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一夜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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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元這麽說，非但沒讓Claire謹慎小心，反而讓她有了更多期待。

雖然是唱戲唱了快二十年的花旦，但女人的思維他還是弄不懂。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篝火點起來了，無煙碳上做燒烤再合适不過，配上陸戎堅持從超市裏買了不遠千裏帶過來的櫻桃和蜜瓜，再享受不過。

山裏的星星格外明亮，或許是因為天氣好沒有雲，也或許是因為地勢高。吃飽和足大家圍在篝火邊打鬥地主的時候，忽然唐滿月說：“你看天上那是什麽！”

大家都擡起頭來，竟然是銀河。

Claire輕聲道：“那裏是宇宙啊。”

陸戎說：“億年前猿類的擡頭望天，讓他們進化成為了智人。”

Claire：“那我們這麽望天，還會再進化一下嗎？”

彭元：“說不定外星人看見你，能帶你回去改造一下。”

唐滿月拿上相機和支架，說：“我去下湖邊。”

陸戎也站起來，“我陪你去。”

Claire怕彭元也走掉，趕緊拉着他說：“來來，繼續鬥地主！”

自從前一天晚上Claire跟張騰彥談話以後，兩人的關系顯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們似乎還是朋友，只是某些時候會很刻意避開對方。

兩人該跟大夥說笑的時候還是說笑，彼此之間不再有過多的交流，偶爾張騰彥會看向Claire，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彭元雖然對他們之間的具體問題沒有認知，但倒底是個七巧玲珑心的人，怎麽會感覺不到他們之間刻意的疏遠？所以這會兒他也不走開，陪着兩人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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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湖邊風有點大，陸戎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給唐滿月繞上。唐滿月正專注地擺弄手裏的相機，吓了一跳，然後回頭看了他一眼，揚了揚唇角。

陸戎拉起衣服上的帽子，手往口袋裏一插，說：“今夜真美。”

“其實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美好，只是我們容易忽略身邊的美。”唐滿月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飄忽，“芝加哥沒銀河，但是有霓虹，密歇根湖邊的日出也是美輪美奂的，朝陽的金光照在湖邊林立的高樓上，樓面玻璃反射出金屬的色澤，湖面和天空蔚藍通透，那是人類文明改造過的自然景觀。”

陸戎在湖邊的石頭上坐下來，歪着腦袋凝視她說：“有一顆善于發現美的心，就一定是一個對生活樂觀積極的人。”

唐滿月調着鏡頭，也沒看他，只是笑道：“承蒙誇獎，受寵若驚。”

唐滿月是個耐看的人，而有句話說的好，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陸戎沒見過她在醫院搶救病人的樣子，但她只是專注地擺弄相機，就讓陸戎覺得十分迷人。這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他心裏也起了一絲異樣的漣漪。他扭過頭，站起來，從湖邊上撿起一片小石子，向湖中心削過去。

這是小時候經常玩的游戲，小石子會在湖面上跳好幾下，小朋友們就比誰的飛的最遠，跳起來的次數最多。

“小時候老想着趕快長大，那時候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陸戎說，“父母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小朋友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小朋友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還有就是會說，有些事情，等你們長大了就自然知道了。那時候就覺得啊，這個過程怎麽那麽漫長，我一直在成長，可是一直會有事情非得長大了才知道。”

“是啊，小孩子好奇心都特別重，大人的這種話太敷衍了，其實好好說給孩子聽，孩子未必不能理解。”

“所以我就決定以後我有孩子了，一定不會跟他們說得長大了才知道。”陸戎道。

唐滿月眼睛離開鏡頭，看向他笑道：“想的真遠，老婆還沒有呢就想孩子了。”

“可不是，我可想要個兒子了。”陸戎在靠近湖邊的石頭上重新坐下。

唐滿月把相機調到長曝光，也走了過來，說：“哦？那就更看不出來了。”

“從心底來說，男人麽，都喜歡不負責任的快樂。可是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人，還是想安定下來的。”陸戎這會兒說的倒都是真心話，反正他那點兒破事唐滿月又不是不知道。

“看來你遇到過那樣的人。”唐滿月這話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我曾經吧，是真的幻想過跟她結婚生孩子，她不會做家務就我來做，她不願帶孩子就我來帶。”陸戎身子後仰，手撐在背後，仰望星空，“說出來也沒什麽丢人的，人生哪能一帆風順萬事如意，我上輩子又沒有拯救地球。”

唐滿月笑，“你還會做家務帶孩子，那麽賢惠我怎麽沒瞧出來？咱家裏都是Claire打掃衛生吧？”

“不會可以學啊，只要願意。我當年為了她也大概沒什麽是不願意的吧。”陸戎長嘆了口氣，扭頭望着她，“你呢？你談過戀愛沒有？”

唐滿月說：“談過兩次。第一次是在高中，不過我們那是重點高中，讀書壓力太大了，大部分學生都住校的，晚自習要上到十點半，宿舍十一點十五分就關門了。也就是說，我們只能抓緊晚自習下了以後的那麽一點點時間拉拉手。那會兒大家都很單純，拉個手還會臉紅。”

“那時候才美好。”陸戎也想起他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時的緊張，真的跟做賊一般，哪像現在，心跳都不帶加快一下的。

“是啊，不過那時候太年輕，哪裏懂愛情。”唐滿月望着星空淺笑，眉眼如水，“畢業以後，大家在不同的地方讀大學，開始還每天打電話，後來三天打一次，再後來一個禮拜也打不了一次。到了期末回家過年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他有女朋友了。”

“我們高中的班主任就跟我們說過，你們要好好學習，別老想着找對象，現在談什麽都是浪費感情，一百對裏九十九對都是散的，因為你們的未來有太多可能性。”陸戎從地上撿起一塊小時候，捏在手裏掂量了幾下。

“這話在理，高中的時候坐在一個教室裏，沒覺得彼此之間有什麽鴻溝，但是進入大學，進入社會後，人和人的差距就太大了，有的鴻溝是真的很難跨越的。”唐滿月輕嘆一聲，“不過正是沒有價值的衡量，只是單純的喜歡，才最美好啊。等到懂得衡量現實掂量分寸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年輕了，那種單純的感情再也找不到了。”

陸戎站起來，用力把手裏的石子扔出去，忽然笑起來，轉過身一身豪氣地對唐滿月說：“一切不過是心境，願意怎麽想，怎麽活，都在于個人。懂事了不就是少做了些蠢事麽，成熟了不就做事三思而後行麽？可是遇到了喜歡的人，不還是照樣會做蠢事麽。人呢，還是別想太多，順心而活才自在。”

陸戎對唐滿月伸出手。

唐滿月挑眉，雖不明白他想幹什麽，還是把自己的手放在陸戎的手上，任他把自己拉起來。

陸戎帶着唐滿月向前走了兩步，來到沿湖的一塊大石頭上，指着大湖說：“來不來跟我一起跳湖？”

“啊？”唐滿月一愣，下意識抓住陸戎的手臂保持身體平衡，腳下一步開外，就是湖。

湖水清澈，在遠處的照明燈下，依稀能看見水下的鵝卵石，看樣子水不深，最多一米。可水冷啊，別說現在是春日，就算是盛夏，山間湖水那也是冰涼刺骨的。

“人生不幹點蠢事那就白活了！”陸戎回頭看着唐滿月，眼裏映着星光。

唐滿月哭笑不得，“有好事時再想着我行麽？”

“同甘苦共患難的才是知己，一起享受的那是酒肉朋友！”陸戎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可我不介意做酒肉朋友啊……”唐滿月實話實說。

“哎呀你這人怎如此無趣！”陸戎眉毛都豎起來了。

“得了那就下去吧。”唐滿月翻了個白眼，拽着陸戎的胳膊就往下跳。陸戎本想用個英俊潇灑的跳水姿勢，這回也顧不上了，差點沒站穩整個人跌進水裏去。

巨大的落水聲想起，唐滿月見陸戎在水裏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

這水冷的透骨，但心情卻跟這晚間的清風，漫天的繁星一樣清爽起來。

陸戎摸了把臉上的水珠，本也是在笑的，但看着她樂不可支的模樣，眼神不由轉深，忽然伸手将摸了她的臉，大拇指輕輕劃過嘴唇，劃過下巴的輪廓。

水很涼，掌心很燙。

四目相對，一時間安靜下來，仿佛周圍的一切消失了，只有彼此眼中無邊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