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新開的馬球俱樂部在京郊。
關于馬球的起源說法很多,有說是起源于中國漢代的,也有說是起源于波斯……反正無論起源于何處,一直以來都以高消費著稱,平民通常難以負擔,也就是所謂的貴族運動。
賀雲承運動細胞一向發達,興趣愛好也廣泛,球類裏除了橄榄球,其他項目也玩得不錯,馬球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都是群纨绔二世祖,但也不乏像賀雲承這樣被壓着在家族企業上班的,為了配合所有人的時間,就選在了下周六,由高彥磊去協調場地。
周三晚上鐘渝沒課,是個固定的見面時間,賀雲承心滿意足地結束一場情丨事,把人抱進浴缸,抱坐在自己身前。
他一手攬住鐘渝起伏的腰胯,指腹漫不經心地摩挲着光滑細膩的皮膚,目光落在鐘渝修長白皙的後頸,那上面印了個他方才情不自禁咬出來的微紅齒痕。
賀雲承身體微傾,下颌墊在鐘渝肩膀上,在他耳畔說:“周六陪我去個地方。”
鐘渝睜開眼睛。
熱氣噴在頸側和耳廓,帶來些微癢意,後背緊貼着賀雲承胸膛,是個稱得上耳鬓厮磨的姿勢,親密到甚至能感覺到賀雲承說話時胸腔的共鳴。
“周六我有家教課。”他嗓音微啞地提醒。
賀雲承當然知道他周六有課,畢竟被授課的對象還是自己的便宜弟弟,但他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更改,近乎霸道地要求:“請假或者改時間,你選一個。”
鐘渝了解賀雲承,他是個極其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凡事都要順着他,你若是讓他不痛快,他也會讓你不痛快。
他沉吟了下,問:“去哪裏?”偶爾學校裏有事,他也會把家教時間改到周日,提前和賀雲舟商量好就行。
“馬球俱樂部。”賀雲承說話時視線籠在鐘渝臉側,他喜歡鐘渝垂着眸子的模樣,細密的睫毛會在眼下打出扇形的陰影,襯着柔和的五官,看起來特別溫柔。
“到時候還會有其他人。”他補充道。
鐘渝大概知道“其他人”指誰,無非就是那群纨绔富家子,他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見過太多,都能想象出屆時會是什麽樣的場面。
“好。”他應道。
賀雲承心情瞬間變得很好,可能是氣氛正好,忽然就很想跟鐘渝說說話。他動了動腿,換了個順服的姿勢,手臂勒緊,讓鐘渝靠在自己的懷裏。
“我上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特別熱衷于打馬球。”他語速輕緩地開了個頭,聲線低沉:“那時候我才十五六歲吧,身體正在抽條,還沒現在這麽……”
他頓了頓,像在斟酌用詞,奈何他詞彙量有限,便簡單粗暴地續上:“唔……強壯。”
他語氣一本正經,尤其說到“強壯”這兩個詞時,字正腔圓,像在強調什麽,鐘渝莫名想笑,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賀雲承繼續說:“學校裏有個馬球俱樂部,我去的第一天,所有人都笑着圍住我,說就我這身板騎得了馬嗎?還有個人說要用球杆把我擊下馬。”
“然後呢?”鐘渝輕聲問。
“然後我就讓他們和我一對一單挑,輪流上,輸了的人就脫掉衣服在馬場上裸奔。”賀雲承故作神秘,“猜我贏了嗎?”
既然他都拿出來說了,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鐘渝耐心地配合他:“贏了。”
賀雲承有些得意地道:“那群人光着屁股追着馬跑的場面我這輩子都記得,可惜當時沒錄下來,不然拿給你看看。”
鐘渝想象了下那個畫面,唇角微揚淡淡一笑:“你打得很好?”
“嗯哼。”賀雲承聲調上揚,胸膛随着語聲震動:“我外公有個馬場,養了很多好馬,我還沒馬高的時候就會騎馬了。”
賀雲承輪廓深邃,眼瞳是特殊的青灰色,典型的混血長相,但鐘渝還是确認了下:“你母親是美國人?”
賀雲承“嗯”了聲,“她和我父親是大學同學,被愛情沖昏頭腦草率結了婚,沒幾年兩人就掰了。”語氣不帶情緒,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父母,而是其他毫不相關的人。
鐘渝垂下眸子。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後果他再清楚不過,他媽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相比賀雲承父母,還要更慘烈些。
賀雲承沒察覺到他情緒短瞬的低落,打開了話匣子般道:“別看我現在長得高,但其實我發育得比其他人晚,我剛到美國上學的時候才十三歲,同齡人都比我高一大截,英語也說不太好,如果拳頭不夠硬,就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鐘渝倒是不意外,無論美國還是國內,都不乏校園霸淩事件,尤其賀雲承這樣的混血,和其他人長得不一樣,就容易被視為異類。
他想起路易斯那句不屑的“雜種狗”,想來賀雲承以前沒少聽,他回應的方式,大概率就是通過拳頭。
不過他還是有點訝異,賀雲承居然會和他說這種事。
熱氣蒸騰,鐘渝略感乏力,順着賀雲承的力度往後靠:“你以前經常打架?”
“嗯。”賀雲承點頭,無所謂地說:“我父母從來不管我,打架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他說得輕松,但在那種青春期敏感的年紀,常年被父母忽視,家庭關系淡漠,長不長歪另說,成年後也很難和人建立長期親密關系。
鐘渝沒法評判別人的家事,遂問:“現在呢?”
“現在嘛……”賀雲承把玩着鐘渝的手指,唇角微勾促狹道:“當然是和人講道理。”
他成年後就很少和人動手了,畢竟發洩的途徑多了,比如做丨愛……
想到這裏,他微低下頭,暧昧地再次咬上鐘渝後頸,印在剛才的齒痕上,牙齒叼着那塊軟肉輕輕碾磨。
頸後麻麻癢癢,沿着脊柱蔓延到尾椎,帶起異樣的感觀,鐘渝手指微微蜷起,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我明天還要上課。”
賀雲承颔首,“睡覺吧。”
泡得太久,水都快涼透了,賀雲承長腿一邁,率先出了浴缸,抓過一旁的浴巾圍在腰間。
鐘渝雙腿發軟,扶着浴缸沿想站起來,下一秒賀雲承回身彎腰,把他從浴缸裏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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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天,李岩開車來接鐘渝。
鐘渝沒讓他來校門口,車停在了一條街之外的路口。
賀雲承也在車上,車門打開時,視線在鐘渝身上停頓了一秒。
人坐到了身邊,狹窄的車內空間似乎也跟着明亮了起來,只是太過安靜,賀雲承板起臉,話音毫無波瀾:“走吧。”
李岩打燈起步,擡眸瞥了眼後視鏡,後座兩人都沒什麽表情,甚至連招呼都沒有打。
鐘渝是那種如果不跟他搭話,就根本不會主動開口的人,賀雲承則是眼高于頂,只有別人去迎合他,沒有他去遷就別人。
李岩暗自搖了搖頭,明明是睡在一起的兩個人,看着還跟陌生人似的、
他們能在一起那麽久,也着實出乎他意料。
一小時後,車緩緩停在俱樂部前,李岩去停車,穿着polo衫的負責人熱情地迎上來。
“其他幾位已經先到了,您二位要先去換衣服嗎?”
賀雲承:“嗯,帶路吧。”
負責人邊走邊介紹,“我們這邊呢是有vip房的,帶有淋浴間,東西都是全新的,您看是要去公共更衣間,還是……”
賀雲承眉峰輕輕一挑,轉臉看向負責人:“行啊,去看看你們的vip房。”
負責人更熱情了,“好,您這邊請。”
鐘渝跟在賀雲承身邊,俱樂部很大,幾乎占據了小半個山頭,不遠處有一排造型別致的小房子,歐式田園風的白牆紅屋頂,應該就是負責人說的vip房。
“您也知道我們剛開業不久,但vip房只剩這一間了,其他的都被訂了。”負責人邀請他們進門,賣力地推銷:“我們這裏有全京城最好的草場,馬都是賽級名種,不論是打球還是賽馬,您都能得到最好的體驗。”
房間布置是複古風,原木色的家具頗具質感,與其說是更衣間,更像是休息室。
賀雲承打開淋浴間的門,只有一個花灑,空間不是很大,但色調柔和暧昧,莫名适合做一些隐秘的事……
他眯了眯眸子,眼底閃過些意味深長:“好啊,就這了。”
李岩把裝備送了過來,便有眼色地和負責人退開了,屋子裏只剩了鐘渝和賀雲承。
賀雲承當着鐘渝的面,毫不避諱地換起了衣服,他穿了黑色的polo衫,下身則是白色的修身長褲,比模特還要完美的身材比例搭配深邃五官,使得他看起來俊美非凡。
他穿好了護膝和皮靴,沒有戴頭盔,手指勾着頭盔的系帶晃了晃,另一手拿着球杆,向着門口的方向偏了下頭:“走吧。”
他們跟着指引,一前一後來到了馬球場。
人竟然不少,有男有女,鐘渝大致數了數,加上他和賀雲承,一共有十三個人。
此時球場上有幾個人正在練習,各色馬匹馳騁在寬闊的草場上,其他人則圍在球場邊,歡聲笑語與喝彩聲混雜在一起。
高彥磊最先看到賀雲承,老遠就對他揮了揮杆:“雲承,快一點!”
他這麽一喊,其他人注意到了他們,紛紛扭頭看了過來。
賀雲承步子邁得不緊不慢,“練得怎麽樣了?”
高彥磊下了馬,走到場邊,聞言哈哈一笑:“怎麽,你想虐菜啊?”随即他偏了下頭,目光越過賀雲承肩膀,落到鐘渝身上,不着痕跡地端詳片刻,笑容愈發燦爛。
“雲承,不給大家介紹一下?”
衆人這才注意到賀雲承身後的鐘渝。
青年約莫二十來歲,五官精致漂亮,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衣,搭着淺色牛仔褲,春季的陽光明媚耀眼,毫不吝啬地照在他身上,邊緣鍍了圈絨絨柔光,渾身透着清清爽爽的書卷氣。
但他的表情又很冷淡,眼神古井無波,即便被那麽多人打量,也依舊從容鎮定,毫無窘迫畏縮之态。
他這一身打扮與氣質,可以說和在場的所有人格格不入,若不是知道他是賀雲承包養的情人,還會讓人以為他也是哪家公子哥。
賀雲承握住鐘渝手腕,把他往前拉了拉,和自己并肩而立。
“這是鐘渝。”
他只簡單介紹了鐘渝的名字,便不再說其他。
“喲,怎麽跟個學生似的?”有人調侃道。
高彥磊斜了那人一眼,笑道:“人家本來就是學生。”
“大學生啊?大學生好,知識分子。”
“雲承怎麽認識的?教教我們……”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着,視線流連在鐘渝身上,賀雲承不耐地皺眉:“話這麽多,留着力氣待會兒打球吧!”
其他人頓時就不服了,嚷嚷着誰怕誰,球場上見分曉。
靳子睿也在人群中,從鐘渝出現起,他的眼光就沒挪開過。
不知是昨晚沒睡好,還是被美色晃花了眼,腦子裏暈暈乎乎,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動作的,居然向前走了一步,友好地向鐘渝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靳子睿。”
鐘渝微怔,沒想到會有人和自己打招呼,禮貌性地跟他握了下手:“你好。”話落他抽手,竟然沒抽動。
他凝眸,不帶情緒地看向靳子睿。
靳子睿反應過來,心裏慌亂一瞬,急忙松開他的手,“不、不好意思,我……”我了半天,也沒想到該說點什麽。
賀雲承雖然在和其他人插科打诨,但餘光仍舊注意着鐘渝的一舉一動,見到兩人的拉扯,眉心一擰。
他把鐘渝拉近了些,語氣低沉:“怎麽了?”
鐘渝面色不變:“沒什麽。”
賀雲承瞥向靳子睿,眼神暗含警告。
靳子睿臉色有些尴尬,随便找了個借口走開。
其他人沒發現這邊的小插曲,興高采烈的讨論着一會兒的戰術,賀雲承拉着鐘渝來到觀賽區,安置在座位上。
“你在這等我,餓了就吃點東西。”
鐘渝點了點頭。
觀賽區除了有遮陽傘與座椅,還專門為他們準備了點心、水果和飲料,打球的都到場地上了,剩下的就都是公子哥們帶來的伴兒。
有個打扮時髦的年輕男人坐到了鐘渝身邊,V字衣領開到了胸口,臉上戴着副墨鏡,露出嫣紅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Hi~~”他熱情地跟鐘渝打招呼,聲調千回百轉。
鐘渝:“Hi.”
“你叫鐘渝對吧?”男人端起鮮榨的橙汁抿了一口,紅唇張合:“你可以叫我Henry~~”
他一個男人,幾乎每句話尾都帶着高低起伏的波浪線,鐘渝聽着別扭,就不太想和他說話,但出于禮貌,還是不太熱絡地回應:“好。”
Henry手支着臉頰,側過臉直勾勾地看他:“你長得确實不賴,挺招人喜歡的。”
“謝謝。”鐘渝耐着性子,“你也不錯。”
“哈哈哈……”Henry笑了起來,“我就喜歡你這種有眼光的人。”
球場那邊傳來驚呼,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摘下墨鏡,挂在襯衣胸前的口袋裏。他長了張标準的瓜子臉,五官漂亮但略顯陰柔,氣質也有些輕浮。
賀雲承騎了匹純黑的馬,左手穩穩地控制着缰繩,看準機會,俯身用力揮杆,球越過防守,徑直飛進了球門。
“漂亮!”高彥磊喝了聲彩,和他碰了下球杆:“看來今天我們贏面很大。”
賀雲承笑了聲,下意識扭頭去看鐘渝。
鐘渝雖然面朝着這邊,可若是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眼神其實是放空的,賀雲承對他的這個表情很熟悉,這說明他在發呆,或者在想問題——總之,沒有在注意他。
進球的喜悅被沖淡了些,賀雲承勒轉馬身,語聲淡淡:“這才剛開始。”
Henry笑吟吟的鼓完掌,轉過臉問鐘渝:“賀雲承很帥,對吧?”
他這不是疑問,也不是征詢,而是帶着肯定意味的強調句。
平心而論,賀雲承外貌确實優越,即便再讨厭他的人,也無法否認這一點。
鐘渝:“嗯。”
“他是你男朋友?”Henry又問。
鐘渝眼睫微動,他和賀雲承應該夠不上情侶關系,不過金錢和肉丨體的交易罷了。
“不是。”
“哦……”Henry拖長音調,“那就是床伴。”
鐘渝沒應聲,算是默認。
“看來我還有機會。”Henry笑起來,興致勃勃地追問:“他是混血,那裏應該很大吧?活兒怎麽樣?”
他問的都是些私密問題,鐘渝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當做沒聽見。
“就算活爛也沒關系,只要硬件設施到位了,畢竟床技還可以練不是……”Henry絮絮叨叨自說自話,散漫地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晃晃悠悠:“聽說賀雲承的床伴從不超過三個月,你的保質期還剩多久?”
他這話說得冒犯,但鐘渝竟絲毫不生氣,只覺這人怪莫名其妙的,和路易斯之流一樣迷之自信。
鐘渝眸底泛起抹淡笑,配合地問:“你的意思是?”
Henry自信地說:“你信不信,總有一天,賀雲承會是我的。”他之前就注意到賀雲承了,但一直沒有機會接近,這次是借了朋友的光……什麽花花公子,留不住人是其他人沒本事,而他勾勾手指就有不少人湊上來,偏要試試這位高難度的混血美男。
鐘渝輕笑了聲,“祝你成功。”
他說完就站起身,邁步要離開座位,Henry以為他是在給自己臉色看,不高興地皺眉:“你去哪?”
鐘渝淡聲道:“上洗手間。”
在鐘渝轉身的時候,賀雲承打了個漂亮的反手球,他無視場上衆人的驚嘆,得意地驅馬轉向觀賽區時,看到的卻是鐘渝離開的背影。
賀雲承面色逐漸陰沉,幾乎瞬間就沒有了打球的興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名之火。
他确定了,鐘渝是真的沒把他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