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誰忍得住
這誰忍得住
謝執玉仍舊心存僥幸。
他畢竟清楚記得自己初回加入宗門群時的境況, 那時候宗門中人将他當做是突然加入宗門會談的師無衍,在短短幾息間便更改了自己在宗門會談中的名字。
他相信他只要拖延師無衍片刻,宗門中人便一定能機敏應對, 順利化解眼下的危機。
可謝執玉顯然忘記忘了幾件事。
其一,淩霄劍派前段時間方才舉行過宗門大比,內門新進了數名弟子, 不過當初大比之時有幾人受了傷, 大比結束後便修養去了, 此番幽冥山他們沒有來, 也尚且還未加入宗門會談。
其二, 上回他突然進入內門會談,引起門中衆人震動,一番兵荒馬亂, 最終卻未得出什麽結果,以至于衆人已認定了師無衍不會閑來無事進他們的內門會談,這警惕放松得太久,而今要在并無一人提醒的情況下, 讓他們重拾警惕之心, 此事幾乎沒有半點可能。
小黑顯然比謝執玉想得要多一些, 它立即便察覺此事不對,在邀請師無衍加入內門會談後,它便匆匆按着傳訊玉符,試圖同衆人發出警告。
可師無衍已覺察了它的動作, 攢眉回首瞥了小黑一眼,顯是覺得它忽而摸出傳訊玉符的舉動有些古怪, 令小黑登時便端正了脊背,緊張将它的獸爪玉符收了回去。
于是待師無衍自謝執玉手中接過玉符, 蹙眉朝宗門會談之內看去時,見着的便是這麽一副詭異的場景。
【吃飽喝足睡覺覺:喲這是哪位小師侄~~
吃飽喝足睡覺覺:小師侄出來介紹一下!我讓你師尊來認領你~
這劍不練也罷:這是師弟還是師妹?我是宋白川宋師兄,有問題可以加我玉符,随時在線解惑。
吃飽喝足打劍修:快逃%#¥……
心越痛劍越快:只有兩名弟子還沒進內門會談了吧?應該都是男弟子。
你會用劍嗎:噢噢噢新師弟~~我可愛的新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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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無衍:……
吃飽喝足睡覺覺:……
吃飽喝足睡覺覺:我是不是眼花了……剛剛是不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出現了……
這劍不練也罷:啊,沒事,謝師兄說他的玉符碎了,借了無衍長老的玉符來用。
吃飽喝足睡覺覺:執玉啊~幽冥山好玩嗎~什麽時候回來啊~長老帶你下山去喝酒啊~
師無衍:你是何人。
吃飽喝足睡覺覺:是我啊~你親愛的寧長老。
師無衍:……寧南景。
吃飽喝足睡覺覺:怎麽啦小執玉~
師無衍:等我回去後,來玉華殿領罰。
吃飽喝足睡覺覺:……
吃飽喝足睡覺覺:……………
……
「吃飽喝足睡覺覺」已改名為「執律長老寧南景」
「心越痛劍越快」已改名為「執事長老柳霁」
「這劍不練也罷」已改名為「宋白川」
……
執律長老寧南景:哈哈,大長老啊!是您來了呀!
執律長老寧南景:剛剛發生什麽了嗎?
師無衍:……】
謝執玉捂着臉,幾乎不敢朝宗門會談去看。
他現今覺得自己不僅對不起合歡宗,還對不起內門中的每一個人,尤其對不起寧長老,他幾乎不敢想待師尊回到宗門後,究竟會對寧長老做什麽。
都是他的錯,若不是因為他,或許師尊到死都不會知道傳訊玉符中還有這麽一個地方。
……
謝執玉以為師無衍會勃然大怒,或許會在宗門群中臭罵所有人一頓,可他沒想到師無衍深吸了幾口氣後,也只是默默放下了玉符,攢眉看向了謝執玉。
“執玉。”師無衍竭力維持着語調之中的平靜,問,“這裏面……哪個是你?”
謝執玉:“……”
謝執玉一點也不想認領。
他進內門會談之後,眼見所有人的名字都千奇百怪,因而沒過幾日後,他便也跟着改起了自己在宗門會談內的名字。
他不怎麽在宗門會談內說話,這名字随他亂改也無所謂,其餘人也不怎麽會發現,可師無衍今日非要問他,他總不能不回答。
謝執玉萬般糾結,支支吾吾,極為勉強道:“呃……很……很普通啦。”
師無衍:“直說。”
謝執玉:“沒什麽意思,師尊還是不要知道了吧!”
師無衍:“我不會怪你。”
謝執玉:“……”
謝執玉嘟囔了一句,飛快說道:“練……練劍本就逆天而行。”
師無衍一怔,還略有些驚訝:“這麽長?”
謝執玉:“……”
師無衍:“還好,比其他人那名姓要好——”
謝執玉嗫嚅道:“……死在路上很正常。”
師無衍:“……”
師無衍有些說不出話。
謝執玉又支吾了幾句,聲音極小,師無衍有些聽不清,像是在辯解什麽,待師無衍朝他看去時,他才清了清嗓子,道:“以前……以前的會更短一些。”
師無衍嘆了口氣,有些疲倦:“是什麽?”
謝執玉:“……天雷降世,嚴懲劍修。”
師無衍:“……”
謝執玉:“……”
師無衍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
自這傳訊玉符出現後,修真界內的風氣是一年不如一年,真如師無衍這般絕不受影響的人,屈指可數,他本不期待謝執玉同他一般,可而今看來……謝執玉受傳訊玉符影響未免太深,他得想些辦法,想法子将謝執玉掰回來。
可他重新将目光落在謝執玉身上時,卻發現謝執玉顯得分外緊張,一副做錯了事的緊張模樣,令師無衍将要出口的話語不由又噎了噎,而後他皺起眉,輕輕嘆了口氣,道:“還好。”
謝執玉一怔,訝然擡首看向師無衍。
不是,他都叫這名字了,到底哪好了?
“至少你還記得你是個劍修。”師無衍神色平靜,“與合歡宗沒關系就好。”
謝執玉:“……”
謝執玉心中微微一動。
他總算明白師無衍究竟為何要厭惡合歡宗,說實話,若他同師無衍一般一心向道,卻偏有這般壓制不住每年都要犯的“惡疾”,那他也會極為厭惡一切同雙修有關的功法與宗門。
謝執玉開始有些懊惱,覺得自己或許并不該編排自己與合歡宗的關系。
他這舉止落在師無衍眼中,當然會令師無衍心有不悅,他也是時候該同師無衍坦誠了,此事拖不得,最好現在便同師尊坦白。
“我同合歡宗……其實……沒有什麽……”謝執玉小聲說道,“當初在魔宮血池,我擔心您會怪我……”
他小聲嗫嚅解釋着自己杜撰出這離譜謊言的緣由,可那聲音實在太弱太輕,以至謝執玉自己都不知應當要如何解釋他當初的胡言。
他如果承認此事不過瞎編,那便又要解釋他當初為何會在血池,這就不得不直接告訴師無衍與魔血有關之事。
他好容易才鼓足勇氣,下定了決心,準備将此事告知師無衍,正躊躇着不知應當從何處講述起,師無衍卻微微訝然朝他湊近了一些,像是到了此刻才回神,問:“你和魔尊……沒有關系?”
謝執玉搖頭。
師無衍遲疑問:“……不曾與他雙修?”
謝執玉有些臉熱,用力搖頭。
他看師無衍像是略微松了口氣,退後些許,還未完全從他身邊離開,卻又好似想起了什麽事一般,飛快擡起頭,雪絨般的狐耳大幅抖了抖,幾乎蹭到謝執玉身上來,令謝執玉僵着睜大雙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緩緩移到師無衍的耳朵上,再落在耳尖那雪白的絨毛,心中蠢蠢欲動,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朝那狐耳伸出的手——
師無衍卻又問:“龍妖呢?”
謝執玉一怔:“啊?龍妖?”
師無衍:“……你曾提過。”
謝執玉一怔,想起自己胡說過如何喜歡龍妖的話語,莫名覺得有些窘迫,匆忙解釋:“去魔宮時,見過一面,只說過兩句話。”
師無衍的耳朵輕輕抖了抖,謝執玉又一頓,不由自主再補上一句:“我……我其實也沒和魔尊說過幾句話。”
師無衍:“你和他……”
“只聊了不到一刻鐘。”謝執玉說道,“他就直接讓我進血池了。”
師無衍仍看着謝執玉,微啓雙唇,低聲問:“你是不是……還未與人……”
他自己都有些難以将這話說下去,又覺得自己總惦記着這種事,未免也有些太過離奇了,可他搖了搖頭,想要朝後退開,頓了片刻,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你将手給我。”
謝執玉伸出了手。
他腕上靈花早已不見,陽華說這術法只能維持三日左右,那他大概是已在這洞穴內待着超過三日了,他以為師無衍是要看他腕上那靈花術法,一面便還解釋,道:“師尊,此物真不是您說的合歡宗靈紋。”
師無衍的指尖溫熱,觸在他腕上,令謝執玉略微瑟縮往回收了收手,低聲道:“那靈花也就是……就是随便開一開吧……”
這術法早消失,可師無衍的指尖觸及他的手腕時,他卻仍覺得觸及之處隐隐發燙,令他的心也不由跳得快了,心中只有個隐約念頭——今日秘密暴露該要覺得窘迫的,應當是師無衍,他到底在此處緊張個什麽勁啊。
師無衍似是以幾點靈力輕觸在謝執玉腕上,也不知是在做些什麽,只是轉眸看去時,便見着狐耳稍稍立起,衣下毛茸尾尖一掃,蹭着了謝執玉的小腿。
他的心跳噌地便快了,只将腿挪開了一點點,立即便又後悔了,反正他是門中逆徒,也不算是什麽正人君子,師尊應當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誰能躲啊!
謝執玉又小心翼翼将腿挪回來了,而後那目光便不由盯在了師無衍尾尖,巴望着師無衍能夠再動一動尾巴。
可師無衍似乎已沒了這打算,他那尾巴一動不動停着,謝執玉瞥一眼這雪絨般的尾尖,再瞥一眼那輕輕抖動的狐耳,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狠狠吸了口氣。
“對不起,師尊。”謝執玉咬牙閉眼,飛快伸出了手,“徒兒得罪了!”
師無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