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 20 章

裴映慈一怔, 全無預料霍昭竟已回京。

而看他這幅神情,想必沒打算與她說什麽尋常閑話,多半跟月池迎春宴相關。

裴映慈心底一墜, 只意外消息傳得這樣快。

她長睫輕撲,慢騰騰地走到桌邊, 對他一福身,“大哥哥怎麽回來了?外頭的事這就辦妥了麽?”

霍昭冷觑着她, 語氣陰沉:“坐下。”

她見他這姿态, 便知礙事的下人都給發派走了,眼下小院只他們二人, 再無避忌的需要。

她面色微變,徐然坐在他對面, 也翻出個小杯倒滿水, 還不及潤潤嗓子,又聽霍昭冷道:“你好大的膽子。”

裴映慈眨眨眼,沉默望向他, 心裏像被冰碴子浸了個透徹, 不由稍稍怔住。

霍昭從未對她擺出這樣的表情,以往不論她如何使小性鬧脾氣, 他都打一板子給個棗兒,并不真當回事。

他質問:“你就這麽想離開霍家?”

裴映慈靜了片刻, 這才擱了杯子, 她目光清冷,在他臉上徐徐飄落, “你有這般大的本事, 該知道這是誰的安排。”

她頓了頓,略有挑釁地挑了挑唇角, “霍昭,我是你妹妹,我始終要嫁人的,無論我想不想又或者願不願,就算不是現在嫁,以後也不能不嫁。”

她沒料到對峙會來得這樣突然,可心中并不怵,電光火石間竟想到個自以為絕妙的點子。

裴映慈忽而挑眉,面色閃露一絲狡黠,像只盤算心計的小狐貍。

她抿唇微笑,一雙美目觑着他,“只不過……霍昭,若你能對我再好一些,給我想要的東西,我的好哥哥對我這般關心,我也不願太早與你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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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睫輕閃,眼波流轉,像是能拿捏住他的心思那般,語氣蠱惑:“妹妹自然舍不得哥哥,我會乖乖留在霍家,直到哥哥成婚。”

她沒将話說死,擺出順從的姿态來讨好,以往這招屢試不爽,霍昭總能被她賣弄出的美色收買。

哪怕她探得盧少靈的心思,有了個可考慮的退路,可若非萬不得已,她倒也不想跟霍昭太快撕破臉。畢竟盧少靈那邊還只是未知,而霍昭能給她的好處可是眼見即得的真籌碼。

眼下她占盡上風,以退為進,說不準這回月池迎春的小意外能讓霍昭起幾分忌憚,權衡前後能讓她如願進天牢見裴翀一面。

而她與盧少靈的秘密約定依舊保住一絲可能,如此一石二鳥,最後得便宜的總歸是她。

小狐貍眸底精光忽閃,自認計劃萬全,迫不及待等霍昭心軟點頭。

霍昭冷嗤道:“妹妹以為我會與誰成婚?”

裴映慈一怔,又聽他道:“你以為那樣我便會放過你?”

她杏眼稍瞪,心頭如若一場大雨傾盆落下,涼絲絲的水珠撲頭蓋臉砸來,心中那幽弱的希冀被狠狠掐滅。

霍昭三言兩語戳中了她的小心思。

她從前總是帶着一絲僥幸,暗想霍夫人這般着急兒女姻緣,無論是霍采英還是霍昭,待到年歲合适,嫁娶自有父母之命。而待到他娶妻生子那日,他們總會有個了斷,無論霍昭與誰成親,這段關系總歸要結束,她從此便能擺脫他的掌控。

可今日霍昭把話說得那樣徹底,這是一點念想也不給她留。她總是那般容易被他激怒,不僅是這赤.裸.裸攤開在面前的事實,更因她深知他言出必行,她這點小算盤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裴映慈收起了虛僞的笑臉,蹙眉看着他,冷冷道:“霍昭,你以為呢?我從來沒與你賭氣,你與陸湘的媒約難不成是假的麽?就算我這輩子不嫁人,你又以為我與她能相處得多好?”

“你以為哥哥妹妹地喊了這麽些年,我就真把自己當霍家人麽?霍昭,你想過麽,你迎娶我裴家仇人,以為我會對她多恭敬?我又該對她多恭敬?”

她冷笑,又忍不住諷刺:“退一步說假親戚,姑嫂間的是非可難說得很呢……你也知曉我從來任性,脾氣一慣不好。說不準我哪日怒極,失手傷她幾分,你和陸家又奈我何?”

她惱極從不嘴下留情,神色微愠地瞪着他。

“到時候,霍大人打算親自審問妹妹,還是要避嫌将我扭送大理寺?”

裴映慈惱他不講道理,冷着一雙俏麗的眸子,還以為二人只是鬥嘴。

豈料霍昭聞言絲毫不惱,他微一冷笑,神色中帶着絲縷調侃,明明這身穿戴正經克制,此際卻透着些許風流。

“你這般在意陸湘,只是不願我娶別人為妻。”他話鋒陡轉,“那我娶你可好?”

裴映慈駭然大怒,水靈靈的美目倏地瞪起,口不擇言地罵道:“你這個瘋子!霍昭,你要逼死我麽?”

“你把我當什麽人?不……你對我究竟存着什麽樣的感情?別冠冕堂皇說愛我,你根本就不愛我,愛一個人會是這樣的麽?”

“你明知道我拿你當哥哥,當依靠,明知曉我們不應該,卻偏要逼着我一錯再錯……那天晚上,本來不該那樣的……難道你還能一輩子把我關在霍府麽?”

霍昭眸子一沉,冷聲道:“沒什麽不應該。你拿我當哥哥?可惜,我從來沒當你是妹妹。”

“你以為的愛有多高尚?你以為愛一個人又是什麽模樣?”他觑着她,咄咄逼人,聲聲質問令她啞口無言。

裴映慈怔怔望着他,清眸微瞪,眼底泛起盈盈水光,半晌沒有言語。

“啞巴了?我還以為你有多高妙的見解。”他平日很少這樣不留情面地逼迫她低頭,更難得連珠炮似得反駁。

“霍昭,你以為你能怎麽辦?你清楚得很,無論鹿林宴又或月池迎春,全都不是我眼巴巴求着要去的。一心想要我擇婿出嫁,盼着霍家二小姐早日出閣的人究竟是誰?你我心知肚明。”

“難道你沒察覺麽?伯母急着将我嫁出去……無論什麽髒的爛的,只要是個公子郎君都可以。你最好細細地想清楚,這一年以來有沒有哪回疏忽大意,你我的茍且給桐雲院察覺幾分!”

她怒極反靜,一張刀子似的小嘴翕張不止,狠狠地照着霍昭心底戳。

霍昭冷哼:“你以為我在意麽?你有沒有想過,我早打算叫他們知曉。”

“你、你真是瘋了……”她呼吸一滞,被他這話吓得呆住,又急又氣,心口起伏不止,秀眉蹙成一團,話語亂了幾分,“你想過我該如何自處麽?我當你是哥哥,是我在京城唯一能依賴仰仗的哥哥啊!”

“哥哥?你身上流的可不是霍家的血,你不也說過麽?誰家的哥哥跟妹妹睡在一處……”

他豁然擡手,猛地将她拉進懷中,大掌攀上她俏白軟潤的臉頰,五指稍稍團捏,玉肌之上眨眼便透出紅痕。

“小慈,既已做了我的人,你這輩子都休想離開,趁早死了這條心。”他卡着她的下巴,重重地咬在櫻唇之上。

裴映慈掙扭不開,遽然嘗到淡淡的鏽腥湧進嗓間,唇角微刺,他跋扈地掠取她的丁香,剝奪她所剩無幾的氣息,絲毫不再考慮留下這樣暧昧的傷口,她之後該如何見人。

吻着吻着,他氣息急亂,手腳也開始肆意游移。他将她壓在桌上,大掌猛地剝開阻礙,那雪脯被擠出來正被一手攫緊,裴映慈忍痛低呼,眼角沁出淚珠,咬着牙卻不肯示弱,轉瞬卻又化作一陣淡淡酥麻席卷四肢百骸。

他沒給她太多時間防備,也好在他們太過了解彼此的身體,霍昭稍稍一點手段t,如願以償榨出夢寐以求的濕意,裴映慈牢牢攥緊他的手臂,沉身那刻,她失聲輕喊,視線逐漸逐漸朦胧迷離。

小院寂然無聲,只餘這對兄妹恩怨情仇的糾纏。

霍昭摟着她不肯放手,從圓桌轉戰軟榻,最後裴映慈伏倒在被窩裏,有氣無力地微微張嘴,在他修長的手指用力咬了一口。

霍昭吃痛低嘶,可心中卻蔓延隐秘的滿足,他自顧盡興,伸指拂過她鬓邊濕發,在她耳畔落下重吻,嗓音低啞:“就這點本事,還要與我鬥氣?”

裴映慈雙眸微阖,就是不理,咬着牙忍耐霍昭撒野。

她後來累得要昏睡過去,可明明才是日上三竿的時辰,霍夫人早已派了人傳話要她去桐雲院用午飯……

她囫囵中反手去推霍昭,卻被他捉住腕子引到唇間狎昵。

她蹙眉,低聲喃喃:“霍昭,夠了沒有?放過我……”

她以往也并非沒有在床笫間求饒,可霍昭哪回也沒聽過。

他斂眸,目光落在她玉致肩頭,動作急促稍稍,大掌忽而攫緊纖腕,重重地施力,那不盈一握的玉臂霎時留下紅印。

霍昭氣息稍沉,溫熱的吻落在她臉側,低低地問:“還敢麽?”

裴映慈哪還有力氣鬥嘴,抿了抿唇,細聲說:“霍伯母讓我去桐雲院陪她用飯,你還不讓開……”

“你落水受驚,在院子裏好好休養,今日起就別再到外頭受累了。”他翻身坐起,寬大的裏衣敞露着,一掌按住裴映慈的胳膊,五指流連在凝脂般的雪肌之間。

裴映慈心地猛墜,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你……你要軟禁我?”

“說話真不中聽。”

他乜斜眼睇她,語氣森冷,“這都是為你好,妹妹。”

她矍然一驚:“你不能這樣對我!”

裴映慈強撐起身子,杏目圓瞪,這麽多年掩耳盜鈴扮演一雙親密兄妹,她以為只要她讨巧賣乖,在他跟前使些小手段,無論怎樣嬌縱任性,只要霍昭讨得好處,他便能容忍她的僭越。

她自以為霍昭拿她沒辦法,因他占了她的身子心底虧欠,又無法割舍這不倫的情意,所以任她無法無天作威作福,雖偶有懲戒,那大多只是榻上的情.趣,從來也不動真格。

從光明正大冒入天牢探視裴翀,到偷偷摸摸潛入落玉齋盜看密函,還有她不時差使蕊冬接濟何岚兒,又或偶爾任性不給他好臉色,無論大情小事,這些年似真似假的兄妹情分變了味,似乎都藏着他的縱容。

她裝聾作啞,不想在這份感情之上添滿不應有的情緒。

她總以為這是她輕而易舉握在手中的砝碼,實則沒有想過霍昭給她的縱容早已明碼标價,今日方知本末倒置,其實拿到主動權的從來不是她。

“不能?”霍昭輕嗤,五指游移觸上嬌靥,輕輕揉捏,“我對你太過縱容,以至你如今越來越放肆。沒有我,你又如何去天牢?”

裴映慈恍然一怔,知曉霍昭這回不打算再跟她周旋,話說得這樣絕,非要教她認清從前不過鏡花水月,她得死了離開霍府的心,安安分分在小院聽他擺布,如此才能換得他施舍的好處。

“你、你今後都不讓我去見大哥了麽?”她甫一開口,滿帶哭腔,再克制不住心底翻湧的委屈。

她眼角噙着薄淚,楚楚可憐地攏緊手臂,又怕又疑地壓眉望着霍昭,真叫天見生憐。

他冷冷掃她一眼,再無以往溫情,“你不再見他,才能徹底斷了不切實際的念想。”

她咬牙恨道:“霍昭,你難道還能關我一輩子麽?”

霍昭豁然揚手,忽而扣緊她的手腕,還不及開口,卻聽院裏忽傳一陣腳步聲。

陳九安在外沉聲道:“公子,安平長公主差人來了府上,相爺和夫人已在堂間相迎。”

裴映慈矍然轉眸,恰時與霍昭目光相觸,她今早才從月池離去,分別時并未察覺長公主有事未盡,怎不過半日光景便又遣人前來霍家?

她百想無果,霍昭已站起身,信自揭過衣衫穿戴齊整。

他低頭拉正腰封,轉眸冷觑着裴映慈,随後一言不發地踏出內室。

他步出院子裏,陳九安忙迎上前來,低聲道:“公子,來人是長公主的教養嬷嬷,随行還帶了兩位年長的宮女,都是多年侍奉殿前的老面孔。”

霍昭稍稍斂眸,腳步不停,只問:“可知來意?”

陳九安喉頭滾了又滾,良久才垂眸道:“為郡主保媒。”

霍昭倏地轉頭瞥他一眼,話鋒一轉:“派人守着小院,這幾日讓她安心休息。”

陳九安忙交手稱諾,不敢多言。

霍昭一路闊步如風,才剛剛踏進院中,迎紅忙上前福身行禮,又快步轉進堂間傳話。

她話音才落地,霍昭已大步邁進屋裏,只見霍相夫婦端坐上首,那名老嬷嬷為右首尊,兩名錦衣宮女侍立在旁。

堂間衆人本在喝茶閑敘,氣氛和樂融融,倒真有幾分說媒合婚的架勢。

那嬷嬷見着霍昭,也從主仆之儀朝他問安,衆人循過禮數,霍昭坐在左側,小丫鬟已奉茶上前。

霍夫人瞧他面色少愠,也不知是否公務遇阻,只想說些輕松的話題令愛子寬顏。

“昭兒,上回你在鹿林宴可見過那探花郎?”她笑意盈盈地望着霍昭,迫不及待想将好消息說與他知曉。

霍昭擡眸看去,目光掠過老嬷嬷,淡聲問:“自然見過,又當如何?”

“映兒上回錯過鹿林宴,也是合當有事,這趟去月池迎春,反倒覓得良人,連安平長公主都發話要替二人保媒,你說這算不算天定的姻緣?”她越說越得意,全不察霍昭面上并無喜色。

霍夫人心中生喜,又因着長公主并非外人,更坦然誇道:“方才你爹也說他端方持重,文采風流,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番美言還沒說完,霍昭已冷聲打斷:“霍家的姑娘金枝玉葉,就算不許王公貴爵,也當找個家世顯赫的正經公子。”

“前有霍采英嫁入國公府,妹妹先頭又與李侍郎的愛子有過婚約,若她這番草率出嫁,沒得給人笑話。”

霍夫人面色一滞,豔然笑意凝在嘴邊,忙謹慎地轉頭看了眼嬷嬷,嘴裏道:“昭兒胡說什麽?這可是……”

她又要擡出安平長公主堵他的話口,可霍昭比她嘴快:“殿下一慣熱心腸,見了小輩投契相交,不免善心大動。只不過婚姻大事到底也得仔細權衡,二人是否般配一時難下定論。”

他沒再看霍夫人,直剌剌望着老嬷嬷,面無表情地舉盞飲茶。

這話說得未免直白,甚至沒打算顧及他與盧少靈的同僚之情,詞間話裏皆是明晃晃的貶低嫌棄。

“霍昭,休得胡言。”霍顯握着茶盞,稍稍頓在桌上。

他徐徐轉頭看向霍昭,拿出一家之主的氣派,及時阻止鬧劇蔓延。

“盧少靈乃是禦命欽定探花郎,論文才見識,論人品樣貌,有哪一點比不上所謂世家公子?”

霍昭冷聲道:“按這般說來,京都子弟竟無一人能比過這盧探花。所以,橫豎妹妹只能選他?”

霍顯臉蘊怒意,心中只道荒謬。他本就因霍昭擅自回京心有不滿,又見他果真對裴映慈婚事頗有異議,暗地裏已隐有不安。

那老嬷嬷畢竟見過大風大浪,隐察霍家對此事實有龃龉,不好引起波瀾好事變壞,忙笑道:“此事不過殿下興時提及,老身今日前來拜訪相爺和夫人,便厚着臉皮多了句嘴,哪就成手頭第一要緊的大事了?”

她面露淡笑,薄粉遮不住深深的皺紋,表情瞧着便有幾分客套虛僞,“殿下歡喜映姑娘的脾性,今兒本只為給姑娘送份薄禮,是老奴僭越,實不該一時嘴快提起旁的小事。”

老嬷嬷邊說着,朝宮女一揚下巴,那倆宮女各托着一方木匣敬呈上前。

霍夫人忙吩咐:“快把姑娘請來!”

迎紅領了話,才打算往後宅去,豈料霍昭将她叫住,轉眸望着老嬷嬷道:“多謝殿下擡愛,只是我家小妹昨日落水忽感風寒,眼下不便見人。”

老嬷嬷順勢一笑:“原是如此,這回倒苦着映姑娘了。”這便動作爽利地站起身,又朝霍夫人一福,“煩請夫人代為收下,老奴也好回去禀明殿下,只盼姑娘早日康複。”

她在深宮重院練就一身圓滑本領,非禮勿視非禮莫聽,這貴人許許多多的是非不好牽涉其中,如此才能長活久t安。

她見風使舵,不再逗留,又拜別霍家衆人,領着宮女離了大宅,霍夫人忙遣了迎紅相送。

這邊人剛離開,霍顯手中茶盞猛地一頓,堂間仆從已麻溜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正堂再無人敢靠近。

霍昭徐然站起身,還沒說上只言片語,霍顯劈頭蓋臉便是一聲喝問:“別以為我不知曉你藏着什麽心思,難不成你還能拖她一輩子?”

霍昭長睫稍斂,他垂首靜立,并不急着回話。

霍顯臉色陰沉:“你要收房養小,什麽樣的女人尋不到?在外頭胡作非為我定不理會,可在霍府,眼下遠沒輪到你霍昭拿主意。你教她武功,任她密見朝廷欽犯,只要不越界我都可以假裝不知。可裴家的事絕不可能有轉機,她若再得你縱容,永遠不會放下心底可笑的念頭。”

“裴家的事自然不勞父親挂心,您對裴家已仁至義盡,不是麽?”霍昭輕嗤,“人是你帶回來的,當年究竟是看在裴老将軍的情分,還是旁的緣由,你我心知肚明……”

他這話點到即止,霍顯面色遽然一沉,“霍昭,你少跟我顧左右言其他。我怕告訴你,她就算這回仍拒婚不嫁,哪怕此生不嫁,今後去庵裏做姑子,跟你也沒有半點幹系。”

霍昭微斂眸,沉聲:“她會一直留在霍家,父親。”

霍顯猛一個冷眼拂來,端出家主說一不二的氣魄,“你不必歪了心思想要作何手段,就算你不娶陸家女,霍家兒媳也不可能是她。嘴裏喊着哥哥妹妹,你倒假戲真做忘了她的身份不成?”

“這麽多年皇上對舊案絕口不提,兀良湖敗戰後,東宮再無儲君,你以為是因為什麽?愧疚?質疑?還是良心不安?霍昭,我教養你許多年,不防你竟有這般愚昧之見!”

霍昭目光冰涼,直視向他,淡淡道:“沒有儲君,就無人再撼動皇權。不提舊案,是因真相并非卷宗所寫那般簡單。”

“怎麽,難不成父親也曾卷入東宮謀逆一事?只不過父親做事一向微慎,就算如此,也必然不會留下把柄……可你對裴家的态度如此反複,既然收養了小慈,又為何對裴翀暗下殺手?”

他稍稍垂眸,目光掠過稍閃怔愕的霍顯,心中猜測愈發撲朔迷離。

霍昭沉聲推測:“看來父親并不知曉此事……奇哉,那會是誰?連關押在死牢的重犯也不放過,這慢性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覺,待到癔症發起才帶出痕跡。”他頓了頓,不屑道,“天牢那幫廢物果然不中用。”

霍顯冷聲道:“我不過問縫天究竟密查何事。你只需記着,當年裴家小妹得霍家蔭庇才僥留性命,若要斬草除根,我不會留他們兄妹二人活到現在。”

霍昭沉吟片刻,面色尤顯泰然,只一時想不通個中謎團。

霍顯又道:“映慈如今已到許婚年歲,不可能一直養在後宅,長公主既有心保媒……”

霍昭打斷道:“所以盧少靈本就在你計劃當中?”

霍顯稍怔,沒料到霍昭電光火石間便已聯想到這一層。

霍昭瞧見父親的神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眸色稍涼,“你知曉小慈不會妥協,一不作二不休,不若把燙手山芋推給旁人,日後就算東窗事發霍家也能明哲保身……父親實在深謀遠慮。”

霍顯當即臉色一沉,凜聲道:“你既知曉為父所想,如此休再妄為。”

霍昭意味深長地望着他,劍眉緊蹙,并沒再接口繼續說下去。

也正是父子二人沉默的間隙,霍夫人去而複返,她遠遠兒的便聽見二人争執,心中已很不悅。

人未至,聲先達,語氣裏滿滿的抱怨:“争什麽,争什麽!好好的一件事,怎說成這般?”

霍昭撩眼看了看父親,微微躬身請退,也正正好是霍夫人進門之際,他已從旁退了出去。

霍夫人見兒子有意避開,心中更加不滿,才剛坐定,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時口不擇言:“我當初便料定你父子二人會因這禍害起争執,這麽些年風平浪靜也都過了,沒得眼下沉了船!”

“二爺,你心裏有別人我可以不在意,一直假裝不知曉。只如今事關昭兒,映慈她……總歸這事須得盡快有個說法。”

霍夫人到底還有涵養,不成體統的埋怨到了嘴邊仍收了口。她将茶遞到霍顯面前,虛虛擡眸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稍異,按手并不接她好意。

“當初收養映慈全因兄弟情分,她入霍家,一沒責你撫養,二沒虧你好處,如今當起事後諸葛,反在我跟前撒潑。”

霍顯不與她動怒,可說出來的話可謂半點夫妻情面也不給。

霍夫人被他說狠了,心有不忿,只咬牙道:“兄弟情分?二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道理的話便也不需說了。”

“裴家姑娘若不是她的女兒……”

霍顯一個冷眼瞪來,霍夫人心中忽跳,當即噤聲。

“你的規矩體統學到何處去?”他冷聲道,“你要真聰明,不想事情覆水難收,便即刻寫了帖子入宮求見貴妃。”

霍夫人忽被相公唬了一跳,半晌沒回過神,她神色怔怔地看向霍顯,嗫嗫嚅嚅說不出話來。

他蹙眉,頗有幾分不耐,“貴妃娘娘若能哄動聖心,天子禦筆賜婚,又有長公主保媒,誰敢不從?”

霍夫人一怔,當如醍醐灌頂,忙寬顏點頭道:“二爺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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