑。
燭光下,歪着頭的少年令宮侑瞬間想起了落在房檐的小烏鴉,明明外表被人诟病不祥,但內裏如懵懂孩童。
此時,金發青年露出更甚平時幾分的笑容,笑嘻嘻道:“小時矢開心,我也開心。”
“......”雲雀時矢無語凝視。
咚咚的鼓錘聲從胸膛一路響到耳畔,在對上少年黑漆漆的眼珠的一瞬,宮侑耳邊的沉悶鼓聲倏地放大。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擡手撫上自己胸膛靠左的位置。
“你們有聽見什麽聲音嗎?”
從放才開始就想摸摸他額頭溫度的雲雀時矢搖搖頭。
“是嗎......?”
見不得他這副謎語人的做派,身形相較于其他人矮小的赤木路成從後方圈住他的脖子,龇牙咧嘴:“從剛剛開始,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東西啊?”
周圍人默默給行動力拉滿的赤木路成點了個贊。
“是不是困迷糊啦?”
宮侑扯下在他背上作亂的自由人,笑罵道:“不要習慣性抹黑阿侑大人的形象啊!”
“我可是前輩诶,是能讓小時矢安心且信賴的帥氣可靠二傳手前輩。”
赤木路成搖頭癟嘴:“好假。”
“......”
假嗎?
雲雀時矢看向與隊友打鬧成一團的金發青年時,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眼神悄然增添了溫度。
挺假,也挺傻的。
“......果然,稻荷崎還是印象中的那個稻荷崎。”
統一穿着黑色運動服的青年們,如同氣勢洶洶的黑衣軍團,帶頭的是發色為白黑漸變的隊長北信介,身後則是攻擊性完全外放的一衆正選們。
身形高大的青年們目光如鷹,神态高傲且漠然,時不時與身旁人附耳交流幾句,而後像是聽到什麽可笑的言論般,咧嘴低低地笑幾聲,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人群卻不帶一絲感情。
“好強的壓迫感......宮雙子、尾白阿蘭、角名倫太郎、還有昨天的22號。”
實際卻是——
“我有預感,我今天會很牛逼。”/“我也是......哦,我說我自己,不是贊同你說你。”
“我們是猴子嗎?看什麽看。”/“不知道,但你說這話時可以收斂一下笑容嗎?”
隊伍邊上的角名倫太郎斜斜地看了一眼有一搭沒一搭瞎聊的雙子——
大智若愚這個詞用來形容這哥倆是無比恰當的。
聽見他的喃喃自語,心思單純的理石平介下意識地“啊?”了一句。
“一個占了二分之一,一個占了四分之三。”長相神似狐貍的青年眼神憐憫地拍了拍後輩的肩膀。
見理石平介依舊不解,大耳練憋笑,小聲在他耳邊解釋——
一個是若智,另外一個是大若智。
理石平介:“......”
人群還在議論不停。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這場應該是稻荷崎和白鳥澤吧......?”
“......這應該是本次大賽以來第一場勝負難料的比賽。”
“排球社的各位同學,早上好。”路邊蹿出一個穿着紅色背心的短發女生,稚嫩的臉上挂着有些青澀的笑容。“我是學校新聞社的社長,可以在賽前采訪你們幾句嗎?”
黑衣青年們的影子足以完全遮住栗園整個身體,少女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不會耽誤太久時間的!”
北信介對眼前的同齡人有些印象——對方總是興致勃勃地收集排球隊的一切資訊,然後在每周的周報上用大量筆墨介紹每個隊員。
這次好像也是自費來全國大賽的。
見她緊張,青年露出一個得體且溫和的微笑。“這是我們的榮幸,栗園同學。”
“好的!”栗園重重點頭,努力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迅速地翻着自己的本子:“這一場的對手是來自宮城縣的白鳥澤,北同學對他們有什麽看法嗎?”
“是值得敬佩的對手,我很希望與他們在場上正面較量。”北信介游刃有餘。
一連幾次問答下來,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作為站在成功隊伍背後的強大男人,北信介對答如流。
“......官方問答就到這裏,下面是新聞社在全校範圍內進行過問卷調查後統計出來——同學們最想知道的問題。”栗園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寫滿字的筆記本,然後從文件夾的最下方抽出一張紙。
“嗯......雖然涉及隐私,但希望各位盡量作答啦~”
頓時,不止北信介,他身後一衆無聊望天的狐貍們心中都警鈴大作。
“排球隊的各位,現目前的戀愛狀況如何呢?”
“咳咳咳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金毛二傳瞬間被嗆住,發出一陣驚天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