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僞裝（一）

僞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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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門口的燈示牌忽明忽暗，幾只沒頭沒腦的蛾子暗戀着上面許久沒清理的黑色附着物興奮地跳着舞。

正值炎夏，夜空凝固成一塊正在發酵的面團，熱的惹人乏，夏夜的風實在是珍貴，還沒撲到人臉上就溜走了。在這種四通八達的巷道裏擡頭就是零零散散的幾顆不明不白的星，還有被黑色淡化的各種線杆子，标示牌，老舊報刊。

便利店門口坐着的幾個喝酒老漢兒，兩個點前就坐着面包車在遭受摧殘無人整修的水泥地上抖動着過來，到現在還沒打算離開。幾個人借着燈光，圍着木方桌談天說地，時不時爆發出的哈哈大笑和路過這個十字小街道的鳴笛音驚擾起一堆汽油桶上的麻雀。啤酒瓶子易拉罐滾落一地該灑的灑該流的流，店主養的臘腸狗穿縮在桌底東一頭西一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嘴裏的骨頭，生怕掉在它不知道的某處。

激動的汗水早已打濕膀子上卷起的襯衣，麻木的黏在黝黑的肌膚上，仿佛掃一眼就能看到他們的頭頂的白氣，那是蒸騰着的白天的辛勞。

店主是個把爆炸頭梳在後面挽起來成一個包子的大媽，她已經是第二次去外面清掃他們留下的垃圾。從店裏面看到她彎腰清掃時有意弄出聲響，狗來讨乖被一掃帚頂到一邊，就可以看出她隐忍着的不耐煩。

果然，從門口進來時張姨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張姨把掃帚扔在一邊，皺着眉毛看了眼鐘表上的時間，忍不住又白了一下。

她晃悠到收銀臺這裏，将微微壯碩的身子往收銀臺上一靠，一邊向外面惡狠狠的瞄着，恨不得用眼神催促，一邊跟收銀臺前站着的，頭戴工作帽的俊俏青年抱怨。

張姨一嘴嫌棄：“這都幾點了？真當自己家了不成，還不走，等着我攆他們吶？”但她還是不打算直接趕人，畢竟人家也工作了一天。

原野聞聲又向外面看了一眼，還是那樣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樣子。也不知這是張姨第幾次抱怨了。

原野和聲和氣的笑道：“好了張姨，他們酒也快喝完了，再等也等不了多久，沒事的。”原野白天下班晚上就來家這邊的便利店打工，加班是常有的事，這幾位都是附近的工人，白天工作辛苦晚上好不容易才能出來喝酒透透氣。只是确實呆太晚了，原野也想休息一下，這麽幹等還沒有客人。

張姨：“我看你就是好說話，我才不管，撐死二十分鐘，再不走我就攆人，真是，不說就沒點意識，白給他們在這裏開燈耗電啊？夏天電費不要錢的嗎？”張姨說完就跑到開關那把後排的幾個電燈全熄了。

原野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的看着外面的幾個人，只能內心期待着他們能快點走吧。

就在這時，門口的幾個人裏面有一個吆喝道：“店員！再拿點啤酒帶走！”

原野大聲回過去：“哎來了！”原野心想，終于要走了，終于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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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冰箱裏拿出三提啤酒搬出去，後邊整理貨物的張姨聽到動靜動着小碎步過來，便利店裏面因為空調餘溫和風扇還沒有那麽熱，出去的瞬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擋都擋不住，原野能感受到瞬間張開的毛孔，鼻子裏是夏天塵土的氣息。

原野把三提啤酒放在地上，“您的啤酒來了。”

“謝謝你了小夥子。”

原野笑着搖搖頭，“沒事。”

幾個人終于動身準備去結賬，張姨趕在他們屁股後面收拾地上的殘局。原野從路對面看到一位向這邊走過來的高挑身影，這個點了，莫非還有客人？

他沒有多想，進去後幫幾人記賬。

“一共是一百五十三塊。”

幾個人付完錢有說有笑的出去了，“歡迎下次光臨。”原野伸出頭目送幾人離開，幾人出去的時候，另一個人正好從旁邊過來。

居然真的是那個客人？

原野的“歡迎光臨”念着念着聲音越來越小，為什麽呢？因為他看着這位進門的客人出神了，他這邊離學校什麽的都挺近，周末在這工作的時候見過許多五官精美惹人注視，身形高挑完美無缺的男人，但這位客人可以說更出色一點。

完全就是照着理想型長的。

五官真是好看至極，眉眼之間透露出一絲冷俊，渾身上下透露出的一副讓人深陷其中卻又避之不及的鋒芒。那是過眼那麽多的人裏所沒有的，能讓原野記憶深刻的臉。

用他的第一感覺來說簡直就是：“好帥。”

原野從沒确定過關于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的問題，曾經高中的時候他注意過男人，是那種心裏身體都能全面接受的感覺，後來他才發現，可能自己真的有點顏控。不過他現在早就不關心這了，也沒辦法關心，他現在要賺錢，這種窮苦日子也過了一段時間了，趁着現在正值年輕，抓緊多賺點錢，等姜媽病好，自己也有餘錢了，再去把大學讀完。

封心了那麽久的激動情感在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再次蘇醒，原野也只是認為自己還太年輕不懂把控，誰讓這人對別人的侵略性這麽強的？要知道，人在面對長得好看的人時候，連說話腔調都能出奇的改變。

就連張姨都沒好意思翻白眼，原野看着他：“客人需要什麽？”

客人：“香煙，咖啡。”

怎麽聲音也這麽勾人？

原野：“咖啡要熱的還是涼的？”

客人：“涼的。”

原野從冰箱裏拿出冰鎮咖啡，貼心的放在袋子裏，香煙則放在袋子外邊，過程迅速不拖拉，一是為了趕時間下班，二是為了客人早點得到自己的東西。他雙手遞給他，客人手機支付完後擡眸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眼神對視上，原野不知為何竟想躲開這個勾人的眼神，明明只是陌生人，卻讓他稍微有點慌神，直到客人接過離開了他才放松僵硬的身子，兩人手指觸碰上的瞬間，原野感覺對方的手挺熱的，也許是自己一直在店裏的緣故吧，不過熱熱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肌膚有點不适。之前工作的時候沒見過這個人啊。

看他一動一靜的舉止，整潔的襯衣随着動作顯露出隐約的線條，原野感覺他應該跟那些大叔有點差別。不過他就當飽飽眼福而已，下了班抓緊回去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一位客人也離開了，張姨叫喊着終于可以下班了，原野把工作的帽子摘下，帶着鑰匙手機去把最後的電源關了。

他跟張姨回家路線不同，張姨臨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天黑，路上注意安全啊小野。”

原野：“您也是啊張姨。”

張姨拖着自行車沒走幾步突然折回來叫住他，然後輕手輕腳的走過來，像是說什麽秘密似的：“哎我忘了說了，我前不久在網上看到，有人走夜路的時候被抓走了，你盡量別走那些不通的小道了啊，今天下班這麽晚，別遇見壞人了。”

原野知道張野是關心他，“謝謝張姨，我不怕的。”再說要是搶劫的，他哪有錢可搶？

張姨連忙打斷他，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态上下看了看他，原野身高不算太出衆倒也不矮，簡約襯衫搭配牛仔褲，跟個男高中生一樣。臉也十分清秀，是那種不鋒利的，平易近人的臉，笑起來有一對酒窩，眼睛半眯像花瓣一般，眼神裏全是溫和的笑意，仿佛對誰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這邊的學生不少晚自習下課都來這買東西休息聊天，張姨清楚的感知到，自原野來之後女孩們的頻繁進出。

“你看看你，細皮嫩肉的，多吃點，男人他們不搶嗎？他們照樣搶！何況你現在一個人生活，咦喲我都替你擔心。”張姨一回想起手機裏朋友圈傳的滿天飛的消息和視頻大腦就一陣抽抽。

原野知道張姨他們肯定在手機上把這類消息傳過來傳過去的，擔心是正常的，耐心的說着：“張姨，回家吧，謝謝關心，我明天下班就來。”他拍了拍張姨的肩膀示意她放心，她才在碎碎念裏離開。

原野打開手機，屏幕的光在黑夜裏微弱綿綿，現在到家估計要十二點了。一路下來越走越熱，夜晚的溫度也沒有降多少。

好在他就住在這片居民區，便利店裏工作完就能直接回家，這片居民區是他找了好久的，雖然有點年代，樓道牆皮什麽也不太好，樓與樓之間挨得緊，但是離站臺近方便工作，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家裏必須的東西也有，不必須的能少就少。

他輕聲踏着樓道，說真的，他怕黑，可樓道裏是聲控燈，這鄰裏之間很多是照顧孩子的，這個點可不能吵醒他們，現在正是睡得香的時候。

回家後他東西沒放下，就睜大眼睛摸燈的開關，小小的屋子被暖燈映亮，瞬間的親切感襲來，是一種家的感覺，一種難言的親切和依賴，他已經在這裏住了差不多一個月。

他看着日歷上的時間，心裏泛着嘀咕：“安安快放暑假了吧，到時候帶他一起去哪裏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