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卸下（七）
卸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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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原爺爺給兩人端來了西瓜，“小野，又玩電子琴呢？”
原野：“嗯。”
原爺爺坐在邊琛旁邊，現在他的聽衆變成了兩個。
原野聯系新曲子的時候，原爺爺小聲跟邊琛嘀咕：“原野這孩子，五六歲就開始碰這個琴，那時候彈的啊，難聽死了。”
邊琛：“但是他現在彈的很好聽。”
原爺爺：“是啊，小野長大了，曲子都會了。”
原爺爺：“小琛，你是不是和小野認識很久了？”
邊琛心裏一股暖意，可是原野不認識他了。
邊琛：“沒有，但是我很喜歡和小野玩。”
原爺爺：“小野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
邊琛得意的笑笑：“我也是。”
原爺爺：“我很開心，真的，看到你們關系好，我心裏比誰都舒服，小野這孩子，很難接受新的東西……我看你們倆玩的好，還以為認識個幾年了呢，平常也沒見他帶朋友回家。”
邊琛：“我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會盡力讓他習慣。”
原爺爺：“他的脾氣也不能慣着他啊，他不乖你就跟他說，朋友之間互相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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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琛：“我不慣他，我可以全面接受。”全面接受他，因為想給他全面的愛。
原野：“你們兩個說什麽呢？”
邊琛、原爺爺：“沒說什麽。”
原野根本不信，他剛剛彈琴的時候就是聽到了他們嘀咕，但是一心不能二用，便用十分質疑的目光看了一臉真誠的兩人一眼。
突然閑下來，原爺爺突然想近晚時帶兩人去地裏看看。
原野小時候最喜歡坐着爺爺的電動三輪在田地裏轉悠，不為什麽，就是喜歡傍晚晚飯吹臉的感覺，心裏會非常幸福。而爺爺也很幸福，因為和自己的孫子分享田裏勞作的結果，然後接受來自孫子甜美的一番稱贊，試問哪個農作人不想聽？
原野想到地裏可能會有蚊子，可憑他這幾日對邊琛的了解，考慮到邊琛不好意思拒絕，就開口：“可是我們還要回家……”
邊琛：“沒事啊，我挺想呆在這裏的，小野，你陪着我嘛，好不好？”
原爺爺：“好不好？”
怎麽反倒他成了一個了？還有邊琛你怎麽犒勞別人爺爺犒勞這麽起勁？
原野連連點頭：“好好好。”
電動三輪乘了三個人，明顯帶起來有點吃力，可是這裏最陡的坡，一轉眼還是上的去。
這條走了無數遍，玩游戲玩到天黑，閉着眼都能走回來的田間小路，因為他每一次長大，都将愛的韻味反複。
這裏摻雜着稻香的風拂去少年稚嫩的臉龐，拂去眼角的淚珠，卻拂不走爺爺額頭上的皺紋，拂不動遲緩老頓的三輪。
因為路程颠簸，三輪走的慢，原野和邊琛坐在後面，看着同一邊。以前的三輪也慢，慢到你不知道後面的頑童是在追車子，還是路邊的蝴蝶。
這次稍微有點不一樣，以前一前一後只有原野和原爺爺，現在後面又多了個邊琛。
原野沒有讨厭，他感覺本來和爺爺一起的幸福擴延開來，擴延到邊琛身上。
原野：“可能有蚊子。”
邊琛：“那看看咱倆誰最惹蚊子喜歡。”
原野笑了：“好啊。”
車子行動時發出的聲音，路上颠簸的響聲，不牢固的窗戶也在晃動着。
三個人一輛車，走着田間路繞着附近的村莊轉了一圈。
下午的時候，原野按照以往的慣例幫爺爺把一些笨重的衣服洗了洗。邊琛雖然今天醫院沒工作，但是公司那邊還有點東西處理，所以就坐在床邊打開車子裏備用的手提電腦整理資料。
因為晚上邊琛和原野走的早，所以邊爺爺準備晚飯準備的早，邊琛這時候積極的來到他旁邊跟着他學。
真後悔以前沒多學學這方面的知識，導致現在什麽時候放鹽都不清楚，放多少沒水準，甚至分不清一些菜。
原野清洗了一下手，用毛巾擦了擦就準備來廚房。
昏黃的燈泡像顆小月亮一般挂在堂屋門的正中央，即便現在天離黑還早。
晚飯被一盤一盤端上桌。
三個人圍着小方桌埋頭吃飯，氣氛格外和睦。
晚飯之後，他們必須要回家了。
原爺爺一個勁的塞自家種的東西，原野攔住他：“別了別了，你留着自己吃，我那邊樓下就有賣。”
原爺爺扯着嗓子：“什麽？家裏有你不要，你要外面的？自家種的不比什麽香？你不要我的，就是覺得我種的不好吃。”
其實他以前也會帶爺爺給他的東西回來，可是這次坐的車是邊琛的，他可不想把一個顧客的車弄髒，他們還熟到那個地步。
誰料想原爺爺下一步突然叫邊琛：“小琛，帶回去給小野做了吃。”
邊琛聽到提名立即靠過來，把裝着菜和雞的袋子直接放到後車廂。
邊琛：“好的原爺爺，我可喜歡吃你家養的雞了。”
原爺爺：“那是！可香了。”
原野心想：你是不是就是看中那雞了？
邊琛去發動車子的時候，原爺爺把原野叫到一邊，看邊琛關上車門之後，開始跟他說話。
原爺爺：“小野，你這個朋友，是不是關系很好啊？你不是告訴我他只是顧客嗎？”
原野：“他就是我的顧客。”
原爺爺：“你們是朋友嗎？”
原野心想他爺爺怎麽對他交朋友這麽執着。
原野也不知怎的，似乎是為了讓爺爺放向，“是朋友。”
原爺爺：“哎我就說嘛，難怪他這麽疼你。”
原野：“疼我？”
原爺爺：“對啊，不管中午還是晚上我開始做飯的時候，這個小夥子都過來看着，剛剛跟我說，他要好好學學我怎麽做飯的，說你喜歡我做的飯。”
原野心裏仿佛一陣驚奇，但是又木讷了一下。
原爺爺：“白天的時候就是啊，我個老爺子都看得出來，這個朋友真不錯。他對你這麽好……是不是欠你什麽啊？”
原野連連搖頭，果斷道：“不他不欠。”
他這麽說的時候，內心裏也将爺爺的問題反複咀嚼。難道和一個一時興起的人呆在一起，是一件快樂的事嗎？不是這樣的，所以他讓邊琛開心的原因，也不是這樣。
原爺爺：“小野啊你要知道，一個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那麽好。”
原爺爺：“如果有，要麽好到無所顧忌，就像我們一樣；要麽好的擦肩而過，沒有一絲猶豫。對一個人好有很多種，有一瞬間的善念，有不離不棄的陪伴。”
原爺爺：“如果不是看中從你身上能獲取某樣東西，那才是真心。”
原爺爺：“我這麽說也只是為了提醒你要用心看一個人的心，別錯過了身邊值得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孫子。
原野深刻的記住了這些字眼，就像夏日夜晚的螢火蟲一般耀眼。
有些快樂來自相遇，有些快樂來自相處。
“嘀嘀——”
車窗下降，露出邊琛晃動的手，和被風吹起頭發露出額頭，格外好看的臉，“原爺爺，再見。”
副駕駛的原野也沖他搖手，“再見，爺爺。”
原爺爺目送着離開的車的背影，直到那一抹紅光消失在盡頭，走到他心裏使勁張望也看不見的地方。
原野在車上靠着窗戶，目光始終撒向窗外移動的住房和田野。
大腦不自覺的思考剛剛爺爺給他說的話，如果不是看中從你身上能獲取某樣東西，那才是真心。
他一直認為，邊琛因為一時興起，從與他的相處之中來獲得快樂，可是這段時間，他并沒有給邊琛快樂，甚至沒有當初和蔣會平說好話的千分之一，難道邊琛真的會因為他不冷不熱的态度，僅僅只是聽他的話而已就快樂了嗎？這是這樣，還不如用收購衣服的那些錢，去請一個仆人。
不。他一次次告訴自己，邊琛的優越他給不了，所以邊琛那種一路平川無人能比的快樂經歷也難以給予，他到時候厭倦了就會離開，但是邊琛沒有離開。如果說邊琛僅僅因為和他相處而感到快樂，這麽微乎及微的小事，和他思想裏少爺家難以滿足的快樂完全相反。
他認為邊琛的快樂來自和人速戀，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然後結束了兩不相欠各自高飛旅行尋找下一個目标互不耽誤，激烈而刺激，速度與激情的尋歡。
爺爺說除非是真心。
難道邊琛真的是真心嗎？
邊琛不欠他任何東西，沒有理由一直這樣下去，他本人撈不到一絲好處，反而他處處在被他關心。他發現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對邊琛有所防禦的同時，也在一步步瓦解，到底是邊琛和別人不同，邊琛是第一個，這麽對他的人。
因為邊琛是第一個，是讓他第一次感覺不一樣的人。而他自己沒有任何經驗面對這種狀況，他怕自己的堡壘被毫不猶豫的擊穿，然後邊琛進來了，也能輕而易舉的飛走。
邊琛的高空廣闊無垠視線寬廣，而他僅有的一片天地被折磨的遍體鱗傷。
所以他絕對不能接受。
他看不到邊琛的真心，到底是他不願看還是不敢看，因為以前從沒有一個像邊琛一樣強行闖入的人。
打仗的國家沒有經歷經驗的時候，都不知道把堡壘建多厚。
正是因為邊琛是第一個，而他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所以他又怕，又期待。
怕的不敢用心感悟邊琛的心，甚至不敢看他的動作，怕看到他的真正意圖就一直自我封閉，同時又期待邊琛和別人不同，期待邊琛的下一步行動。
是繼續攻破他的堡壘，還是飛回自己的天空。
原野：“邊琛……”
邊琛：“嗯？怎麽了？”
原野的目光從車外轉回來，他直視着邊琛，沒有閃躲。
原野：“這一星期，你還沒有膩嗎？”
可是這一次，邊琛閃躲了。他感覺到原野在試探他，原野不可能這麽快就相信他，但是這句話，就像巨大的鐵腳，踩在軟綿的心上，另他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是不是賭氣，他聽見自己用盡夜裏的力氣，從支離破碎的空氣中抽出氧氣說出來。
“不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