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迷醉
第33章 迷醉
可這豈是強忍便能忍得住的。
姜醉眠還在難受着, 便聽見地上那灘血肉虛弱的開了口。
“有本事,就殺了我!”
藺風不急不慌在他臉上踩下去,逼得他将頭轉了過來。
“想死?哪有那麽快活的事,你若不招, 還有的罪給你受。”
幽暗燭光盈盈搖晃, 姜醉眠定睛望過去, 驟然認出地上的人來。
原來正是太子身邊追殺她的那個暗衛!
他身上雖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面龐倒還少些血污, 像是有人故意留着他這張臉,好叫自己能認得清楚。
陸昭珩見她已經認出此人, 這才緩緩開口道:“太子為何要來驿館?是想看看那幾個工匠有沒有被毒死,還是想盡快殺了左正滅口?”
地上的人閉口不言, 只是狠狠看向一直被他護在懷裏的姜醉眠。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忽得哈哈大笑起來, 身上的傷口都四泵五裂,鮮血猙獰着汩汩流淌。
姜醉眠看見他潰爛血肉下越來越醒目的白骨,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惡寒,咬緊了雙唇不忍再看。
若不是陸昭珩帶她來這, 她定然不會想到世上還會有如此可怖的折磨手段,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笑完之後, 仍舊盯着姜醉眠說道:“沒想到老子最後竟然會敗在這個賤人手中, 若不是為了殺她,你以為你們抓得到我?”
藺風手起刀落,又從他胸口處片下來塊血肉, 用刀尖挑着,猛然扔到了身後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裏。
角落中忽然傳來幾聲兇惡犬吠, 随後是争相撕扯着吞吃食物的聲音。
姜醉眠雙眸圓睜,一眨不眨地直視着那處黑暗。
原來她聞到地惡臭屍味不是來自地上躺着的人,而是來自角落裏那幾只喜食死屍腐肉的巨型惡犬。
暗室內一時靜谧無聲,仿佛能聽見垂涎從惡犬口中遙遙滴落的聲音。
姜醉眠再也隐忍不住,胃中翻江倒海般痛苦難忍,她掙脫開陸昭珩的束縛,扭身扶着身後的牆角幹嘔起來。
直到抑制不住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喉間皺縮的苦澀之感才稍稍緩解了些許。
陸昭珩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動用如此嚴酷私刑不說,竟然還養了一群食人肉的瘋狗!
地上的那人許是也被吓住了,雙眼呆愣愣的轉動不開,掙紮着要從眼眶中脫落出來。
陸昭珩并不急着問話,走到牆邊,伸手在纖薄的後背上輕輕順着拍了兩下,嗓音帶笑:“怎麽如此嬌氣。”
姜醉眠只覺身後之人異常可怕,她回眸看他一眼,見他眼神漆黑無波,像極了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修羅,眨眼間便會将人一同拉向那無盡地獄。
她不着痕跡地躲開他的手,擦了擦眼角:“我沒事。”
陸昭珩的手在空中頓住片刻,眸色微變,随後仍舊上前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回到木架血屍旁。
“我不殺他,是想留他一命聽你發落。”
陸昭珩擡起她的手腕,藺風便将一把小巧秀氣的匕首遞了過來。
“你來,親手割下他的頭顱去喂狗。”
陸昭珩姿态親昵的在背後将她籠罩,教着她如何下刀才能保證血不會濺到她臉上。
姜醉眠指尖顫抖的不像話,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攥進那匕首,她望了眼那血肉模糊的身體,兩手猛地一松,匕首便“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陸昭珩眉眼壓低:“怎麽,下不去手?”
姜醉眠心慌不已,眼尾映着淡淡紅暈,見陸昭珩俯身将匕首拾了起來,然後手起刀落,熟練迅速的将那暗衛的頭顱完成割了下來。
血果然沒有濺到他臉上,連那雙骨節如玉的手都沒有染上分毫。
那顆頭顱還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張,想求饒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就已做了惡犬的口中食。
姜醉眠道:“他方才明明是想招了的,為何不聽他開口?”
陸昭珩将匕首輕輕一甩,刀尖便深深刻進了木架上。
“既然給他機會的時候他不願說,那便永遠也別說了。”
那處黑暗角落又傳來惡犬撕咬啃噬的聲音,姜醉眠雖然看不見,可腦中卻能想象到是怎樣一副血腥可怖的畫面。
她腹中又開始絞痛難忍,卻聽見面前人低沉鬼魅般的嗓音沉聲道:“對待仇人也該如此才行,知道麽?”
*
兩人從暗室中出來後,姜醉眠臉色實在差的難看,便回到屋中歇息。
陸昭珩不知又去忙于何事,兩日未見身影,姜醉眠卻沒了再探聽的心思。
她今日午膳也沒用下多少,耳邊總是能聽見那幾只惡犬垂涎啃咬的聲音,惡心的直想吐。
厲雲川帶了幾盒膳食來看她,見她小臉煞白,關切問道:“阿眠,你這是生病了嗎?為何氣色如此差?”
看着面前精致的糕點,姜醉眠卻吃不進去,勉強對厲雲川笑了笑,說道:“沒事,可能是傷口疼痛,沒什麽食欲吧。”
厲雲川道:“我聽聞你遇刺客追殺兇險異常,傷勢嚴重麽?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姜醉眠指了指自己左邊小腿間:“傷在腿上,就不便給你看了,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無礙了。”
厲雲川知道她是醫者,肯定對傷勢心中有數,便放下心來,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放松了警惕,我這兩日一直在探查左大人的死因,還真叫我查出些端倪,還記得你同我說過那幾個工匠中毒之事嗎?”
“難道真是左正所為?”姜醉眠問道。
厲雲川訝異:“你已經猜到了?”
“只是猜到可能與他有關。”
厲雲川道:“不錯,左正任鴻胪寺卿的這幾年,竟然私藏白銀數十萬兩,他貪下朝廷撥給寺內銀款不說,竟然還欲偷偷勾結遼人,通過鴻胪寺接待來往使臣之便,往遼國暗自輸送我大宴機密,實在罪該萬死!”
姜醉眠聽言,問道:“他勾結遼人之事可有實證?”
“七殿下已命人在他京中府邸徹查,除了那萬兩白銀,還有同遼人私下來往的密函,一共十一封,皆已向皇上呈閱。”
“又是密函。”姜醉眠輕聲喃喃。
當年父親被判通敵叛國之時,朝廷也是命人在國公府大肆搜刮,最終找到了給父親定罪的那十封密函。
如今,竟又是相同手段。
姜醉眠道:“你可知左正在朝中素來與誰交好?太子?丞相府?還是将軍府?”
厲雲川回想一番,說道:“好像都沒有,左正素來僞裝得潔身自好,從不參與朝堂紛争暗鬥,如今朝中太子和慎王的黨羽最多,他倒是沒有和哪一方關系過密。”
“如此說來,左正私通遼人,只是為了一己私t欲,與朝中紛争無關了?”姜醉眠問道。
厲雲川說道:“許是如此吧,那數萬兩雪花銀可以證實他确是貪圖富貴之人。”
姜醉眠心中暗想,太子竟然能夠将自己從其中摘得幹幹淨淨,他與左正的往來都是暗中進行的,說不定私通遼人的其實是太子,而左正只不過是太子與遼人密切來往的一個樞紐罷了。
思及此,姜醉眠後背逐漸浮上一層寒意。
左正之死都可以被太子嫁禍給遼人,若她叔父叔母之死也是太子所為,然後嫁禍給陸昭珩,也并非無可能。
姜醉眠左思右想,厲雲川走後,她叫來門外侍候的吏員,詢問陸昭珩在哪。
那吏員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姜醉眠幹脆讓他退下,自己出門尋人去了。
吏員亦步亦趨的跟在姜醉眠身後,模樣焦急萬分:“姜神醫,您還是回屋歇息吧,殿下近日真的忙于政務,實在沒空見您啊。”
“那我也親耳聽到他說了才算。”
吏員還是不肯離去,在身後一路勸說。
“姜神醫,殿下可是吩咐了,在您腿傷好利索之前不準您出房門的,您就可憐可憐小的,別讓殿下怪罪下來啊,小的可沒命違抗殿下的命令啊!”
“姜神醫,姜神醫!”
姜醉眠充耳不聞,她急切想找到陸昭珩求證一件事情,等不得了,必須現在立刻就要見到他。
穿過幾間無人的官署,在距離正使館最近的一座院落外,姜醉眠看見了藺風的身影。
她知道陸昭珩必定在此官署裏面,便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誰知藺風竟然将她攔了下來:“姜姑娘,殿下正在裏面處理政務,不便相見。”
姜醉眠道:“我只問一句話便走。”
“有什麽話您可以告知我,我随後幫您轉達。”
姜醉眠繞開藺風便去推門:“不可,此事我要親自問他才行。”
藺風并不敢真的去阻攔,屋門便猝然被她從外面推開了。
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姜醉眠渾身血液都瞬間逆流,一口重氣狠狠壓在了胸口,叫她險些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只見端坐在案桌邊的人領口半敞,懷中擁着個妖嬈香軟的美人兒,美人兒手中正捏着顆飽滿多汁的紫葡萄,細致剝了皮,準備往男人薄唇中送。
誰說他是在忙于政務?
姜醉眠憤恨咬牙,他分明是迷醉在溫柔鄉裏無法自拔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