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呂曼青。”秦郁認出她之後, 聲音中的溫度更低了。

“我說過，不要聯系我。”

他說完，将手機拿開, 眼神已經回到了面前的文件上。

“诶诶诶，先別挂, ”那邊的呂曼青像是隔着電波看穿了他的動作似的，急忙打斷，“我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在“對你來說”幾個字上, 她特地咬了重音。

秦郁面上依舊毫無波瀾, 手指已經按向了挂斷鍵：“我不覺得我會從你嘴裏聽到對我重要的事。”

“真的？”呂曼青嘆了口氣, “那真是遺憾, 我恰巧聽說了個叫江又翎的人的消息，想起來他給秦總當過幾年助理, 才打這個電話，想知道秦總還記不記得他。”

秦郁懸在挂斷鍵上的手指頓住了。

他只片刻遲疑，呂曼青見縫插針，語速飛快：“看來秦總是對前特助的近況毫不關心了，既然如此, 就當我沒打電話, 秦總繼續忙工作吧。”

說完，不顧秦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等等”，她真的幹脆利落把電話挂了。

辦公室裏, 高大俊美的男人望着挂斷的界面, 常年冰封的臉上少有地出現了不同的情緒。

他點擊回撥, 電話那頭，呂曼青很快接起：“秦總有什麽事？”

秦郁單刀直入：“把你手裏的消息給我。”

呂曼青在那邊笑了起來：“秦總不會不知道我為什麽給你打電話吧？消息給你可以, 但我是要回報的。”

秦郁聲音低沉：“你要什麽？”

主動方和被動方，在短短兩句話間掉轉了過來。

“以前的事一筆勾銷，就當我們倆扯平了。”呂曼青也不再用戲谑的語氣說話，而是換上認真的語氣，緩緩道，“一年之內，你幫我回到井江。”

“好，”秦郁毫不猶豫，“把消息給我。”

呂曼青在那邊似乎漫不經心地道：“萬一我給了消息，秦總卻不兌現，我豈不是血虧？”

如果他們的對話有其他人聽到，一定會魂飛天外：誰敢這樣和秦總說話？不要命了？

畢竟整個井江都知道，秦總是著名的軟硬不吃，如果有人同他談條件的時候還敢質疑他的誠信，他就敢直接終止合作，拒絕一切往來。

但電話這頭，面對如此露骨的疑心，秦郁只是沉默了片刻：“你要什麽。”

“老頭把我流放到雲都呂家的分公司了，”呂曼青不急不慢，“秦總不要着急，我什麽時候當上分公司一把手，就什麽時候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秦郁在那邊頓了頓，冷聲道：“三天時間。”

說完，他便挂斷了。

“啧，”呂曼青對着顯示挂斷的手機界面愣了許久，才苦惱道，“早知道價碼再開高一點了。”

她開的可不是個簡單的條件，老頭把她扔到這裏，遠離井江，連一家分公司都沒給她，呂曼青原本已經對回井江不抱希望了。

當然，她會有這樣的遭遇，秦郁也脫不了幹系，所以呂曼青提起條件來毫無心理負擔。

她特意留下了還價空間，本以為秦郁還要和她來回拉扯幾回合，沒想到如此簡單。

她已經認真衡量了這個消息可以從秦郁那裏換來的價碼，但顯然還是低估了價值。

感情真是害人啊，呂曼青在心裏自顧自感慨着。

另一邊，秦郁的手機亮了起來。

呂曼青發來一張圖片，附了簡單的兩個字：“定金。”

随着圖片加載出來，秦郁也在辦公桌前定住了身體，只有眼珠子一動不動，望着亮起的屏幕。

背景是雪山，一片白雪皚皚間，男人微微側臉，面對着鏡頭，他被造物主偏愛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眼神明亮而純粹，身姿挺拔如修竹。

秦郁垂下了眼眸，死死地注視着照片上的人意氣風發的笑容，身體猶如雕像，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

“誰啊？？？”

鄧臨在睡夢中被電話驚醒，他罵罵咧咧地接起來，又在聽清對面是誰時把污言穢語全都咽了回去。

秦郁幾乎不會主動聯系人，贗難帰能讓他破例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難道是前段時間那幾個百億級別的大項目出了問題？

只是這次，鄧臨完全預判錯了秦郁的來意。

“星空出版社？”他在記憶裏搜尋了一下，“是我家的産業沒錯。”

鄧家雖然比不上秦家，但以文娛行業發家，在文化領域紮根很深，星空出版社便是鄧家版圖中的一塊。當然，是非常小的一塊，不然鄧臨也不至于要半天才能想起來是不是自家公司。

“怎麽，你對出版行業突然有興趣了啊？”鄧臨揉着惺忪的睡眼，随口道。

除此之外，鄧臨想不到秦郁還會對別的什麽感興趣。

但接下來秦郁說的話，直接把他朦胧的睡意都幹沒了，取而代之的全是疑惑。

“星空在雲都的分公司，出版社裏面有個叫李山的編輯，我要他的聯系方式。”

“……主編是吧？我去查查。”鄧臨認真想了想，實在是想不起來星空在雲都分部的主編姓什麽。說起來，星空在雲都有分部嗎？

“不是，”秦郁糾正，“底下的一個普通編輯。”

“……你從哪聽說這個人的？他幹了什麽事能驚動到你？”鄧臨一頭霧水，疑惑有加劇的趨勢。

階級的差距是殘酷的，雲都一個小出版社的基層員工，鄧臨這輩子都不會有聽到他名字的機會，哪怕這是他自己家的産業。

更不要說秦郁了，他們的人生幾乎不可能産生交集。

秦郁沒有解釋：“幫我查他的聯系方式。”

聽他這麽說，鄧臨明白，他是不打算多解釋了。

按理說求人幫忙，怎麽也不該是這個态度，不過鄧臨習慣了，沒辦法，秦郁現在身上剩下的人情味屬實不多。

對一個人産生好奇心，在秦郁身上算是非常稀缺的事了，雖然對象是一個叫李……李什麽來着？

“行，我一會讓助理去查，查到發給你。還有什麽？”

“讓你助理先聯系他，不管我讓他去做什麽，都讓他配合我，但是不要跟他說出我的身份。”

鄧臨：“……行。”

他挂斷電話，囑咐完助理，心情沉重地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老唐啊，我有一個朋友，雖說他精神一直不太正常，但是最近越來越嚴重了，有辦法治療嗎？不，這個朋友真的不是我自己……”

·

身在雲都的江又翎，對井江正在發生的風波一無所知。

他仍舊過着平淡而快樂的生活，雖然生活節奏很慢，但并不無聊。

所以，突然接到李編輯電話，邀他出來面談的時候，他很意外。

上次回複了李編輯，告訴他自己決定終止合作，這件事對江又翎來說便已經結束了，沒想到還會有後續。

“李編輯，我以為我已經說清楚了。”他十分溫和，“我是不會接受修改過後的條件的，我們可以給彼此節省一點時間。”

“條件不是問題，我們還可以再談嘛。”李編輯在那邊支支吾吾，“我很欣賞江先生您的才華，特地向上級争取了很久，才得到這次機會。”

争取？

江又翎知道李編輯的領導是劉松順，他不覺得那是個會讓步的人，更何況，李山并不知道先前的那天，他和劉松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要劉松順還在，他和星空是不可能合作的。

江又翎想拒絕，但李山似乎十分在意這次見面，最後的語氣都接近于哀求了：“江先生，不管您現在是什麽想法，就再見一次，我們當面談談好嗎？如果這次您還是想拒絕，我贗難帰保證再也不打擾您了。”

聽他這麽說，江又翎猶豫片刻，還是松口了：“好，什麽時候？”

聽見他答應下來，對面顯然松了口氣：“那就今天下午三點半，我們在原先的咖啡館見？”

“好。”

雖然不抱希望，但江又翎還是認真對待了這次會面。

他沒有再穿休閑裝，而是穿了件小衆設計品牌的襯衫。

和他以前最常穿的商務型襯衫不同，這件的設計直接去掉了最上面兩顆扣子，領子敞開，露出鎖骨和一點胸膛，露出一小片肌膚，又不會太過誇張，看着很清爽。

這樣的着裝風格，換做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選擇的，但現在，江又翎已然接受良好。

沒別的原因，他真的已經穿西裝穿膩了。

雖說西裝也有繁多的樣式，但他以前當特助的時候，為了符合身份只能穿黑西裝，黑西裝堪稱他的工服，就算想換花樣，也頂多換成其他不出挑的純色。

雖說江又翎也不是特別喜歡打扮自己，但現在不用繼續穿西裝，還是讓他感覺輕松多了。

按照習慣，江又翎提早十分鐘到了約定地點，沒想到此時的李山已經坐在了位置上，等了他很久。

見他過來，李山更是站起來相當殷勤地迎接他：“江先生。”

江又翎坐在他對面：“……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沒關系，是我下午比較空閑，所以來得太早，江先生不要在意。”李山急忙道。

對方态度的轉變讓江又翎嗅到了一絲怪異的氣息，而這種怪異，在步入正題的時候達到了巅峰。

江又翎面對着桌面上的合同，明顯皺起了眉頭：“這是貴司開出的新條件？”

李山忙不疊應下：“您覺得有什麽問題？我還可以再修改。”

問題太多了。

李山提出的條件比他們原先談好的條件都要寬松，版權費翻倍，宣傳推廣費用增加，書上市之後不強制他做任何配合宣傳，但給他的分成比例還提高了。

處處都透着詭異的氣息。

直覺告訴江又翎有哪裏不對，哪怕他仔仔細細看了合同，也看不出有任何挖了坑的條款。

他将合同推回去，搖了搖頭：“這個條件太優厚，沒有原因，我不敢接受。”

雖說他拒絕得很堅定，但他不接受，李山卻看起來比他還要着急，用各種理由證明自己沒有壞心，勸說他簽合同，

見江又翎不為所動，一咬牙，終于下了決心。

“我跟您直說吧，”李山觀察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您的作品恰好符合我們今年主推的主題，主編知道了，很重視這次合作，讓我一定要和您談下來，不管什麽條件。”

江又翎懂了。

能制裁領導的，當然是比他更上一級的領導，主編發話，小組長沒有插嘴的權利。

這種公司內部的事，李山想必也是沒辦法才告訴了他。

江又翎也就沒再疑心，放松下來，颔首道：“好的，我再考慮考慮。”

還沒等李山松口氣，便聽見他說：“不過這麽優惠的條件就不必了，按之前我們談好的條件來就行。”

“好好好。”李山連連點頭。

之後他們又确認了一些合同裏沒寫清楚的具體問題，不管江又翎提出什麽，李山都全盤答應下來。

談了一會，李山收到了條消息，面色一變，沖他道：“我有點緊急的事要回公司處理，您不用着急，好好考慮一下，在這多坐一會。”

“不用了……”江又翎也想離開，還沒說出口，李山就結賬了，還貼心地給他多點了一杯拿鐵。

江又翎：“……”

算了，多坐一會就多坐一會吧，反正他現在的時間很自由。

李山走出咖啡廳，終于敢擡起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他心頭暗忖，沒什麽問題吧？

他可都是按那位秦先生的安排來做的。

午後陽光正好，江又翎靠在位置上，微微側臉看向玻璃，狀若無意地用餘光掃視了一圈。

咖啡廳中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鍵盤聲此起彼伏，窗外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腳步匆忙。

一切都毫無異狀。

但不知怎麽，江又翎總覺得有一道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