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殼子
第67章 殼子
醉鄉樓。
徐年的酒樓,或者說是青樓,向來是整座酆都城最為繁華的地方,它緊鄰忘川河岸,算是鬼市的一部分。
醉鄉樓是由徐年一手創立起來的情報網,不止是鬼界,妖界和仙界都常有人來慕名拜訪,不惜代價也想與徐年做交易,這裏魚龍混雜,滿是肮髒的銅臭氣。
平日裏,徐年總會在自己的房間呆着,不願與外人來往,不是他看不起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而是他害怕。
他怕自己會變成自己最讨厭的那副樣子。
但徐年也甘之如饴,因為連白希望看到的是叱咤生意場的徐老板,而不是畏畏縮縮的徐年。
徐年難得從正門大步踏入醉鄉樓,門口的小厮都愣了一下,忙走上前,詢問道:“是出了什麽急事嗎,老板”
徐年搖搖頭:“無事,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是。”小厮退下了,徐年随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就這麽呆呆地支着下巴看着不遠處的說書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進來,徐年被老人這一身的鬼氣熏得回了神,自嘲地輕笑了聲,認命般站起身,和老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天字號房,老人輕車熟路找到密室的門,沒管身後的徐年,徑直走了進去。
密室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老人的皮膚立刻垂了下來,仿佛失去了支撐,從骨頭上滑下,整個人像是如蛻皮般瞬間失去生機,一團黑霧從這幅殼子裏鑽出,歲良的聲音傳了出來:“你見到連白了”
“是。”徐年看着剛被歲良舍棄的皮,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麽,只問,“這殼子又用不了了嗎?”
黑霧不能脫離軀殼太久,它一邊往密室裏部飛,一邊道:“殼子不錯,按理說還能用一段時間,不過這張臉已經被連白記住了,做事不方便,你再幫我找一個。”
徐年閉了閉眼,道:“短時間內我找不到,你得給我些時間。”
黑霧聞言一頓,像是有些奇怪:“你那養老院那麽多人,都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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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只道:“你總是不安分,養老院也才一百多號人,哪夠你用。”
歲良才不管那麽多:“這與我無關,我馬上就要煉成了,到時候好處不會少了你,你再想想辦法。”
徐年深吸口氣,閉了閉眼:“連白已經恢複記憶了,你覺得你搞得這些能瞞住他”
歲良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我搞的這些人難道不是你殺的嗎?怎麽又怪上我了”
“你——”徐年被他的厚臉皮驚到了,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自知争辯無用,只得老老實實閉了嘴。
歲良卻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不肯放過他,饒有興致道:“徐老板,你不會,還在妄圖得到連白的諒解吧?”
徐年垂在身側的手指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偏頭閉着眼,裝作聽不見。
歲良前一秒還溫和笑着,下一秒聲音就冷了下來,威脅道:“徐年,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勸你老實點,忤逆我的後果你不會想看到的。”
下一秒,徐年的脖頸處忽然爬上了黑霧,那些黑霧自心口處湧上來,緩緩爬上了徐年的面頰,他的表情也愈加痛苦,偏偏歲良還在說:“徐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那同樣被我下了蠱毒的老母親,就不一定了。”
徐年瞳孔驟縮!
歲良見到他這幅明顯被刺激到的神情,像是終于滿意了,黑霧緩緩爬上密室最裏側的房間門,順着門縫鑽了進去,一個男子閉着眼躺在冰棺上,不知生死,脖頸處挂着一枚水滴形狀的白玉。
若是有旁人在此,見到男子的臉,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那赫然是歲良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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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流雲坐在飯桌前,表情活像要便秘,屁股時不時在凳子上蹭,舉着筷子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從南毫不客氣道:“不吃就滾,別影響我們食欲。”
蘇流雲一臉委屈:“我,你這菜……”
這還真不怪他,蘇流雲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辣,可連白還是個嗜辣的,無辣不歡那種。
更何況從南還使了個小壞,他清楚蘇流雲的喜好,特意做了這一大桌子菜,就是想把這沒個眼力見的小子逼走。
連白是真的有些茫然,他和蘇流雲其實沒太多接觸,千年前唯一一段和蘇流雲熟悉的日子裏,他還是瞎的,更不了解這小孩的喜好了,于是此時的連白滿眼迷茫,甚至還擔憂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蘇流雲嘴巴張開合上無數次,也不敢在從南的眼皮底子下撒嬌,只得委委屈屈道:“我,孟湘找我,我得回去了,下次再——”
從南幽幽看過來,蘇流雲整個人一激靈,竟是被吓出了逆反心,氣道:“下次再來!城主您可一定別嫌棄我!”
連白忙道:“不會不會,下次來要告訴我,我給你做好吃的。”
最終,蘇流雲頂着勝利的小眼神走了。
連白照常吃飯,剛夾起一塊肉來,對面的從南便站起身,繞到連白身旁坐下,撐着下巴看他。
連白眨了眨眼,疑惑道:“......怎麽了嗎?”
從南眼神有點委屈:“每次蘇流雲在,你的眼睛就好像要黏在他身上,你都不看我的。”
“......啊?”連白也是沒想到,從南的醋勁已經到了這種離譜的程度,只能想辦法哄他:“我沒有啊,我又不喜歡他。”
從南立刻道:“那你喜歡我嗎?”
連白臉一紅,眼神游離,從南其實沒那麽無理取鬧,他就是閑的,此時見到連白這幅樣子也滿足了,沒再奢求太多,他也知道以連白的性子很難會說出什麽黏黏糊糊的情話來,剛想就此作罷,就聽連白輕聲說——
“喜歡啊。”
從南一愣,支着下巴的手好懸沒撐住,胳膊肘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咚——”
“嘶——”
連白被“咚”的回了神,害羞什麽的全都被他抛在了腦後,滿臉的無奈:“你是不是傻的啊。”
見連白扯着他手臂仔細檢查,從南滿足一笑。
是啊,他就是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