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亮相

017 亮相

曲檸愣了一下,眼睛睜大了一圈兒,視線逃避地看向電腦桌面,答道:“什麽好人好事?沒有聽說呀。”

楊原野見狀,心中得到了确認,一反平時吊兒郎當愛開玩笑的模樣,正色道:“曲醫生,麻煩您下回直接拒絕他吧!我不想和他再有牽扯。”

“為什麽?”曲檸本以為楊原野會心存感激,聽他那麽說顯得十分驚訝,顧不上繼續替人打掩護,問道:“他很誠心,人也有禮貌,不像是別有所圖,我就答應了他。怎麽了?有人幫幫小葵不好嗎?出什麽事兒了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他叫易卿塵。”楊原野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嘴角輕微抽動。

“易卿塵……”

曲檸的大腦開啓搜索模式,忽然眼睛一轉,低頭點開手機,調出音樂軟件,點進熱歌榜第一名,“易卿塵”。

“居然是他……”

楊原野短嘆一聲:“總之,我不想招惹他,麻煩曲醫生下次替我轉告,謝謝他的好意。”

曲檸不禁好奇:“你們之間……有什麽過節嗎?他看起來真的特別和善,不像有任何惡意。”

楊原野垂下眼睛,不說話。他當然知道易卿塵沒有惡意,他比誰都了解,那人一副水晶肝腸,從小吃過苦,就不願看別人受難。可他不要易卿塵的憐憫,也不想拖累他,還有……楊原野更怕自己在同一處栽兩次跟頭。

“曲醫生,我自然有我拒絕的理由,我知道你也是為了小葵,真的很感謝你,但也希望你能體諒一下病人家屬的心情,不要再做多餘的事了。”

曲檸不明就裏,但看楊原野罕見嚴肅認真的表情,覺得事情并不簡單,于是便點頭應下了。

楊原野起身告辭,走向門口。手剛放到門把手上,身後的手機裏忽而傳來了歌聲,那熟悉的聲音像一把利刃,直插在他的神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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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原野的風,吹動塵世的夢

夜色漆黑,不見你潑墨的眼眸

風雪半山,遮我純白的為難

彎弓拉滿,誰在異鄉獨憑欄

背後是你,肩上是風

思君不見下渝州......”

楊原野漆黑的瞳仁掀起暗流震蕩。他沒聽過這首歌,不是沒機會,是故意不去聽,但凡是易卿塵的歌,他都不敢聽。

他轉頭和曲檸對視了一眼。曲醫生先是恍然大悟地張了張嘴,再又一臉八卦地眯起眼睛,那笑容仿佛在說:“不會吧......”

楊原野心裏有鬼,慌亂地解釋道:“我和他沒什麽,你想多了!”

不打自招。曲檸沒忍住,噗嗤一聲,咧開嘴笑出了聲:“我想什麽了?我可一個字也沒說啊......”

-

易小雪這幾天的狀态時好時壞。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電視,坐在那兒一看就是一下午。電視裏面說的東西有一半以上她都聽不懂。

二十多年高牆內的生活,她已經徹底和時代脫軌。翻遍全家找不到一本新華字典,她也不願意去問易卿塵。出來之後,她跟易卿塵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她有時候很恍惚,好像還過着服刑生活。每天早上5:50準時起床,把被子疊成豆腐塊,搞內務,之後坐在床沿等人來檢查。過了6:15,沒人檢查,她又松了口氣似的,再把被子攤開,鑽進去,自暴自棄地蒙頭睡覺,其實完全睡不着,閉上眼睛又在背誦監獄行為規範,想着一會兒是不是要操練和隊訓。

每晚十點熄燈睡覺,她的生活很規律。過去二十多年在獄中沒有失眠,可最近卻開始睡不着。

有一天後半夜,她夢到她本來把孩子放在肩膀上拍嗝兒,後來突然就将小嬰兒摔在了地上。她吓出一身冷汗,趕緊跑去隔壁,伸手探易卿塵的鼻息,動作太大,把人驚醒了,黑暗中四只眼睛互相對視。

易卿塵吓得夠嗆,吞咽了一口虛無,啞聲問:“你......怎麽了?”

“沉淵,我差點兒把你摔死,你嘴裏全是血。”

“什麽?”

易卿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伸手扭開了床頭燈。

易小雪嘴巴張着,下巴微微顫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她用驚懼的眼睛盯着他,易卿塵心下生寒,後背往後貼住床頭。

“你當時就那麽從我手裏飛了出去,他們都說我是故意的,你姥姥把你撿起來,看你嘴巴裏全是血,她就沖過來打我,說‘真是造孽,你還要被槍斃幾次啊?’”

易小雪頓了頓,再次張開口時,卻突然哭了出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摔死你,我沒想殺任何人,沉淵,我真好好改造了,我還減刑了四個多月......”

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捂着臉,整個身體向前蜷縮,肩膀劇烈地顫抖着,似要把內心的痛苦全都宣洩出來。

易卿塵不知所措,胃裏一沉,腸子在擰勁兒。他下了床,站在易小雪身前,将她的頭抵在他胸膛,輕輕捋順她的後背。

“我知道,”易卿塵一開口,竟也覺得眼眶發酸,“我會替你跟姥姥說,不怪你,你受的苦夠多了。”

易小雪止住了哭,擡起一張通紅的、泥濘的臉,搖了搖腦袋說:“沒用的,他們都沒了。”

“......誰沒了?”

“有人給獄裏來過電話,說我爸媽都沒了,是頭些年的事兒了。”易小雪看着前方,眼神沒有了焦點,“去地底下了......沒了,都沒了......”

易卿塵用手心擦掉她的淚痕:“你還有我,我在呢,媽。”

聽到那一聲“媽”,易小雪身體一凜,瞪大了雙眼,揚頭凝視着易卿塵。

望着那張臉上和自己極其相似的眉眼良久,易小雪輕輕地吸了口氣,嘴角漾起一絲沉重的笑意。

易卿塵又輕喚了聲:“媽。”

一瞬間,她抱住他,嚎啕大哭。

......

這天,家裏來了一堆人,拿着好看的衣服,還有一行李箱的工具,來給易卿塵化妝和做造型。

易小雪心裏大概知道,她兒子如今是個歌星,和當年的費翔、林依輪、蔡國慶差不多的那種。易小雪起先只是遠遠地站着看,後來又對那些瓶瓶罐罐,小夾子小刷子産生了興趣。而且她很喜歡口紅,年輕的時候她一塗上口紅,她媽就罵她“跟吃了死孩子似的”,可她自己覺得美。

“阿姨你喜歡化妝嗎?”小白沖易小雪笑,很有親和力的樣子,易小雪怯怯地點點頭。

小白只知這是易卿塵的媽媽,從縣城裏過來的,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她熱情地招呼道:“來,阿姨,要不要試試我的化妝手藝?雖然比不上Kevin老師,可也不賴哦!”

易小雪透過鏡子的反射看易卿塵,在得到一個鼓勵而肯定的眼神後,易小雪難掩激動地坐在了椅子上。小白鼓搗了一番,除了化妝,還給易小雪卷了頭發,頗有上個世紀老港星的風範。

易小雪對着鏡子使勁地瞧啊瞧。跑進屋從旅行袋裏翻出自己壓箱底的一條花紗巾,圍在肩上,陶醉地對着鏡子照,活像幾十年前MV裏的女主角。

妝造團隊的小助理掩着嘴笑,頭回見明星的媽媽這麽土氣、沒見過世面。譏笑的眼神藏都藏不住,一扭頭,竟對上易卿塵的眼睛,一向溫潤謙和的人正森寒地盯着他,雖然沒有太多表情,目光卻極鋒利。小助理馬上收起不恭的表情,低下頭讪讪地熨衣服。

易卿塵扭頭看向易小雪,難得見她手舞足蹈、這麽開心,他也跟着心情舒暢。

“易老師,你這耳洞位置有些偏呀,怎麽弄的?”造型師注意到易卿塵左耳的耳洞,并不是打在耳垂的正中間,而是很明顯地向側上方偏了許多,讓人不禁疑惑怎麽會這樣。

易卿塵擡起手摸了摸左耳耳垂,悵然道:“這耳洞已經長死了,好多年了。”

确實好多年了,四年。左耳同樣的位置,楊原野長了一顆小痣,淺淡的琥珀色。

換上一身新中式西服,做完了妝發,整個團隊都圍着他看,顯得非常驕傲和滿意,紛紛請他合影。他和小白到了樓下的時候,楚言和吳芷靜已經都等在車裏了。

GQ慈善之夜相當于中國的Met Gala大都會慈善晚宴,比任何頒獎典禮還精彩。據說紅毯門票已經炒到了18萬元一張,即使是這樣,還是有許多大小網紅花錢來蹭。

汽車停在紅毯的盡頭,車窗外閃光燈明明滅滅比天上的星輝還耀眼。

楚言主動伸手幫易卿塵整理領結:“從這裏出去,你就是一個真正的公衆人物了,記得那天我告訴過你什麽嗎?”

易卿塵當然記得,他點點頭說道:“背挺直一些。”

楚言的目光溫暖地籠着他。吳芷靜也從副駕駛轉過身子,亮閃閃的耳飾襯得她光彩奪目,她難得這樣燦然,對着易卿塵半開玩笑地說:“小易,茍富貴,勿相忘。”

大家都笑起來。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易卿塵沒什麽偶像包袱,他目前最大的願望是憑本事賺錢,他要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路。

楚言先一步下了車。全城最引人注目的娛樂公司CEO一出現,媒體們的閃光燈就點亮了整個紅毯。只見他身後跟下來了一個生面孔,和楚言的成熟儒雅形成極好的呼應。

此人帶着年輕的朝氣,修長挺拔,皮膚白皙,眉目如畫,一雙眼睛明亮而清澈,如清風朗月。高聳的鼻梁,優越的下颌角讓他既不失陽剛之氣,又兼具柔美之感,當他微笑時,整個世界仿佛都亮了起來。

二人并肩,一路紅毯走過,謀殺無數菲林。

媒體的閃光燈好奇地捕捉着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在簽名牆上簽過名之後,禮儀小姐的目光滞留在這位新面孔身上,遲了好幾秒才去接他遞回去的筆。

主持人走近logo牆,向二位提問。楚言接過話筒,落落大方地介紹道:“這位就是盛世娛樂的新人歌手,易卿塵。”

“啊!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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