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卸下(四)
卸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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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洗完澡關上燈,晚飯吃的撐的難受。
回到卧室,他就看到和他一樣撐着的邊琛坐在床上。
邊琛:“我有點撐。”
果然,“你吃的快,而且吃的多,下次別吃那麽快了,睡覺對身體不好。”
邊琛:“那你還會做給我吃嗎?”
原野:“會。”
邊琛:“你不撐嗎?”
原野:“撐。”他平時晚上餓了就墊個肚子,哪像今晚這麽大費周章,這個雞還是他爺爺送給他的呢。
原野:“你困的話先睡吧,我消消食。”說完他就關上卧室門,打算到外面的連廊上站着吹吹晚風。
然而沒多久,他就聽到後面的開門的動靜,邊琛套上短袖後出來跟他站在一起。
邊琛:“我也出來消消食。”
原野撅着屁股,雙手折疊趴在欄杆上,把頭放在手背,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邊琛趁着天黑,把目光移向旁邊的原野。
邊琛:“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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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怔了一下,為什麽突然這麽叫他?
邊琛:“我喜歡這裏,我從沒有抱怨過,我很喜歡……”
很喜歡你。
這不是他在做飯前說的話嗎?原野:“雖然你這麽說,我也會盡力周到。”
原野:“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邊琛急了,“不,我就想要這樣的生活……”
原野突然笑了一下,他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人睡覺呢。”
邊琛看着眼前他十分愛戀的人,發絲被晚風吹動成顫動的音符,明明是黑夜眼睛卻像星星般靈動,還有那張躺在手背上看着他笑的臉。
他看着原野一張一合的嘴唇:“邊先生,您現在只是我的客人。”
他發現他好像不敢多去想邊琛的事情,乃至視線都不敢觸碰,他好怕他陷得太深忘了自救。
邊琛的表情也僵了,确實沒錯,原野現在這樣想沒有任何問題,他從原野的一舉一動,可以清楚的知道他對他不敢抱有那種情感。
原野不記得他了,現在他就是一個剛認識沒兩天,接受讨好的“顧客”而已。
想必原野也在用這種方式自我安慰着。
但是沒事,他不會輕易放手,他不能再做一個懦夫,他要小野能接受自己的愛,哪怕費勁心思卻僅僅取得一點點成效而已。
原野這樣的小貓,試探的考驗能有十層門那麽厚,他是第一個戰士,也會是最後一個。
原野:“你想這樣多久呢?”
邊琛:“什麽意思?”
原野:“你希望我讓你開心多久才結束?”
邊琛心裏不舒服,難道一定要設個事時限嗎?
邊琛心如刀絞:“我還沒想好……”
原野聽着這語氣帶着難過,怎麽還難過起來了。
原野也不忍心追問,可能他還沒過去對他的新鮮勁,“等你決定好了,告訴我就可以。”
邊琛又沉默了,原野以為他點頭表同意,結果他突然來一句:“不想決定。”
任性和脾氣,興趣和執念什麽的,夏雨似的來的快去的快,來的猛烈炎日一烤就蒸發在城南城北。
原野無奈的拍了下他的手背:“邊先生,回去睡覺吧。”接着吐出一口只有自己聽見,連呼吸都不算的氣。
說完他就走進屋子裏,邊琛機械式的緊随其後,連難過的功夫都沒有。
但是他不能難過,難過會消磨愛。
原野下班後就收到來自江子豪的消息轟炸。
“你上班的時候是不是不允許接電話發信息!”
原野無奈道:“因為要照顧顧客,帶手機影響不好。”
江子豪:“地點我發給你了!你快點來。”
原野:“知道了知道了。”
他乘上前往飯店的公交車,江子豪把生日宴訂在了一家露天燒烤夜市上。
巨大遮陽傘下面的桌子上,啤酒白酒,蛋糕,小龍蝦,燒烤盤,各種雜七雜八的食物堆成山。他看到高中認識的還算熟絡的面孔圍在一起,親切感頓時湧上來了。
江子豪朝他瘋狂擺手:“這裏兄弟!就差你了。”
巨大的音響發出動感音樂,其他桌的人都已經吹起啤酒來了,燈光打在每一個醉醺醺的人臉上。
聽到江子豪聲音個幾個同學連連轉頭起身招呼原野。
“喲原野終于來了!”
“就差你了兄弟,真不夠味的。”
原野被推搡着坐在壽星旁邊,“各位晚上好啊。生日快樂子豪。”
江子豪給他開啤酒,“你來我們就都快樂了,盡管喝,敞開了喝!”
原野看着周圍幾個人都脫掉上衣準備大幹一場了,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各種各樣的事情。
有高中時候的戀愛經歷,聞人趣事,大學之後的情感分析,悲苦遭遇。
從攝影聊到橋梁工程,從家裏嗅事聊到磁懸浮列車……
江子豪摟着他逼迫他加入話題,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喝酒的欲望。
因為沒人來接他,因為第二天他有工作。
但是即便如此,氣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沒有人會放過他,連哄帶騙又喝了起來。幾個喝的爛醉的大老爺們都躺一塊了,喝酒劃拳的游戲玩着玩着,時間就到了十一點半。
然而午夜降臨,夜市才剛剛活起來,狂歡的步子越邁越大。
人們就着音樂和酒精刺激,開始扭動身子。
原野的頭昏昏的,他的朋友們喝的大醉,爬在桌子上的他看到江子豪的帽子怎麽扣在對面那個胖子的臉上?帽子滑落下來,他才看到原來胖子臉上都是蛋糕。
等等,那個胖子好像就是江子豪……江子豪怎麽這麽胖,原來是自己重影了啊。
身邊扭動的身影全重在一起了,看着好像一團人擠成了個肉球。
頭擡不起來,暈的天翻地覆,手裏的到底是酒還是果汁啊?心髒随着動感音樂一陣一陣。
不行,快點回家,回家睡覺,不能睡這裏,他還有工作呢。
模糊之間他感知到了手機振動,和振動的音樂相比不值一提,憑着最後的意識摸到自己的手機,裏面顯示了來自同一個人的七個未接電話。
誰啊這個?他看着顯示着未知號碼的來電,上滑接通了電話。
他用手臂墊着趴在桌子上,眼睛困的睜不開,頭暈至極,意識的清醒和模糊站在兩個極端。
他神志不清,吞吞吐吐的說道:“來者……何人。”
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沒有過分的擔憂,還有一種欣賞之色。
“小野,你明天還有工作呢。”
工作?對啊,他剛剛還想到工作,不能睡,睡了就沒錢了,經這麽一提醒,他連忙站起身,嘟嘟囔囔道:“工作,我有工作……”
“還有,你家裏還有個人等你回去睡覺呢。”
人?等他?睡覺?
對啊,還有個人等他回去睡覺呢,不能不回去,他會等很晚的。
原野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被某個站在遠處觀察他一舉一動,笑的得逞的人看在眼裏。
不是說酒量好嗎,喝成這個樣子。
原野出來之後,他左右看了看,憑直覺選了一條可以回家的路。
他在前面一瘸一拐,邊琛跟在他後面,即便如此,原野還是喝的爛醉沒有注意到他。火車天橋裝飾燈照耀着兩個一前一後,在夜裏慢吞吞移動的身影,深夜過路的車就像浪漫故事的背景戲。
手機又開始振動,還是那個來電顯示,原野迷迷糊糊的說道:“我迷路了……”
邊琛就在他後面,看着前面迷茫的小腦袋。溫和的說道“嗯,我知道,我教你怎麽走,你繼續向前。”
他聽話着向前,但是大腦被酒精麻醉,走成了斜線。
邊琛:“現在,回頭。”
原野眯着眼睛轉身:“什麽回頭?”
他看到一個時不時重着影夜晚一片漆黑扭成無底的黑洞,這個人跟着黑洞一起轉。
邊琛挂斷電話。
原野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他剛剛轉身轉的太猛,差點轉地上去,說真的他現在不暈在地上都是堅強。
等等,這股反胃感,要來了。
原野頭猛伸了兩下。邊琛內心一慌,連忙過去扶他到旁邊的樹下。
果然,剛站穩腳,他就吐了一地。
太難受了,他第一次喝成這個鬼樣子。
等留着淚吐完,他的意識就真的只剩下睡覺了。
最後的最後,他感覺到邊琛替他擦了擦嘴然後背着他走了一會,健碩的背脊和他的胸膛緊緊貼在一起。
有人來接他了,記憶裏也有這個畫面。
原野迷迷糊糊:“邊琛哥哥來接我啦。”
邊琛呼吸都停了,他背着原野僵在路燈下,只剩風告訴他時間的流動。
所以到底是記起他了嗎?
身上人嘀咕的這句話,軟的沒有一點攻擊性。
“邊琛哥哥接你回家。”
原野第二天醒來時,頭痛欲裂的感覺才稍微好受點,身體的不适減輕了大半,雖然還是有點暈頭轉向,好在意識恢複了。
暖白的燈光照在身上格外舒适幹淨的被褥。
他的床什麽時候這麽軟了?
當他的眼睛恢複聚焦,面前巨大的卧室和幹淨整潔的裝飾物。
這怎麽可能是他家?
被褥從上身滑下,他的上半身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身上沒有一件衣服,昨晚喝成什麽樣子記不清了,但他知道最後嘔吐的時刻是邊琛扶着他的。
莫非這裏是邊琛家,別管在哪,他的衣服呢?
總不能這樣出去吧?邊琛現在沒在卧室,他又不好意思叫,頭一沉又躺在軟糯的枕頭上,他晃了晃自己的身子翻了個身,除了累沒有其他不适感,看來邊琛昨晚真的只是帶他回來睡覺。
床上沒有一件衣服,手機也不知道在哪。他就躺在枕頭上,擡頭看着潔白的天花板,周圍簡約的裝修透露着莫名的高級,加濕器和空調現在還在開着。
飄窗上有邊琛的手提電腦和咖啡杯,但是窗簾被拉上了。
等一下,他好像意識到自己睡在床的左邊,難不成……
他往右邊看的時候,那裏的枕頭果然有被壓過的痕跡,不會吧,邊琛這麽執着跟他睡一個床?還是說他家沒床了?不應該啊,這麽漂亮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