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虛空恐懼
第088章 虛空恐懼
旋轉, 旋轉，面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江傳安不是第一次進入空間裂縫, 按理說應該早就适應了空間裂縫的眩暈影響, 但是這一次似乎與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因為有江平在前方拽着他的月光觸手, 為了不追丢, 江傳安只能死死跟随着江平的速度向裂縫深處墜落，沒有時間給他借用自己的獵人技能外顯———那只銀色的羽翼穩定自己的身形, 他只覺得黑和藍在自己眼前融為一體，彌散的斑塊像是一只只飛舞的蝴蝶在空中劃過，綻放出一種奇詭的美麗。
蝴蝶……？
江傳安硬撐着自己的意識, 他莫名地有種預感，有某種真相正在接近, 他距離它只有咫尺之遙，只要再思考……再思考……
江傳安緊皺着眉, 他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去觀察飛速劃過身邊的那些黑藍色與被通道擋在外面的空間銀輝, 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那真的是……蝴蝶？
江傳安難以置信地看着在自己身畔翩然飛過的, 像是第五區某些原始深林中才能看到的蝴蝶潮一樣的詭美情景。
只見一只只閃着熒光的，像是綴滿星空的黑藍色漸變蝴蝶正在空間裂縫中串出一道肉眼可見的清晰痕跡，環繞着他與江平打開的通道, 猶如追逐獵物的獵人。
蝴蝶……？
江傳安腦海中一瞬間劃過了無數的思考與信息，自從來到地下城世界之後, 他應該已經不止一次地見到這樣的黑藍色蝴蝶了, 在【特雷維】地下城中朱緋消失前, 和與佳妮特一起離開【特雷維】時的空間裂縫中, 他都看到了這樣的黑藍色蝴蝶。
也許是因為登船的前幾天一直在論壇收集地下城有限會社曾經發布的各種訪談與信息的原因，在看到黑藍色蝴蝶的那一瞬間, 他的腦海中迅速檢索出墨羊一條在社交論壇上發布的，像是分享又像是某種伏筆的感嘆。
“在第三區的神話傳說中，女神普塞克是人類靈魂的化身，普塞克一詞在第三區的語言中意為靈魂，并且常以帶有蝴蝶翅膀的少女形象出現，只有忍受破繭成蝶的苦難，人才能夠真正實現永生。可惜在地下城漫畫中，只有普塞克是每個人真正的敵人，越強大的人，他面對的普塞克也越強大。”
在地下城中的蝴蝶被墨羊稱為真正的敵人……
這樣的意象……在地下城中到底意味着什麽呢？
江傳安想，他這次應該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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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黑藍蝴蝶組成的鏈條之後，那些飛翔在空間裂縫中的銀輝如同擁有自我意識一般凝結成了一只漆黑的烏鴉，烏鴉振翅飛翔，在半空中成為掠海的海燕的形狀，最終墜入簇擁的蝶群，化為一輪圓滿的銀的滿月。
江傳安甚至感覺自己已經聽到了滿月嚣張又平淡的笑聲。
朱緋被注定的死亡，【莫比烏斯環銜接點】的巧合，【特雷維】地下城在無數運氣促使下的形成……江平，秦筝，林司塵的悲慘過去，甚至地下城世界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災難———最本質的，地下城的誕生……
以及成為他和白敬澤，柏冉噩夢的玄燭孤兒院，信仰怪異神明的玄燭……
都是銀月在暗中撥動命運之輪的結果，都與那輪高懸于天空之上的滿月有着密切的關系，都是……因為他才産生的悲劇嗎？
他早該想到的，真正的敵人，除了銀月還會有誰？
除了精神系的，可以出現在任何人類靈魂本質凝聚而成的精神孤島中的銀月，還有誰？
他的敵人，原來就是這樣來自于集體潛意識大海，可以操控命運的詭異存在，甚至可以控制許願這樣幾乎成功成為裂縫神明的存在的命運……
江傳安終于徹底接受了這一點，
在徹底墜入空間裂縫的盡頭前，那輪由銀輝構成的滿月似乎笑了笑，在崩碎恢複為銀輝之前，向着江傳安的方向歪了歪頭。
也不知道這輪月亮，這次又想做什麽……
江傳安咬牙切齒地想着。
眼前的一切從黑與藍之間驟變，好像墜入海洋般失重的感覺陡然加重，又在瞬間消失。
江傳安擡起頭，只見黑藍的空間裂縫正在自己面前，豎着劈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閉合。
大腦還處于直面銀月後渾渾噩噩的怪異狀态，來不及吐槽銀月是真的一點虧都不吃，就連看到它都要被上個精神衰弱buff，江傳安撐着自己的意識明晰，從地面上召喚出月光般溫柔的觸手，試圖給自己進行精神疏導。
可他還沒來得及完成，就察覺到了一陣掠風撫過自己的背脊，有人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靠近他……
“誰———！”
【警告！“銀月的海燕·月光火柴”技能無殺傷力，無法開啓！】
在江傳安反應過來之前，那個速度飛快的人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昏昏沉沉中，江傳安本能地調動起月光觸手，直指對方的精神孤島，卻在技能被t314寄生的狀态欄擋回來的那一瞬間恢複了清醒。
周圍已經不再是空間裂縫，而是一座懸浮在無邊汪洋之上的，呈現一種怪異質感，由黑藍色光芒作為邊緣勾勒的幽靈島。
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幽靈島，不遠處已經在江平口中聽到過數次的燈塔依舊屹立，周圍的海浪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半透明感，裏面播撒着許多随着波濤起伏而上下起伏的閃爍光點——那是他們都不陌生的水母。
腳下的土地也是半透明的樣子，好像這座島整體都是記憶中的幻影，而非實體。
而在海浪之上，無數肉眼可見的漩渦縱橫，不遠處的天穹，各種各樣的風暴氣旋将暗雲卷成肉眼可見的形狀，壯闊無比。
原來如此……這就是風暴交彙之處的意思……怪不得在江平落難後，獵人司官方尋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這座特殊的島嶼，不僅因為風暴三角的海況太糟糕，還因為，這座圓形的珍珠般的島嶼，完全就是類似于地下城的，獨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間。
“喂！江……你清醒清醒！”
熟悉的聲音略顯焦急地在耳畔響着，江傳安只感覺自己的額角悶痛，視線逐漸聚焦，江傳安微微擡頭，對上了一雙擔憂的，在略顯昏暗的四周亮的吓人的冰藍眼眸。
青年冷峻的表情完全碎裂，流露出十分鮮明的焦急情緒，冰藍色的精神力隐隐透着六角雪花的形狀，因為剛剛使用了爆發技能的原因在周圍亂飛，江平的精神力狀态顯然也不太好，但是現在卻還能穩住自己的狀态，關心一下被自己拉過來的精神醫生。
不論如何，人都是被他硬拉進來的，他肯定要負責。
“你剛剛是———”
察覺到那雙灰色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江平眉頭皺了起來，他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被江傳安驟然拍開了手。
江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精神醫生，對方臉色很難看，垂下雙眸，完全是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一改之前的溫和好相處，像是豎起了鋒利尖刺的刺猬。
這裏的環境确實對于精神孤島有某種程度上的影響，但是江平很難想象，如果面前的精神醫生真的是那個墜落在特雷維地下城中的人的話，他會因為受到了什麽樣的影響，想起了什麽樣的記憶，才會露出現在這種警惕又無法相信任何人的表情。
他有些無法想象。
江平雖然不善言辭，但是并不是沒有腦子，他之前感受到了面前的精神醫生也許對自己有某種奇怪的縱容，所以不論自己做什麽，想要得到任何回答，都可以輕易地得到。
但是現在……對方卻突然變得無法接近了，哪怕是自己，好像也被看不到的屏障隔離在外。
“我沒事，這裏的能量形成的能量場不太正常，你的精神力狀态也不太對，我先給你精神t疏導一下。”
江傳安沉默片刻，很快恢複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好像剛剛的異常沒有發生過一般，用月光觸手拉過了江平的手。
江平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感受着周圍精神力的平複和自己精神孤島的舒适，抿了抿嘴，卻沒有停下自己的逼近，繼續向着豎起防禦且想要當一切沒有發生過的江傳安走去。
“醫生……不，你就是江傳安吧。”
江傳安進行精神疏導的動作頓在了一頓，他低着頭，微長的發絲擋住了他的表情，讓人不可捉摸，只有發絲間如同投影高光般的一輪弦月在這個距離清晰可見。
“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江傳安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他擡起頭，一如既往地嘴角微微勾起，讓自己處于最有親和力的狀态。
“嗯，因為你的僞裝也太拙劣了點。”
江平從來不會修辭，喜歡直來直去紮人心口，他看着江傳安嘆了口氣，像是自暴自棄般撤去了自己臉上的精神屏障僞裝，那張讓整個東南地區獵人司總部愧疚的要死的熟悉臉龐出現在江平面前，而冷靜沉穩的青年完全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你說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難聽啊。怎麽，知道我騙你們假死，現在想要生氣地把我揍一頓嗎？”
江傳安嘆了口氣，雖然他就沒對江平能安慰自己抱任何希望，但是聽到如意料之中的話，還是讓他感到有些繃不住，就連剛剛銀月帶來的糟糕情緒都被氣的消失了不少，幹脆破罐子破摔道。
“你怎麽會這麽想？！”一向冷靜的江平被江傳安的發言激地跳了起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對方，冰藍的眼中都少見地帶上了幾分茫然。
“抱歉……我剛剛可能聲音大了點，但是……你現在暴露也不算壞事，我是說秦筝和柏真他們都很在意你，知道你還活着的話……”
江平被江傳安直抒胸臆的不爽攻擊地只敢抿了抿唇，雖然平時對于裂縫神明教團和裂縫怪物可以做到冷酷無情手起刀落，但是放在人際關系裏，江平也只是一個因為經驗不足很容易緊張的年輕人而已。
像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局促，江平又開始沒話找話胡亂說了幾句，雖然聽上去都像是欲蓋彌彰，但是聊勝于無。
臉還冷冰冰的，說話卻氣弱的要命。
“讓你晃頭了嗎？你先別動！”
江傳安聞言微微一愣，好像不明白為什麽江平是這種反應，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故作掩飾地拍了拍江平移動的腦袋，左右雙手固定住對方的臉頰，月光觸手想要進行持續的精神疏導必須一直在眉心建立與精神孤島的鏈接，江平剛剛頭一歪，讓精神疏導差點中斷。
江平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真的沒有被人像對待孩子這樣對待過，但是想到剛剛江傳安那萎靡的表情，他又硬生生壓制住了自己想要移開臉的沖動。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不太想讓江傳安傷心，因為對方一直讓他想起早就死在J手裏的平安先生。
江平的眸色暗了暗，他還沒來得及消沉下去，就被江傳安直接拉了起來。
“好了，有我的精神力在，你之後不會受這座幽靈島的影響了，我給你進行了深度的疏導，之後你使用技能也可以大膽一點，不用再擔心自己會陷入精神力暴動的境地。”
江傳安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好像要拍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白色大衣随着他站起自然垂落，乍一看上去仿佛他依舊是獵人司的官方安撫師，而那次讓所有人都痛苦的死亡從未曾發生。
江平的臉色沒好看多少，雖然他的精神孤島多年沉積的傷痛此刻已經全部被江傳安治療了個七七八八，但是有一件事比起震驚江傳安SS級的精神系能力更重要……他摸了摸自己的側臉，心道明明剛剛砍幽靈島幻影的時候，他計算過了自己落地絕對不會狼狽的，難道還是沾上了灰塵嗎？
要不然江傳安為什麽要拍手？
江平頓時感覺自己潔癖要發作了。
“至于你剛剛所說的……不，其實我本來就沒打算僞裝。”
江傳安向愣在原地的江平眨了眨眼：“好久不見啊，江平，精神系能做到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多，如果我不想讓你們發現，月光精神力這個唯一的破綻也不會讓你們看到的。”
江平點了點頭，自認為話術超常發揮地扯了一堆長篇大論：“原來如此，你還是希望我們猜出來你是你的，嗯……既然我都猜出來了，那麽對你更熟悉的秦筝和柏真肯定也早就猜出來了，所以我姑且認為你還是在意秦筝他們的，不想讓他們太擔心……江先生，你還活着，他們真的很高興。”
江傳安冷笑着瞪了江平一眼，後者一臉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被對方讨厭了一樣，江平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最惡毒的事情叫做揭口是心非的傲嬌的老底，只能茫然地接受江傳安的憤怒。
好在江傳安自認為是個體面人，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他轉過身，剛想開口提議去燈塔看看，就聽到身後的江平那張嘴又開了口。
“我不問你為什麽會死而複生，但是……在崩塌的空間裂縫中活過來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即使你有所隐瞞，也沒有人會因為這件事生氣……”
江平站在原地，風暴的餘波拂過他黑藍沖鋒衣的衣角，轉向江傳安的身畔。
“你還好嗎？”
江傳安聽到自己在地下城系列裏最喜歡的角色難掩關切地詢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