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第 3 章

裴映慈回了她在霍府留住的小院。

她有些疲乏,周身皆不爽利,尤其腿間滑膩膩好不敏.感。可眼下時辰不當,忽而叫水洗沐難免惹人眼光,她在霍家謀生多年,早已摸透了霍夫人的挑剔脾性。

她若是敢做出些有悖規矩的舉動,不消半日便會被喊去桐雲院問話,若霍夫人起了疑心,今後免不得又多一雙眼盯着。

裴映慈進了屋,徐然坐在桌前,眼眸輕轉,悄悄跟蕊冬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心領神會,找了個由頭把堂間伺候的婢女發派走,又轉頭望向裴映慈,只見她微微張嘴,無聲作了個口吻,眼睛瞟向洗房。

蕊冬向來機靈,旋即領悟過來,端了那盞剛沏好的奶酥茶朝前走。

嘴裏邊道:“姑娘陪公子說了許久,怕是渴得緊,我倒杯甜的給姑娘潤潤嗓子。”

說話的嗓音不高不低,足夠令院子裏的人聽真切。

緊跟着又是“哎呦”一聲。

那兩名被發派院裏擺弄花栽的丫鬟即刻扔了手裏的活,忙不疊跑進屋來,便見裴映慈的白絨小襖濺了一溜兒深漬。

那痕跡垂墜而下,污了軟巾裙擺,俨然是不能看。

蕊冬一面嘆一面說該死,怪自己沒瞧清楚腳下給絆了步子,好好的新衣被白白糟蹋。

那倆丫鬟迅速對視一眼,悄然松了口氣,忙迎上前伺候。

裴映慈順理成章喊人備水,又吩咐那倆丫鬟替她取來幹淨的衣裳,領着蕊冬進了洗房。

衣衫徐然褪下,蕊冬不免輕嘶低嘆,裴映慈輕手輕腳踏入池中,雪肌遍布濃淡痕跡,水波蕩漾覆來,旖旎沒入水下。

Advertisement

她只把腦袋露在外頭,兩臂抱膝輕輕蜷着腿,木愣愣望着水面出神。

蕊冬取來藥膏擱在一旁,先替她小心清洗,每到此時,裴映慈總是沉默出神,并不作過多反應。

少女黑發如雲,更顯玉骨冰肌,清淩淩的一張臉,眉間眼梢卻有絲妩媚風流,透着格格不入的欲色。

她一向小心,絕不要霍昭在顯眼的地方留下痕跡,由此在旁人見不着的地方,他便不會心慈手軟。

霍昭初時膽大妄為,趁她不備在雪頸落下紅痕,她氣得連着三日不搭理他,把自己關在小院稱病,不肯見大夫也任性罷了請安禮,又惹來霍夫人不悅。

彼時她對此事知之甚少,整日提心吊膽,只覺做了大逆不道的錯事,萬一叫人覺察定要被逐出霍家,心中惶惶無定更不知事情怎會走到如此地步。

她那日明明只是惱他失約沒來賀她生辰,待散了家宴,氣鼓鼓地進了書閣獨自等他回府。

而霍昭深夜歸來,輕裘緩帶站在影燭之下,眸色迷離,臉側有古怪的檀緋,深望她的眼神也逐漸變了模樣。

他伸掌把她拽到榻上,鉗制她的一雙小手,壓抑着喑啞嗓音問她為何要來?她糊塗,沒來得及作答,濕濕欲欲的吻就落了想下來,她驚訝得瞪着眼,竟忘了推開他。

他是她的哥哥、兄長,哪怕只是假借的名頭,可他們好歹也做這麽多年兄妹。

一夜之間,哥哥不再是哥哥,妹妹本也不是妹妹。

她醒來後驚慌失措地離開落玉齋,絞盡腦汁要躲他,可身在霍家,她又能躲得多遠,藏得多好?

霍昭輕而易舉地潛入小院,披着夜色悄然站在她床邊。

他撩開床幔,手裏捏着塊令牌,眸色沉沉地俯視着她:“這塊牌子能進天牢。”

她本還蜷着腿,戒備地縮在床角,自以為霍昭不敢亂來。聞言不免訝然,下意識伸手去接……最後卻先撫落他稍稍敞露的衣襟。

那夜開始含住秘密前行,虧得這麽些年親密無間,她清楚知曉如何讨好他,暗不見光的關系纏住裴映慈,推着她踏往得償所願的陷阱。

若她能徹徹底底恨上霍家恨上霍昭便也罷了,可這段感情裏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情非得已,她跟霍昭……有那樣多的秘t密能掰開細細說。

她寧可認定這是一場意外促成的風月買賣,霍昭貪圖她年輕貌美,她正好攀結他滔天權勢,各取所需能讓複雜的感情變得幹脆利落。

洗沐過後,裴映慈坐在鏡前擺弄一枚玉簪。

那是霍昭去歲送贈她的禦品,成色稀罕,被做成觀音燕的模子,巧致又精細。可她覺着諷刺,轉手便鎖在妝奁最底下,從來也沒穿戴過,今日卻難得翻出來。

小丫鬟默不作聲地替她絞發,蕊冬倒了溫茶遞上前。

桐雲院那邊來了位婆子傳話,讓她歇息好到別院用晚飯,霍老爺今夜也在家中。

裴映慈應了聲,又叫丫鬟手腳利落些。

這邊諸事料定,她不願多耽擱,領了蕊冬直往桐雲院。

人到屋外,聽得裏頭笑音不斷,便察霍采英應當被留了一整日。

裴映慈理了理衣擺,這才徐步進屋福身行禮,少頃,又聽丫鬟在外傳:“公子到了。”

她甫一回神,擡眸望門,冷不防與霍昭視線相纏。這回便沒再刻意避開,稍稍垂眸,又輕聲喊了句照連哥哥。

衆人稍坐片刻,迎紅領着幾個婆子在次間擺好桌凳,酒菜傳上來,她手裏又握着把綢布包的玉箸,站在門簾兒那迎他們入內。

霍夫人先在主位入座,這才說霍老爺今夜被聖上留在宮裏吃酒,不歸家用飯,小輩自當随意些。

丫鬟忙着游走布讓,随間伺候的婆子婢女出入不止,可席間安靜有序。

少頃寂然飯畢,撤了勞什子一堆,複又呈了甜湯上前,幾人又開始閑敘家常。

話引子難免牽去秦家,霍夫人拉着采英自多叮咛,嘴邊卻止不住淡笑,明眼人都瞧出她十分看好這門姻親。

裴映慈只顧垂眸飲湯,霍昭則招了丫鬟奉茶,二人自顧沉默。

這邊話畢,霍采英忽而想起什麽,面向霍夫人道:“我上回聽秦家來的婆子提起,說是嬸母找了吳氏到陸家議婚,想來照連好事将近,不知可定好日子納采問名?”

裴映慈聞言一怔,纖手豁然微抖。

吳氏是京都響當當的紫褙冰人,官宦世家議婚納采十有八九請她出面,霍秦兩家的媒親便由她一手牽成。

裴映慈星眸微斂……陸家,是她以為的那個陸家麽?

她心中驀然湧起千思萬緒,不由鼻息稍沉,眼前猛一恍惚,視線似蒙上一層水霧,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霍夫人臉上的笑意藏不住,可未及答話,卻聽霍昭冷冰冰地說:“納哪門子采,又問哪門子名?我竟不知此事。”

裴映慈驀地神思回籠,心底忍着絲絲嘲諷,只道霍昭裝扮拙劣。

霍夫人俨然将此事端上臺面,就連秦家都已聽得一二,他眼下何必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自欺欺人?

陸家……京都世族叫得上名號的只兩個陸家,而有千金待字閨中的便獨殿前指揮使陸鼎逑一門。

可是她裴、陸兩家從來算不得好交情。

霍夫人聞言頗有不滿,又不舍當衆指責愛子,便佯作嗔怪道:“昭兒說得糊塗話,外出奔忙許久連正事也給疏漏了。你南下之前自個兒點的頭,說迎着開春請冰人到陸大人家中把婚事議定,待你南巡歸來也好過禮。”

這話說得板板正正,前情因果具詳,容不得霍昭裝傻。

裴映慈耳中嗡鳴,捏着那白瓷勺兒攪弄甜湯,化柳成絮,一顆心若墜冰窖,只覺如坐針氈。

霍昭察覺她神色有異,擱了茶,語氣疏冷:“我沒說過,母親可別在旁人跟前辱沒陸姑娘的清白名節。”

霍夫人鳳目一瞪,席間氣氛霎時僵冷。

霍采英更是驚詫不已,未料霍昭半點顏面也不留,她好不難堪,把眼睃巡母子二人,只覺不該開這話口。

後來還是霍夫人的貼身嬷嬷反應快,忙打着囫囵給兩邊解圍,一說公子向來顧面子,不願私事提之于衆,又說夫人關心則亂,私事自當私下談。

場面總歸安寧下來。

飯席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桐雲院的老人,散宴前便被嬷嬷下了封口令,旁的下人俱守在院兒裏,由此并不知曉次間的小意外。

飯席不歡而散,霍采英默默留下安撫長輩,霍昭若無其事般離了別院。

裴映慈百十個不願與他同路,也陪霍夫人閑坐了會,方才自請離去。

她心事重重,蕊冬不敢在外頭多嘴,只跟在她身後默默提燈。

主仆二人路過花園,假山之後暗影忽搖,裴映慈還未及作聲,整個人已被扯入洞內。

蕊冬驚出一聲低呼,忙想提裙跟上,卻聽霍昭冷冰冰地喝令:“站住。”

小丫頭沒料及霍昭在此,吓得旋即止步,一時進退兩難。

少幾,才聽裴映慈輕聲說:“你在這兒太顯眼,先滅了燈籠回小院去,別叫人察覺。”

她自知霍昭有意為難,不想事情越鬧越大超脫控制,只得先開口拿回些主意。

蕊冬猶疑稍稍,顯然與裴映慈想到一處去,低語呼應,洞外燈影一閃,腳步聲漸行漸遠。

四下寂寥無聲,蟲鳴随傾瀉的幽淡月色盤旋夜空,待到視線微明,裴映慈瞧見那方幽光照在霍昭半邊臉上,英俊面容忽添幾分冷意。

他将她抵在山石邊,大掌托着瘦削單薄的背,暧昧地輕輕摩挲。

“你有意躲我?”

裴映慈眨了眨眼,清淩淩的眸子泛着瑩然水光。

她面色平常地望着他,語氣清冷:“哪裏敢。”

霍昭下颌微緊,知曉她必然将那事放在了心裏。

誰料裴映慈又緊跟着道:“你如今是聖上跟前一等心腹紅人,陸家姑娘才貌一流,又跟你門當戶對,我該恭喜哥哥才是。”

她陰陽怪氣地奉承,句句照着他的心窩裏戳,俏臉擺出冷冰冰的姿态,竟有幾分肖似從前那嬌蠻飛揚的映容郡主。

霍昭一時失神,倏地再度對上那雙潋滟水眸,忽而掌間施力,攫着她的細柳腰,牢牢朝懷裏一按。

“小慈,你想多了。”他冷眸掃過這張薄情驕矜的臉,恨不得将她掐扁揉圓,逼問幾句真心話,卻又怕她戳心窩子的冷言冷語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得他發惱。

“是你想多了,霍昭。”她輕嗤,“你的事與我有何幹系?你我之間從來都是清清楚楚的買賣,總不會做了許久兄妹,便信以為真……”

她擡手,不經意觸及那枚玉燕,眉梢上揚,極盡嬌俏。複又五指輕落,慢悠悠撫過他齊整的衣襟,眼兒媚嗓音甜,主動誘.引讨好,帶着極虛僞的面具,擺出霍昭最不樂見的模樣惺惺作态。

“今日我順你心意,那令牌是不是該依諾給我?”她兀自扯松裙帶,主動挪步近身,環佩叮當作響,在寂然深夜格外暧昧。

“哥哥。”

她柔聲喚他,像藏在夜風裏勾人魂魄的妖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