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 4 章

霍昭面色驟然一僵,那軟玉溫香暗拂而來,柔若無骨的小手虛虛搭在肩頭,溫軟指腹小蛇般鑽進領間,隔着一層單薄深衣輕撫勃發胸膛。

而裴映慈還沒享受到多點淩駕他之上的快意,整個人豁然折轉,腦袋輕輕貼上濕滑石壁,青苔露水的濕氣猛撲鼻腔,惹出她一身驚恐戰栗。

她被霍昭扣緊雙手抵緊,一只大掌摩挲細白後頸,蹭上嬌靥,長指猛地迳入唇間,撬開秀巧貝齒,攫弄丁香,嗚嗚然聲聲低咛。

她在分秒間丢盔棄甲,強裝出的滿不在乎趨炎承迎蕩然無存。她從來不是霍昭的對手,那些小心思小手段與他來說太過稚嫩,優勢稍縱即逝。

“小慈,我來教你如何取悅我。”他嗓音低啞,風流輕浪,與平常判若兩人,握緊她柔軟手心往下拽,“像這樣,用些巧勁,流于表面的撩撥對男人沒用。”

他深知她心底藏着害怕羞怯,有時他沒節制要得太狠,而她裝不在意,學着那些粗人言辭下流地試圖諷刺奚落,假扮浮浪無畏的模樣,神色裏的慌亂總藏不住,生怕他弄疼幾分,明明也品嘗出些許歡愉,卻又咬牙忍耐不肯低頭承認,模樣可憐可意反倒磨人得很。

“別、別在這兒!”她果真慌了,扭掙身子想要脫離掌控,生怕他真昏了頭不管不顧,“霍昭,別這樣!”

他沉息,溫熱氣流拍近她的耳畔,聲音沙啞:“小慈,你該說什麽?”

她怔了怔,因他方才輕撩撥弄已雙眸迷離,軟着嗓子:“哥哥……照連哥哥,別這樣。”

霍昭心意滿足地輕嗅發香,在她臉側落下一吻,這方松了轉圜餘地,稍稍理正腰封衣領,面容疏淡地俯視着她,仿似方才諸事只是一場煙雲。

“還敢麽?”他沉聲問。

裴映慈深深呼吸,撲棱着一雙羽睫,扭頭瞪他,倔強的小臉仍泛着絲紅潮,可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與他僵持了片刻,忽而抽身退開幾步,趁霍昭反悔前疾步而逃。

她心神不寧地走回小院,借口說在小花園賞夜打發了小丫鬟,她們沒得求證,更不可能對主t子盤問好奇,眼見人全須全尾地回了小院,嘴裏真真假假便都照單全收。

良久吹燈入夜,小院靜悄悄再無聲響。

Advertisement

裴映慈合衣坐在床邊,默數着時辰擇機偷溜,她還記着霍昭的刁難,她今夜不去書閣,就只得眼睜睜與那令牌失之交臂。

霍昭以往極少要她主動尋他,時常是他神出鬼沒,剪燭後遽然現身,或是冒夜将她帶回落玉齋通宵纏綿,又或就在她的閨房拂雲弄雨,日日夜夜從未有人察覺。

她要瞞着旁人悄悄見他,自然也有辦法。

她這身了然輕功一半來自長兄裴翀,一半來自霍昭親授傳教,不倫不類的身法,可應付小院裏的丫鬟仆從不在話下。

待她瞧見西邊耳房燈熄,又靜候了會兒,這才松了蜷起的腿,小聲趿鞋,輕輕推開窗。

她不及确認,卻見蕊冬鬼鬼祟祟地拈裙穿過小院,她蹙眉稍怔,忙輕出氣聲,引來小丫頭留意。

主仆二人無聲對視片刻,少幾,蕊冬重新掌起燈,悄沒聲地踅進內室,小心翼翼将懷裏揣着的物件遞給裴映慈。

她借着孤燈輕眼掃去,心底猛然一墜,竟是霍昭的令牌!

“這……”她驚疑地看向蕊冬。

“方才我鎖了小廚房打算回屋,陳侍衛忽而支使我出院子。他把令牌交給我,又說公子吩咐,讓姑娘今夜早些歇息,明日早去早回。”

裴映慈稍怔,摩挲着冷硬令牌久久無言。

他忽而改主意讓陳九安把令牌送來,是以為她仍因陸家的事情惱他,知曉今夜也不得暢懷盡興,所以幹脆饒她一回麽?

霍昭……會有如此好心?

裴映慈默聲輕嗤,自不信他會有這樣的慈悲心腸,私底下不知又藏着多少壞水。

她忐忑将令牌收好,牢牢壓在枕下,輾轉朝內,水靈靈的眸子稍稍閃動,始終看不透霍昭的心思。

-

落玉齋書閣燈火通明。

霍昭端坐案前,徐然翻閱密吏所呈朝野內外大情小事。

他如今是天子近臣,領縫天指揮使一職,專辦禦命機要,此番離京巡鹽許久,各方人馬盯得緊,京都諸事自不可輕慢。

陳九安小心将門掩上,徐徐走近幾步,沉聲複命:“公子,令牌已交到郡主手中。”

霍昭低低應聲,正蓋過手中文書,輕撚置于一旁,複又翻開一冊。

他垂眸輕掃,見這冊密函所書乃是今科殿試舉子的詳細名目。

他暗忖片刻,沉聲問:“可有特別之人?”

陳九安答:“回公子,屬下核查後并無發現。”

霍昭稍颔首,再一目十行掃覽一通,便擱置在旁。

“明日盯緊她,若裴翀發起性來,即刻将她帶走。”他頓了頓,又怕手下有所顧忌,接着吩咐,“若有意外,一切待我回府再議。”

陳九安眉眼稍異,不敢表露,忙不疊應諾。

一夜徐然而過。

裴映慈起了個大早,蕊冬在旁貼心伺候,因着前去天牢重地,不好打扮招搖光鮮,素淨的天青紗衣,長發挽辮,不簪釵環,猶若尋常少女穿戴。

她一慣以去寶山寺上香作托辭,霍家上下從未有疑,見她出行打扮就更信服幾分。

馬車自東南角門徐徐離了霍府,爾後在城西集市轉道,再徑行京都西北角的大理寺天牢。

裴映慈臨垣落地,頭戴帷帽緩步向前,那輪值的守備并不多盤問,見了霍昭的令牌當即放行,從未有過絲毫猶疑。

陳九安這回竟随她同行,裴映慈心覺訝異,但思兄心切,并不多想,一路進底,彼此都無言語。

裴翀被關在天牢把守最森嚴的死獄,空曠幽寂的通道彌漫着難以名狀的氣味。

推算時日,裴映慈已近三月未見兄長,此際百感交集不能名狀。

她步入監倉,在那張久違的方桌前坐好,重鎖封禁的內室傳來冰冷鐵器碰撞的悶響。

少頃,那鐵門向裏而開,兩名獄吏持刀将人押出。

那男子衣衫褴褛,腳步翩跹,形容憔悴,透過蒼白面色依稀可辨從前英逸玉質。

他似行屍走肉緩步朝外,一雙死氣沉沉的眸子瞧清來人,面上登時神氣乍露,像猛地敲穿冰湖那剎,死寂之下波瀾疊起。

男人腳步快了幾分,忽被獄吏狠拽牽引鐵鏈,複又頓住身勢,只得步履跂蹒地行至桌前。

那兩名獄吏沉默做事,半跪着将他腕間兩條繞身而過的鐵鏈鎖在地上,方才前後步出監倉。

幽暗牢房只剩二人。

裴翀強打起精神,非哭非笑,似喜似憂,邊嘆氣邊反複打量着她:“小慈好似又長大些,近來過得好罷?”

裴映慈忍淚含笑道:“大哥瞧着倒瘦了不少……我前些日子沒能跟你見面,你可還好?”

“不必來,不必來。”裴翀搖了搖頭,“你在外頭過得好,我心底便踏實,你時常到天牢見我,如此始終不妥。”

他頓了頓,憂心忡忡地低嘆,他已是死罪之身,依律法,非病重垂危不可再見家人。

裴翀先前問過她為何得以出入天牢,可她只說霍昭感念昔日昆仲之情,籌謀安排她入天牢相聚,旁的半點不提。

他半信半疑,也勸過裴映慈不必冒險前來相見,小姑娘自然不依,後來也只得由着她意願。

二人每次相聚時間極短,裴映慈一貫說些家常閑事,裴翀知她過得不錯,心底也能少些牽挂。

這邊一晌無話,裴映慈悄眼望出牢外,見四下并無獄吏監視,這便偷偷自小褡袋中取出一方軟巾,擱在桌上,小心展開,裏頭裝着幾塊糕點。

天牢不許私帶外食,可因着霍昭的幹系,裴映慈從未被女吏搜身,由此總能投機違例。

她将糕點推到裴翀面前,面露淡笑:“我知曉大哥愛吃這味江南特産,今日正好帶來與你嘗嘗。”

裴翀稍忖,蹙眉望向她,“這是照連帶回來的?”

裴映慈一怔,眼神有些閃避,囫囵應聲點了點頭。

他面色恍惚,視線落在那些糕點,沉聲道:“你來天牢數回,今日難得主動與我提起他的事。說起來,你幼時與他還算親近,常愛跟在他身後跑,他倒也肯慣着你,諸事百依百順……這麽些年你能得他照拂,我也放心不少。”

裴翀陷入朦胧回憶,面上竟露出絲欣慰感慨之色,全不察裴映慈神色稍凝。

她似怕被他瞧出端倪,忙把話題扯遠,“霍昭貴人事多,我在霍家少有機會能與他來往,實在沒什麽好與大哥說。”

裴翀只道他們年歲漸長已知男女有防,心中自然不疑,稍稍颔首,默去半晌,這才伸出手拾起一塊白玉般的糕點。

那原本持劍執戟的一雙手已瘡痕縱生,蒼老枯瘦,再瞧不出半點貴家公子的體面。

裴映慈心中微刺,悄然別過眼去。

裴翀捏着糕點,當下并未送入齒間,他怔然出神許久,默默然沉聲道:“還記着第一回嘗這糕點,是與岚兒在馮樓觀龍舟……”

他憶及那少女俏靥,又再苦笑低嘆:“唉……我與她此生也再見不着了,又在你跟前提此事作甚?”

裴翀話音将落,本還想移開話題,不知怎地腦中驟然閃過白霧,須臾的滞頓,一雙神色黯然的眼眸倏地沉墜下來,目澀癡呆,面容僵硬,指間糕點騰然松脫,輕輕砸在桌上。

裴映慈聞聲擡眸,視線游移,落在裴翀麻木而茫然的臉上,秀眉緩緩蹙緊。

她探目張望,狐疑着問:“大哥?”

裴翀如若未聞,癡癡然瞪着牆角發愣,不知思及何事,臉上神情風雲變幻,亦怒亦懼,額角青筋隐隐鼓發。

裴映慈微怔,又再關切急問:“大哥,你怎麽了?”

她這聲低喚霎時間将裴翀神思抽回,他猛然一頓,身子不由自控地輕顫,恍恍惚惚又定下心神,目光落在裴映慈臉上,俨然如常。

他沉息一嘆:“我近來總易乏累,只覺有些事情記不真切,越想記起便總頭疼欲裂,也不知是何緣由。”

裴映慈忙問:“天牢有醫官輪值,他們可來診過,又如何說?”

“俱說無大礙,許是冬寒所致,天氣轉暖自會消散。”裴翀也有一說一,并不存敷衍之心。

裴映慈稍颔首,本還想撿着他方才的話端往下說,不防陳九安忽而走近。

他抱刀立于門外,雖不言語,二人皆知時辰已到,裴映慈該動身離開天牢。

裴翀見她面露不舍,忙快聲勸慰:“你不必憂心,顧好自己。還有一事,你若執意要來天牢,我自然無法阻攔。可你萬不能因要來見我惹出什麽禍端,如此害人害己,我必定不能安心。”

他語氣嚴肅,話裏更帶了幾分勸誡警告,“小慈,你只管在外頭好好過日子,但憑兩家多年情分,霍相定會安頓好你的前程。我不想你越陷越深,最後不得脫身。”

“你不要一意孤行,我不想你稀裏糊塗再被卷進舊事,你懂麽?”

裴映慈倔強地望着他,不想起争執,只說:“大哥不用擔心我,你在天牢t保重,只要有機會能來見你,我一定會來。”

他蹙眉一怔,深知妹妹也是個倔骨頭,還不及再勸,又遠聽那看守已緩步靠近,只得沉默目送裴映慈轉身出了監倉。

裴映慈一路寂然,腦中不斷想起裴翀方才的話,不覺意已出了天牢。

蕊冬忙迎上來,關切追問裴翀境況。

她略說無事,坐進馬車,待陳九安離去,這才掀簾子對車夫道:“去城南胡杏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