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線人

第019章 線人

被采訪的大叔衣着樸素，在這所城市很正常，很多千萬富翁，也是拖鞋一踩，T恤一套，就能出門。

當然，如果再帶上一大串鑰匙，就更好了。比什麽豪車美女，更能體現個人獨特的氣質。

因為兩方采訪的對象是同一個，所以斤羽沒有出鏡，讓林莫兮主持訪問。

大叔回憶往昔，感慨歲月如梭，如白駒過隙。

斤羽趕緊打斷他，“黃先生，您盡量口語化一點，我們是視頻記錄，不用那麽書面。”

“好好好。”大叔很配合。

“黃先生，您盡量用普通話，方便大家理解。”

好半天之後，漸入佳境。

大叔帶着拍攝團隊去他們之前炒股的交易所，“就是這裏，我認識的他們。先是周四化，然後是孟長傑。”

說着還拿出一張照片，是三個人站在交易所外頭拍的一張照片。

“你知道當時我們為什麽會拍照嗎？”大叔再次作感慨狀，長吸一口氣，抑制不住的激動，“當時大盤上了三千點，三千點啊，你們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韭菜要入場了呗，斤羽在心裏吐槽。

大叔回憶的特別清楚，當時所有股票飄紅，什麽股漲到多少錢，什麽股又翻了多少倍。

回憶若是有味道，那此刻大叔的回憶一定是甜的，蜂蜜味兒。

蜂蜜味兒的回憶戛然而止，起因是林莫兮問大叔，“那您也一定收獲滿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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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的表情頓時糾結起來，先是整張臉都皺巴到一起，然後又一點點擰開，長嘆幾口氣，才一臉苦澀的說道：“當時是這樣，如果沒有那次股災，唉，入袋為安，我怎麽就是不懂呢。”

然後便是貪心不足蛇吞象，被金錢蒙蔽了雙眼，種種讓大家聽不懂的話。

林莫兮趕緊将話題轉移到周四化和孟長傑身上，大叔的表情才自然多了，又說了許多，比如天縱奇才，天賦異禀，等等好聽話，空氣裏都彌漫着大家輕松的笑聲。

陸續幾天，便是采訪周四化和孟長傑在深城的朋友，見證他們創造了奇跡的人。

他們還去了周四化和孟長傑以前租住的房間，城中村被分隔成一間間的出租屋，雖然簡陋但還看得過去。

一行人在村裏溜達着了一圈，至少遇到三撥人來問他們拍什麽？都由孟榮去解釋，才得以放行。

不過到了村中祠堂的位置，說什麽都不許他們再往前一步。

“那裏是供祖宗的地方，不能拍。”

可以理解，遠遠搖了一下機器，打道回府。

“小羽，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村裏的人，都好奇怪。”林莫兮回來，便開始吐槽村裏人的無禮。

“你是不是想說武德充沛。”

林莫兮“噗嗤”一笑，“還真是，不知道的還以為……”

還以為是什麽有活力的組織呢。

隔壁幾個男人也在聊天，“嘿，沒想到他們炒股賺錢的事，竟然是真的。”

“怎麽，你以為是假的。”馬哥惬意的躺在床上抽着煙。

“可不，好多人都以為他們賺了那麽多錢，肯定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深城嘛，前沿地帶，很多事都不好說的。”李哥為了不吸二手煙，也摸出香煙點上。

草莽年代出枭雄，為什麽叫枭雄而不是英雄，就是枭雄做事沒有底線。

“他們這個紀錄片拍的值，人證物證都有，幫他們澄清了。”管帳的小錢也來了，這年頭很少有自費旅游的，出差就是大家最喜歡的公費旅游。

“孟榮給我們留了兩天時間，到時候去逛逛。”小錢很興奮，深城是出了名的商品集散地，從服裝到電器，應有盡有，價格還便宜。

斤羽和林莫兮還有王組三個人結伴，三個中年男人自成一夥，池宇說自己去親戚家，孟榮自有去處。辦完公事拿着工資出去玩，簡直完美。

一出門王姐立刻開始八卦，“孟榮每天晚上就出去玩，到早上才回來，跟着我們跑一天也不累，精力怎麽會這麽旺盛。”

斤羽打趣道：“我還以為，您要批鬥他呢，就這？”

“你們小姑娘不懂，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男人嘛，就那麽回事，好用就行了。”

什麽虎狼之詞，羞得林莫兮又想低頭，但想到斤羽對她說的話，勉強讓自己保持淡定。

斤羽已經哈哈大笑起來，“王姐已經活明白了，我們還差得遠，得跟您學習。”

逛了整整一天回來，王姐意猶未盡，斤羽和林莫兮大喊吃不消。

“明天我們在家休息，不出門了。”

“好。”林莫兮心有餘悸，王姐太可怕了，拿這勁頭去搞科研，月球都得變成一個巨大的中國城。

待在深城的最後一天，所有人都出門了，在他們看來，把時間浪費在酒店裏睡覺休息，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行為。

斤羽和林莫兮不覺得，悠悠哉哉睡到中午才起來，去外頭吃了頓美食，又溜溜達達回酒店。

酒店的大廳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坐在沙發上，勾着脖子四處張望。

“黃先生，您是來找我們的嗎？”斤羽見到了之前的采訪對象，熱情的打着招呼。

“你們做得了主嗎？”大叔看見兩人，想都沒想，就沖斤羽問道。

“那肯定呀，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一坐。”

如果斤羽不是這個職業，她肯定會說，得分什麽事。

但她現在是新聞記者，幹這行最重要的不就是新聞嗅覺嗎？

一聽到有八卦的可能，那肯定選擇先聽了再說。

黃大叔笑得露出一口黃牙，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

斤羽便把他帶到酒店的咖啡廳，這個時間點，幾乎沒什麽人，再找個角落的位置，安靜的不能再安靜。

“你們是記者對吧。”

“對。”

“有編制嗎？我的意思是，你們是正規記者嗎？”

斤羽把自己還有林莫兮的記者證都遞給他看，“我們是廣林t電視臺的記者，不知道算不算正規。”

“算，肯定算。”黃大叔摩挲了一把才把記者證還給他們，編制這東西，早十年狗都不理，現在又成好東西了。

“我告訴你們，周四化和孟長傑不是靠炒股發財的，那是他們的幌子，用來糊弄人的。”

“你怎麽知道？”斤羽發問。

“切，那個時候，他們是經常跑營業廳，跟我們這些老股民聊天，人人都以為他們也是專業股民。只有我知道，他們不是。”

見斤羽還保持着疑問狀，黃大叔直接道：“我的視力是二點零，出了名的好，當初年輕的時候，差點選上飛行員。”

呃，斤羽至少聽過十個中年男人吹牛的時候，說自己年輕那會兒，差點選上飛行員，如果不是成份不好，如果不是有腳氣吧啦吧啦，現在吧啦吧啦。

“那您看到了什麽？”趕緊帶話題，不然就飛行員考核這個點，他能聊一天。

“嘿，當然是看到了他們買的股票，壓根沒賺錢，而且買的也少，開廠的錢是炒股賺來的，騙鬼吧。”

“那您知道他們的錢，是怎麽賺來的嗎？”斤羽趁熱打鐵。

黃大叔語氣一收，嘿嘿摩挲着兩根手指，“這個嘛，就要看你們的誠意了。”

林莫兮默默歪了一下嘴，她可是很清楚的看到，在接受完采訪後，孟榮給了他一個大紅包。

斤羽笑嘻嘻摸出錢包，打開直接一把将所有錢都拿了出來，“你願意說就收下，如果嫌少，那我也沒辦法。”

黃大叔兩只手一掃，全掃入懷裏，粗略看了看，“你們能不能……”

“不能，您應該知道，單位是不可能出這筆錢的，沒有名目。這錢是我個人給您的，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能不能做成報道，都不一定的。”

“還有，我們明天的飛機。”

意思很清楚，你嫌少可以取消交易，等你明天想通了，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行吧行吧，小姑娘真厲害。”黃大叔一把将錢塞到自己的口袋，怎麽着也有幾百塊呢，不少了。

“你們去過豐餘村吧。”

“去過，周四化和孟長傑在深城的時候，就是住在豐餘村。”

“那你知道豐餘村是幹什麽的嗎？”

斤羽嘆了口氣，“您就直說吧，不用兜圈子。”

“嘿嘿，他們一個村啊，都是幹走私的。”黃大叔神秘的一笑。

斤羽反而露出釋然的表情，這就對了嘛。

“您還知道什麽？”

黃大叔只知道這個，至于證據，他振振有辭，“那不是該你們記者調查的嗎？”

也對，他就是個提供線索的，相當于線人。

黃大叔走前，還不忘一口幹掉咖啡，順便把配咖啡的袋裝糖塞到兜裏帶走。

兩個女生回到房間，林莫兮十分緊張，“這可怎麽辦？”

“你怎麽不着急呢？”

眼見紀錄片變法治時刻，斤羽卻穩坐釣魚臺，林莫兮都快急死了。

“有什麽好急的，紀錄片該怎麽拍就怎麽拍，創收不能停，不然領導會打死我們的。”

“可是他們……”林莫兮心中強烈的正義感，讓她覺得，自己不能給犯罪份子唱贊歌。

以前不知道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怎麽還能繼續為他們歌功頌德。

“你有證據嗎？”斤羽反問她。

“可是……”

“連黃大叔都知道的事，你覺得當地警察會不知道嗎？”

“難道？”林莫兮更緊張了。

“你想複雜了，不是那樣，而是，還沒輪到他們。”沿海地區，經常是一個村一起幹走私的買賣。

抓住當然是要坐牢的，但沒抓住就是他們的第一桶金，之後洗洗就成了民營企業家。

太多了，警察只能按危害性，一個個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