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受傷

第30章 受傷

姜醉眠在屋中呆了片刻, 才感覺下巴的酸勁慢慢過去了。

她悄悄走到房屋門口,推開了條門縫往外看了眼。

果不其然,藺風寸步不離地守在外面,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姜醉眠又關好屋門, 折身吹熄了那盞幽暗不明的燭火, 随後直接和衣躺在了陸昭珩的床榻上。

已經睡過一夜了, 再睡一夜也無妨。

誰知她不過合眼休息了一會兒的功夫,便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其中一人像是藺風。

“太子帶了不少侍衛前來,均持配兵器, 且方才有暗探來報,說山上恐有異動。”一人向藺風禀報道。

“你派幾人盯緊山上, 他們不敢在驿館內動手,想來是要等到主子回京時再行動, ”藺風道,“不行, 我得親去察看一番才最為妥當,你就守在這裏, 裏面的人想來已經睡下了,不要驚擾她。”

那人稱了聲是,随後便見一道黑影在窗邊一閃而過。

姜醉眠瞬間睜開了眼睛, 側耳傾聽了下門外的動靜。

藺風已經走了, 現下換了個手下在外面守門。

時機來了。

她輕悄悄從榻上下來,蹑手蹑腳走到外側的窗邊,推開窗戶, 手腳麻利地翻了出去。

等到成功從官署院內逃出來後,姜醉眠回頭遠遠看了眼靜夜中安然祥和的院落。她預料的沒錯, 這手下果真沒發現她已經跑了。

趁着夜深露重,姜醉眠在曲折回廊中快速穿梭,其實白日她早已将這附近幾座官署的道路熟記于心,現下她準備去正使館悄悄探聽一番。

直覺告訴她,那個太子絕非表面看上去的友善和藹之輩。

可她方才走到正使館偏殿處,便聽見正殿大門被人慢慢從裏面推開,她立即頓住腳步,情急之下随意拐進了旁邊的一座官署院內,藏在門後豎起了耳朵。

有兩道腳步聲先後從正殿內出來,恰好走到這處官署門外。

常如的聲音率先響起來:“太子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微臣已經辦妥了,那幾個工匠卧床數日,遼國使臣下榻的官署至今未修繕完成。”

陸昭轶笑了笑,常如便覺自己升官發財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誰知陸昭轶卻忽然斂了神色,揚手便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常如唇角都溢出血跡,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殿,殿下饒命!微臣不知哪裏做得不夠好,竟然惹得殿下惱怒了,微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殿下看在微臣盡心盡力的份上,一定要饒了微臣啊!”

陸昭轶甩了甩微痛的手掌,聽不出情緒的開口道:“本宮是命你用盡一切手段也要阻撓陸昭珩成事,可方才聽左正說,陸昭珩早已命人備好了另外的官署用來接待,這便是你做的好差事?”

常如聲音抖得像篩子:“殿下明鑒啊,微臣力薄,可絕對是一心為殿下辦事,那個左正仗着自己正卿的身份處處壓微臣一頭,其人又膽小如鼠難成氣候,微臣不過是讓他找個刺客暗殺陸昭珩,他都吓得不敢動手,最後那刺客反倒被陸昭珩身邊親信所殺,微臣與他實難共事啊!”

陸昭轶斜睨了他一眼,問道:“倘若鴻胪寺卿的位置讓你來做,你可能助本宮的大業一臂之力?”

常如聽聞此言,眼中閃着貪婪急切的光:“那微臣定當為殿下肝腦塗地!”

“好,如此甚好,”陸昭轶又露出個仁慈的笑來,親手将地上的人扶了起來,“常大人,快快請起。”

常如惶恐道:“殿下對微臣有知遇之恩,現又向微臣允諾了正卿之位,遼國使臣進京之時,微臣定然不會讓那陸昭珩行事順利,誰也不能阻礙殿下的大業之道。”

陸昭轶道:“使臣途中耽擱了幾日,抵京時日也要往後拖延,這是本宮為你争取的時間,你最好不要讓本宮失望。”

兩人後面又說了幾句,姜醉眠聽了個一清二楚,她深知自己絕對不能被兩人發現,不然恐會死無葬身之地。

聽見常如告退後,姜醉眠便也準備偷偷溜走,但她還沒挪動腳步,又聽得有人暗中靠近了陸昭轶,她便只得又縮回了門後。

接下來聽到的事情,讓姜醉眠久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來人是陸昭轶身邊暗衛,低聲禀報道:“主子,南陲村抓回來的那幾人已經又全都審訊了一輪,他們都是陸昭珩身邊的死士,嘴硬的很,什麽都沒吐出來。”

陸昭轶略顯疲乏的揉捏了兩下眉心,随後輕聲道:“無用之人,都殺了吧。”

暗衛又道:“主子,楊家夫婦确實攜姜廷州遺女逃去了南陲村,楊家那兩人也已經死了,現下能知道那遺女下落的,恐怕只有陸昭珩,和那位流櫻姑娘了……”

暗衛瞥了眼陸昭轶的臉色,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陸昭轶看他一眼,出聲問道:“你想說什麽?”

暗衛聽出他的怒意,連忙單膝跪下,不敢擡頭。

流櫻姑娘分明就是楊家夫婦的獨女,可自從主子命人将她從醉紅館贖回來後,便夜夜留宿宮外府苑了,怕是……

陸昭轶冷冷看他一眼,不悅離去了,那暗衛也不敢再多想,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待兩人走後,姜醉眠才渾身脫力般,順着牆身緩緩滑落,最後跌坐在了地上。

她眸中漸漸盈滿淚意,雙目赤紅一片,指尖快要将袖口水綠薄紗揉搓破爛,咬緊了下唇才能讓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響。

方才那兩人提到了南陲村,提到了叔父叔母,并且他們居然一直在找尋自己的下落。

難道,叔父叔母的死不是陸昭珩所為,而是與太子有關?!

姜醉眠心髒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起來,她感覺自己面前好像就是虛無缥缈的真相,只要她再努力伸手碰一碰,便能戳破那層迷霧,窺探到叔父叔母慘死的緣由。

她用力擦了下眼尾,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陸昭轶離開的方向小心翼翼追去。

一路追到了驿館的大門口,幾位官員正在送陸昭轶離開驿館。

姜醉眠看見了厲雲川也在其中,但是獨獨沒見陸昭珩,可她此刻無暇顧及其他,只一心想再從陸昭轶身上得到點什麽線索。

八馬車廂奢華淫靡,後面還跟着衆多侍衛。

陸昭轶登車之後,便命幾位官員不準再送,将愛臣愛民的僞裝做得滴水不漏。

等到驿館門口人都散去後,姜醉眠才敢從門縫中悄悄向外窺視。

幸而那馬車暫未行進,她緊緊盯着那處随風飄揚的車廂圍簾。

頭頂遮月烏雲飄散些許,皎潔月光傾灑而下,姜醉眠卻忽然瞪圓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圍簾後端坐在車廂內的那張臉。

那不是什麽流櫻姑娘t,那就是阿櫻!

姜醉眠眼尾頓時濕成了一片,長睫輕輕随風顫了顫,淚珠便順着臉頰徐徐滾落下來。

她多怕,多怕阿櫻失蹤不見是真的已經死了。

幸好阿櫻沒死,幸好阿櫻還好好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還有希望。

叔父叔母的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了,能不能稍微有些寬慰呢。

恍然間,圍簾邊坐着的人像是在一片寂靜黑夜中感應到了什麽,纖手挑開圍簾,盈盈沖着緊閉的門邊望過來一眼,神色鄭重。

姜醉眠猛地擡手捂住了嘴巴,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叫一聲阿櫻,可這樣的情形下,她們豈能相認。

一門之隔,兩道視線遙遙交彙了瞬間。

楊月櫻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門後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懇切,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同她訴說。

可她再仔細看過去,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想要再仔細看看清楚時,腦後的發絲卻被人狠狠撅住,猛然向側邊一扯,她便痛得眼淚花湧了出來,張口輕輕痛呼了一聲。

可随後一道炙熱迫切的呼吸便覆了上來,吻住柔軟唇瓣,兇狠的像要将她生生吞入腹中。

楊月櫻頭發被人拽着無法動彈,只得仰頭被迫承受,瞧見面前人輕輕合攏意亂情迷的神态,她便惡心的幾欲作嘔。

她深知這人是個位居東宮的衣冠禽獸,殺了自己的父親母親,還要自己委身與他夜夜欺淩踐踏,她這條命,或許就該在那夜随着父親母親一起去的。

車廂晃得越來越激烈,一旁的暗衛猶豫再三,還是上前禀報道:“主子,門後好像有人竊聽!”

輕飄飄的嗓音從裏面傳出來:“殺了。”

“是!”

楊月櫻心頭猛然抽痛幾分,她淚眼朦胧,擡眸望着衣冠楚楚的尊貴男人,眸中滿是乞求意味。

陸昭轶便揚手将她扯了上來,伸手替她擦了擦嫣紅的唇角:“說。”

楊月櫻身子顫得厲害,分明怕得要命,卻還是說道:“求殿下,饒,饒他一命……”

陸昭轶卻變了神色,湊近她臉龐,冷聲說道:“本宮把你從別的男人□□贖出來,不是為了聽你給賤命求情的。”

“可……”楊月櫻心間慌亂的厲害,沒等說完,就又被扯着頭皮按了下去。

她眼淚無聲撲簌簌落下,再無言語。

姜醉眠瞧見那八馬豪車終于開始行進,便準備悄悄從門外溜出來。

可她忽然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回眸一看,便見身後的院內站着個黑影,正在慢條斯理擦着手中長刀。

這便是方才與陸昭轶說話的那個暗衛!

進館之路已被堵住,此人就是想把她往館外引,她面前便是大門,已經無路可逃,便只能心下一橫,推開大門拔腿跑了出去。

她記得聽見藺風說過要去山中察看,便拼着全身所有的力氣朝着山林上跑。

那黑影提刀追了出來,在驿館內動手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在山中了結更好。

上山小路崎岖,山坡竹林密布,并不利于輕功而行。

姜醉眠邊跑邊從胸口處翻來找去,終于摸到了那一小包甘草枯。

她的裙邊已被鋒利石子割得七零八落,卻也片刻不敢停下。

藺風,藺風到底在哪?!

她像只無頭蒼蠅闖進了月光昏暗的大山,身後跟着的人也靠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姜醉眠腳下忽然被塊凸起的石塊猛地絆了一跤,摔倒在地之際,便見一道寒光“噔”一聲插在了她方才準備落腳的地方。

若不是她摔倒了,那把橫刀現下就會穩穩插在她腦袋上。

姜醉眠驚恐未定,纖柔的身子像片墜落的竹葉,順着陡峭的下坡便咕嚕嚕滾了下去。

那暗衛不依不饒,将橫刀拔出來後提步追上,瞅準了姜醉眠滾下的方向,又将刀身用力插了出去。

姜醉眠滾得頭暈目眩,忽覺腿上傳來一陣刺痛,那橫刀鋒利無比,只是擦着衣裙而過,便将柔嫩肌膚劃出了一道血口。

鮮血如注,頓時染紅了大半片羅裙。

暗衛見又未将她殺死,暗罵一聲,也只得從斜坡上追下來。

“算你命大,老子還沒見過這麽難殺的弱女子。”

暗衛說着,提刀走近躺在地上的人,剛要再補一刀,卻忽然見地上人伸手向着自己眼前一揚,他的雙眼便疼痛難忍,無法睜開了。

甘草枯進了眼睛裏,他這雙眼睛算是廢了。

沒想到危急時刻這包毒藥反而救了自己一命,姜醉眠從地上爬起來,腿上的傷勢痛得刻心鑽肺,可她咬牙忍了,慌忙折身朝着反方向的山上跑去。

那暗衛竟然還不死心,聽着聲音跟在她身後追了過來。

姜醉眠疼得渾身冒冷汗,腳步也越來越虛浮,心髒快要從喉嚨口處跳出來般,她強撐着身子,恍然間好像看見了不遠處有幾個人的身影,而為首的那個竟然真的像是藺風。

她心中有了希望,拖着傷腿也不敢減慢步伐,拼命朝着那幾人的方向奔去,用盡力氣大聲喊道——

“藺風!藺——風——!救我!”

那幾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開始朝着姜醉眠的方向疾馳過來。

姜醉眠頭腦眩暈得厲害,身子一個踉跄之間,險些徑直栽倒在地。

可一個盈滿了松竹香的懷抱向她敞開,毫無保留得将她穩穩摟在了懷中,一只大手牢牢圈住她腰際,迎着昏暗月光,看清了她身後蜿蜒無盡的血路。

姜醉眠雙目迷離,掀開眼皮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可惜,只瞧見了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陸,昭珩……”

說完,她便渾身脫力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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