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Chapter 13
鐘渝沉默了好一會兒,避開了他的問題,反問:“你想要我說什麽呢?”
想要他說什麽?賀雲承也不知道,他只是想鐘渝能及時回他的消息,能和他多說幾句話,不要時時刻刻都用一張冷淡的臉對着他。
從小到大,走到哪都有人捧着他,還沒誰敢給他臉色看,要是換個其他人,他早就讓那人知道厲害了。
鐘渝何止甩冷臉,還排斥和他接觸,要是可以的話,賀雲承懷疑他恨不得離自己十萬八千米遠。
“我記得你說過,對男人不感興趣。”賀雲承想起了症結所在,“所以和我在一起,就那麽讓你難受嗎?”不過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問題,鐘渝對男人感不感興趣,都不會影響他想要鐘渝的決定。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鐘渝說。
賀雲承來了興致,手撐在鐘渝身體兩邊,眼也不錯地看着他:“都說來聽聽。”
身上壓着個人,還是個比自己高大健壯的男人,鐘渝有些透不過氣,擡手推了推他胸膛:“可以先下去嗎?”
賀雲承不動:“你先說,看我心情。”
鐘渝輕輕吸了口氣,直視着賀雲承眼睛,說:“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賀雲承微怔,反應了三秒。
這是個判斷題。
兩種意思,第一種是雖然鐘渝對男人不感興趣,但因為“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所以和他在一起并不難受。
至于第二種嘛,就是即便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但他仍舊是男人,所以鐘渝還是會難受。
一句話包含了真話和假話,全看他怎麽理解。
跟他打啞謎呢,賀雲承笑了起來。
“你的回答,可不太讓人滿意。”他還是放開了鐘渝,翻身側躺在旁邊,一手支在頰邊,一手玩着鐘渝的腰帶,游刃有餘地說:“無論你願不願意,這才只是開始,別忘了還有三年呢。”
鐘渝眼睫微顫,忽而笑了:“你說的有道理。”
無論他是否出于本心,當初都是他自己親口答應的,賀雲承也按約定給了他一百萬。
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作為受惠的那方,他從來就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不管賀雲承有沒有一絲一豪的真心,還是暫時拿他當消遣的玩意兒,都是他應該承受的,毫無意義的自尊心在這種時候顯得尤為可笑。
哪有預支了工資還不幹活的,他這樣消極怠工,确實不應該。
他的笑聲很輕,唇角上揚,眼睛彎起淺淺的弧度,但笑容裏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意味,像是釋然,又像是自棄。
賀雲承從來就知道他好看,不然也不會執着于把他弄到手,此時見到他這樣的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鐘渝自己解開了腰帶,寬松的浴袍緩緩從肩頭滑落,抵着賀雲承肩膀,跨坐到了他身上。
賀雲承沒想到他來這一出,驚訝地挑了下眉,躺着沒動,想看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鐘渝退下去些,俯身低下頭去……
有了剛才的經驗,這次熟練了很多,賀雲承盯着鐘渝發頂,胸口劇烈起伏,喉結不住滾動。
在他因刺激而下意識擡腰時,鐘渝動作微頓,擡眸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如湖水般平靜,不帶半點漣漪,與下半張臉的旖旎畫面違和地共存,卻又比世界上最烈的春丨藥還要讓人動情。
賀雲承急喘了聲,猝不及防地繳械投降。
三分鐘不到……
鐘渝默不作聲地退到一邊,從床頭櫃上抽了幾張濕巾擦臉。
賀雲承有些懊惱,輕咳了聲緩解尴尬,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嗓音暗啞地對鐘渝說:“那個……可以吐出來。”
鐘渝又去漱了個口。
賀雲承對自己剛才的表現非常不滿,為了挽回面子,再一次壓住了鐘渝……
快結束的時候,他發現鐘渝心口有顆朱紅色小痣,印在白皙的皮膚上,仿佛雪地上落了朵紅梅,糜麗又誘人。
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輕輕吻在鐘渝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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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一,賀雲承要起早上班。
沒辦法,老頭子既然放了狠話,那就一定會做到,被停了卡不要緊,要是被關在家裏,就沒法來找他的小情兒了。
李岩已經把幹淨的衣服送了過來,賀雲承穿好了衣服,還得系領帶。
看着正彎腰在沙發上找東西的人,他眼珠一轉,走到鐘渝背後,端着張正經臉:“幫我系領帶。”
鐘渝在沙發縫裏找到了手機,聞言回過身,賀雲承今天穿了身煙灰色西裝三件套,手裏拿着條棕色花紋領帶,對他晃了晃。
“我不會打領帶。”鐘渝說。
賀雲承就等着他這句話,笑意盈盈地說:“我教你。”
領帶的打法有很多種,溫莎結、開爾文結、普拉特結等等,賀雲承很少打領帶,而且大多數時候也不用他自己動手,所以只會最簡單的那種——四手結。
“你小學的時候應該系過紅領巾吧?”賀雲承邊說邊給他示範,“領帶類似,寬的這邊從這裏穿過去,繞一圈,再拉過來。”
他展示了下系好的領帶,“會了嗎?”
見鐘渝點頭,便又把領帶拆開,“換你來。”
鐘渝看了眼賀雲承背後,牆上的鐘顯示早上8點半,從這裏到赫世集團總部,不堵車的話大概需要二十分鐘。
而現在是高峰期,堵車是必然。
但賀雲承還有心思在這浪費時間,看來是不急。他上前一步靠近賀雲承,按着剛才的步驟,有條不紊地打了個還算漂亮的結。
賀雲承發現,鐘渝無論做什麽事情都非常認真,眼睫微垂眼神專注,唇角會微微抿起,帶一點弧度……
“你們上班時間是幾點?”鐘渝順手理了理他衣領,漫不經心地問。
“9點。”賀雲承随口應道,随即忽然回過神,看了眼時間,要遲到了!
遲到了少不得被老頭子拎去辦公室臭罵,他不耐地“啧”了聲,一把撈起沙發上的大衣,大步往門口走。
“鞋。”鐘渝提醒。
賀雲承低頭一看,腳上還穿着酒店的拖鞋,額上青筋突地跳了兩下。他迅速地換了鞋,出門前想起什麽,回身交代:“酒店稍後會送早餐,晚點李岩來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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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賀雲承應該很忙,從那天後,連續兩天都沒有消息。
鐘渝大部分時間呆在寝室裏學習,累了就出去吃點東西,再散散步。
舅舅舅媽分別給他打過幾次電話,讓他去家裏過年,無論怎樣一家人熱熱鬧鬧,總好過他一個人冷鍋冷竈。
鐘渝沒答應,但也沒明确拒絕,只是說看情況。
去年他也是在舅舅家過的年,熱鬧歸熱鬧,但總有種寄人籬下的不自在,他融不進去,反而顯得尴尬。
何況他一個學生,忽然拿出了一百萬,本來就是件不可能的事。舅舅舅媽早已問了許多次,他只能告訴他們,說是有個冤大頭看上了他家的房子,願意多花錢買——但每個地方的房價是有大致标準的,他們那裏并不是繁華大城市,五十多平的老房子再怎麽好也賣不到一百萬,這個理由委實站不住腳。
舅舅還嚴肅地問他有沒有做違法的事情,他再三保證了,他們才勉強相信。
過年的時候他們說不定又要旁敲側擊地問,他實在找不到什麽好理由了。
這天,他給賀雲舟上完年前的最後一次家教課,告別的時候,安珊留他下來吃晚飯。
“雲舟期末考得很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安珊欣慰地說,甚至還開了個玩笑:“只是吃頓家常飯,家裏就只有我和雲舟,你還怕不夠吃嗎?”
安珊是位很好的雇主,溫柔親切,說話溫聲細語,一點闊太太的架子都沒有。
鐘渝很感謝她給自己這份工作,加上賀雲舟也跟着勸,盛情難卻,便答應下來。
飯菜還在準備,他們在賀雲舟書房裏休息。賀雲舟把鐘渝拉到電腦桌前,說要教他玩游戲。
鐘渝小時候,其實很喜歡玩游戲。
那個年代電腦還沒那麽普及,更多的是在家裏玩卡帶游戲機,鐘渝的媽媽平時管教很嚴,不讓他碰書本以外的東西,但哪個孩子不貪玩,于是他就偷偷把零花錢存下來,和要好的同學一起湊錢買游戲機,放學後再跑去同學家,兩個小孩躲在房間裏玩。
等他長大些,家逢巨變,他幾乎一夜之間就懂事了。
其他同學在玩的時候,他在學習,青春期情窦初開,別人偷偷摸摸地早戀,他也在學習。
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拿了全國競賽大獎,本來可以保送,但由于母親病重,不得不放棄,休學照顧了母親一年。
可以說在他成長的大部分階段,“玩”這個字都離他很遙遠。
賀雲舟和杜少恒玩的同一個游戲,鐘渝在宿舍見杜少恒玩過很多次,玩法靈活技能炫酷,就是操作複雜,何況他是新手,難免手忙腳亂。
賀雲舟坐在他旁邊,手托着臉頰,偏頭笑道:“原來你也有不擅長的事情啊。”
他本來就和賀雲承長得三份相似,這個姿勢配上表情,晃眼看去,像極了高中版賀雲承。
“我是人,人都有缺點。”鐘渝正色道,“何況這是我第一次玩這種網游。”
賀雲舟彎起眼角,“看出來了。”
門被敲了兩下。
賀雲舟腳一蹬地,轉椅自動轉身,“進。”
安珊站在門口,笑着對他們招手,“飯菜快好了,出來洗手準備吃飯。”她頓了下,又跟賀雲舟說:“你爸和你哥也回來了。”
鐘渝眼皮一跳,心跳快了半拍。
賀雲舟擰眉,撇了下嘴角。
“你這孩子,什麽表情?”安珊伸出白皙的手指,戳了下賀雲舟額頭。
實際上安珊也有點意外,賀敬海工作忙,有時又要應酬,通常很晚才回家,賀雲承也幾乎不來這邊,今天倒是都趕上了。
“什麽我哥?”賀雲舟語氣不屑,“人家可沒拿我當兄弟。”
安珊蹙了下精致細長的眉毛,“小孩子別亂說話!一會兒你爸聽見,又要說你!”
賀雲舟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安珊無奈地對鐘渝笑了笑,解釋道:“他們兩兄弟不在一起長大,關系不怎麽親密。”
鐘渝不清楚他們的家事,也無意了解,聞言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更在意的是,賀雲承也在。
他們跟在安珊身後,來到了餐廳。
賀家的餐廳是純正的西式,寬敞明亮的廳堂裏擺着一張長桌,鋪着紋飾典雅的桌布,主座在最前方,兩邊各一排椅子。
此時此刻,主座上已經坐了個儒雅成熟的中年男性,應該就是這棟別墅的男主人,赫世集團的掌權者,以及……賀雲承的父親。
而坐他左手邊的賀雲承,在看到鐘渝的時候,唇邊泛起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之前鐘渝來的時候,賀敬海都不在家,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安珊向自己丈夫介紹:“這是鐘渝,雲舟的老師,之前我跟你提過。”
鐘渝禮貌地問好:“賀先生好。”
“你好。”賀敬海和藹地對他笑了下,客套道:“雲舟的學習麻煩你了。”
鐘渝:“應該的。”
安珊坐在賀敬海右手邊,見他還站着,便招呼他:“坐雲承旁邊吧,別客氣,不用拘束。”
“好。”鐘渝點頭,動作盡量自然地在賀雲承身旁坐下。
賀雲承扭過頭來,裝模作樣地寒暄:“鐘老師,好久不見。”
鐘渝只能配合他演戲,微微笑道:“好久不見。”
“你們認識?”賀敬海問。
“不算認識。”賀雲承說,“之前見過一面。”
安珊适時插話,“是小鐘第一次來那天吧,雲承剛好碰上。”
賀雲承:“對,就是那次。”
賀敬海颔首,表情辨不出喜怒。
傭人們訓練有素地上菜,安珊不知道賀敬海和賀雲承會一起回來,菜做得不多,有一部分都是現從餐廳訂的。
賀家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定,偶爾聊幾句家常,餐桌氛圍還算和諧。
鐘渝神經一直繃着,生怕賀雲承搞什麽幺蛾子,被其他人看出端倪。但好在姓賀的還知道收斂,除了偶爾趁人不注意,遞幾個輕佻的眼神,沒做出格的事。
有驚無險地吃完一頓飯,鐘渝松了口氣。
可麻煩事緊接着就來了。
平常接送鐘渝的司機老張家裏有急事,剛剛請了假,賀先生原本要讓他的司機送鐘渝,但賀雲承這時候橫插一腳,說他也要回去,正好順路。
賀敬海生得儒雅,但一皺起眉,便顯出幾分威嚴:“這裏又不是沒有你的房間!”
賀雲承一手抄兜,吊兒郎當地甩着車鑰匙玩兒,“我在這裏睡不着,認床。”
賀敬海看他這樣就來氣,正想罵他幾句,就被安珊按住手,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客人還在呢,哪有在客人面前下孩子面子的?”她小聲勸道。
賀敬海冷哼了聲,他了解自己的大兒子,以賀雲承目中無人的性子,能讓他主動去送,除非他對那人動了心思。
他不想讓賀雲承過多接觸年齡相仿的同性,但礙于妻子和小兒子在場,他們不知道賀雲承性向,他堅決反對的話反而顯得怪異……
罷了,安珊跟他提過幾次鐘渝,說他是個懂事有分寸的人,他要是不願意,賀雲承也不能把他怎樣。
想到這裏,賀敬海不耐地擺了擺手,意思是快滾。
這對父子向來王不見王,說不了兩句就要吵架,安珊已經習慣了,叮囑賀雲承:“路上注意安全,慢點開車。”
賀雲承輕笑,對着鐘渝偏了下頭:“走吧,鐘老師。”
賀雲承今天開的是輛大G。
他車庫裏一溜的超跑,開到公司總被賀敬海罵,說他是來上班的,不是來飙車,還嫌不夠丢人現眼嗎?
賀雲承又嫌商務車醜,便訂了這輛大G,最近幾天才到手。
鐘渝坐在副駕,剛系好安全帶,車就加速沖了出去。
賀雲承:“今天沒開跑車,不然帶你去兜兜風。”
零下十來度的晚上,鐘渝不知道他兜哪門子的風,淡淡地附和了聲。
車很快開出了別墅區,周遭景物逐漸陌生,鐘渝覺得不太對勁,不安地問:“你要帶我去哪?”
賀雲承戲谑道:“怎麽,怕我把你賣了?”
“很晚了。”鐘渝頓了頓,“我還要回學校。”
賀雲承輕嗤,“放心,有的是地方給你住。”
話說到這份上了,鐘渝沒有辦法,只能随賀雲承高興。
路越來越偏,來到一個近乎荒郊野外的地方,四周寂靜無聲,伸手不見五指。
賀雲承解開了鐘渝的安全帶,把他帶到後座,開始脫他的衣服。
鐘渝緊張地按住他的手,第一次喊了他名字:“賀雲承?”
賀雲承眉峰微動,諷道:“原來你知道我名字啊。”說話時他已經脫下了鐘渝的外套,轉而去解他褲子的紐扣。
鐘渝:“去酒店……”
“這裏沒人,車窗是單向的,看不到裏面。”賀雲承安撫道。
鐘渝閉上眼睛,放棄了抵抗。
……
車裏有些悶,賀雲承下車透氣,單手打開煙盒,只剩最後一根煙,他熟練地抖出來,叼在唇間。
他懶洋洋地靠着車,夜間風大,便用手籠着打火機點煙,悠然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驅散了未盡的情丨欲,他眯着眼,舒服地喟嘆了聲,仰起頭緩緩吐出煙圈。
“還有嗎?”
他回過頭,鐘渝穿好了衣服,隔着敞開的車窗,輕聲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