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誤入

誤入

傭人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屋內的幾人竟然瞬間移步到了客廳。

客廳裏沒有煙霧缭繞,沒有一團一團的魂魄,也沒有刺耳的尖叫聲,吊燈是暖黃色的,皮質沙發是墨綠色的,茶幾邊放着一部黑色的旋轉撥盤式自動電話機,牆上挂着一幅蒙娜麗莎油畫像,煙灰缸裏還有擰在裏面的半根雪茄。

江準下意識覺得不對,片刻後沉聲道:“我們已經不在來的那個空間裏了。”

晏風和聶妄臉色也不大好。魂靈師的招數本來就是為鬼魂量身定做的,從進了這個法陣的那一刻起他們的陰氣就被大大削弱了。

但看起來江準好像不太受影響,他的陰屍氣依舊可以随心使用。

幾人在客廳裏轉了轉,一無所獲。這裏就像是民國時期一棟普通的別墅。江準又産生了放血引魂的想法,但還沒等黑氣纏上來,客廳就開始環繞着一道空靈清脆的女童笑聲——

“咯咯……咯咯咯咯……”

“嘿嘿,你們是來陪我玩的嘛?”

“都好久沒人陪我來玩了……”

江準:“是來取你魂的。”

小姑娘:“??”

小姑娘現身了,一身正紅色的連衣裙,鑲着白色的花邊,踩着雙黑色小皮鞋,身高大概一米上下,還有着齊劉海和雙馬尾,眼下有顆很有韻味的淚痣。民國風最常見的可愛小女孩形象。

她嘟了嘟嘴:“靈兒是來幫你們的,你們怎麽這麽對靈兒,靈兒生氣了!”

這一下打了江準一個措不及防。在他二十六年的記憶裏,這還是第一次面對小姑娘嘟嘴生氣抽着鼻子想哭。

江準毫不猶豫一巴掌拍在晏風身上:“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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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風:“??你弄哭的讓我去?”

江準一個眼神掃過去,晏風立刻滿面春風地上前,用了這輩子最夾的聲音:“小朋友,你叫靈兒?”

靈兒吸着鼻子帶着哭腔:“你不是人……”

晏風:“????”

晏風一臉傷心地退了回去,要笑不笑地看着江準:“大人,她好像只看上了你。”

江準耐着心問:“你是誰?這是哪?”

這靈兒倒也是個敬業的,一秒收了淚,聲音又開始驚悚起來:“我是靈兒呀,你們不是來陪我玩的嘛,怎麽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江準并不想跟她玩cosplay,開門見山道:“怎麽樣找到陣眼?”

靈兒倒是愣了:“你在說什麽呀,靈兒不太懂呢。”

三人都辨別不出來她究竟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江準換了個問法:“那你要我們陪你玩什麽?”

似乎聽到了标準問題,靈兒的身形瞬間消失,只剩下空靈的聲音在空中環繞着:“那就玩捉迷藏吧,一定要找到我哦……”

“嘿嘿,三十分鐘,計時開始,祝你們好運!”

晏風跟聶妄對視一眼,有些無語道:“所以魂靈師引以為傲的靈陣就是玩捉迷藏是麽……”

那就找吧。江準沒什麽表情,安排道:“我去三樓,你們兩個搜一樓和二樓。”

按照這棟別墅的布局來說,一樓是廚房、餐廳、客廳以及一間傭人卧室,二樓主要是卧室,三樓比較低矮,主要是雜貨間。

第一間屋子門上挂着不知道多少年沒開過的一把鎖,上面遍布灰塵,鏽跡斑斑,江準沒費多大力就暴力破壞了鎖開門進去。

屋子很小,踏進門的一瞬間煙塵的味道鋪面而來,江準掩着鼻子擡手準備拉開燈,卻只聽電流滋啦一聲,燈毫無預兆地壞了。

接着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回頭再推門竟是半分也推不動。江準在黑暗中眼睛依然很亮,一瞬間進入高度警覺狀态,黑霧也散了出去,張牙舞爪地繞在他周身。

房間裏東西不多,最顯眼的是牆角放着的那只大箱子,目測一米見方,上面挂着厚厚的銅鎖。

江準往前走了兩步,那銅鎖發出了很清脆的“咔嚓”聲,鎖芯彈開了。裏面的東西猛地破開箱子鑽了出來,同時身形在迅速放大,只消片刻便兩米多高,腦袋堪堪頂着天花板。

房間裏滿是血肉被撐破、撕爛淅淅瀝瀝的聲音,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只見他它青面獠牙,沒有上眼皮,兩顆眼珠子大而圓,挂在眼眶上,布滿了紅血絲。身體是綠色的,上面布滿了暴漲的筋脈,它仿佛餓了許多天似的,看見江準的一剎那滿眼放光。

江準很嫌棄,一手掩着鼻子一手放出黑煙,在窄小的房間裏盡可能躲着怪物留下來的綠色的涎水。

鬼氣發揮到極致是可以殺人于無形的,大多數修行的鬼魂會很小心地控制鬼氣外溢,但江準不。他不知道自己的黑煙是什麽東西,只知道鬼氣比怨氣殺傷力大,所以他每次遇到需要動用武力的時候都是直接祭出最濃的黑煙。

冥王的鬼氣登峰造極,哪怕現在江準只能使出它的十分之一,威力也巨大,壓制一個小小的妖物是足夠的。

那綠色的怪物甚至沒能站在江準的一米範圍內,立刻被黑煙纏上了脖子,只是片刻之間便停止了呼吸,從妖物變成了死物。

——死在冥王鬼氣下的死物是沒有凝魂的可能的,它的魂魄在死亡的一瞬間即被強大的鬼氣吸收轉化。

與此同時,房間的燈終于亮了。江準不知道怎麽關閉自己的嗅覺,只能忍着惡心繞開那怪物,來到了箱子跟前。

箱底滿是綠色的粘液,僅看一眼就足夠讓人胃裏翻湧。而在角落一個粘液相對較少的地方,還放着一只長約20厘米的檀木小箱子,上面沒挂鎖。

江準想了又想,終于還是決定打開。他皺着眉,一只手抵着鼻尖,另一只手只用食指挑了箱蓋的一個邊邊,迅速将蓋子掀開。

裏面竟然是一本老式的牛皮本,看起來已經存放好久了,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翻開看了看,這是一本日記本,筆體和語言都非常稚嫩。

“1917年3月15日。

我打碎了一只青花瓷瓶,爸爸很生氣。可是明明家裏有很多那樣的瓶子,爸爸到底為什麽生氣呀?”

“1917年3月23日。

太棒了!爸爸說要給我買最新的那個公主娃娃!”

“1917年3月26日。

她說她很喜歡我。”

“她”是誰?江準擰眉,接着往下看。

“1917年4月1日。

她好可憐啊,我決定再多愛她一點!”

“1917年4月10日。

爸爸為什麽不給她買漂亮衣服……爸爸沒有愛心,讨厭爸爸!!”

“1917年4月19日。

她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幾頁字體歪七扭八,錯別字非常多,一看就是一個七八歲剛識字孩子寫的。但筆風越到後面越奇怪,字體時而大氣端莊時而無比稚嫩。江準繼續往後翻,日記往後的幾頁要麽是一些家庭瑣碎,要麽就是日記的主人有多喜歡“她”。

“1917年5月23日。

他怎麽斷了她的零花錢了?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1917年6月3日。

不,他不是普通人,他一定發現了什麽……他得死,他得死!!!”

“1917年7月1日。

我好疼……啊啊啊啊啊滾出去!

謝謝你,我的朋友。”

這本日記特別怪,不光是內容上,行文上也很怪。江準天賦不在此,只能收了日記本離開這個雜貨間。

三樓空間窄小,這個雜貨間是唯一一間帶門的,其餘的幾個隔間稀稀落落堆着一些布滿了灰塵的雜物。江準拿着筆記本下樓,打算跟晏風他們彙合再找找別的線索。

不料剛下到二樓和三樓的樓梯拐角,江準就陡然感覺到了一陣不正常的陰風。他下意識躲避,回身的同時猛然釋放出鬼氣。

冥王的鬼氣是帶有極大的威懾作用的,只要對方是陰物,對上江準的鬼氣無一例外會被震懾住。

可這次的陰物好像不太一樣,冥王的鬼氣對它産生不了任何威懾作用。它的身形是模糊的,很難看清,時而聚成一團龐然大物,時而散成一團一團的黑煙,江準的命招對上它竟是被削弱了不少。

“什麽東西!”江準擰眉低咒了一聲,閃身躲開一團團黑煙的襲擊,找準空擋放出黑霧。醇厚的黑霧鋪天蓋地地灑下來,整個樓梯拐角仿佛沒開燈一樣,到處漆黑一片。

黑霧包裹着襲擊過來的黑煙,江準像往常一樣想将它吸收轉化,沒想到的是他吸收不了這種黑煙。

江準由此确定,對方肯定不是鬼魂,纏着他的也不是魂靈。

他眉心緊皺,鋪開的黑霧在他面前化成一張細密的大網攔住不斷靠近的黑煙。

吸收不了,但是可以絞碎。江準沉着臉,增大怨氣的濃度,一收手黑網就開始縮小、裹緊,一部分煙氣被徹底絞碎。

但是煙氣實在太多了,一一絞碎非常耗費精力。江準原本會的就不多,這麽高濃度的黑霧放出來後面色就已經有些蒼白,額間沁出了汗珠。

忽地,只聽“咻!”地一聲,一道白光破開漫天遍地的黑色,精準無誤地區分開兩道黑煙,打散對方的黑煙後,江準的煙霧竟是絲毫未損。

“小朋友,半年不見功力見長啊。”

一道略帶戲谑的嗓音響起。江準登時就認了出來:“是你?”

“什麽是我,別瞎說,我才不是那玩意。”解行舟唇色依然有幾分發白,面色卻是比半年前好了很多。

江準體力有些透支,踉跄了幾下,伸手打算扶着牆,卻直接被解行舟攬過肩膀穩穩扶住。解行舟無奈地搖了搖頭:“區區仿靈術你用這麽醇厚的怨氣……”

他食指和中指并攏,竟是憑空就捏了張符紙,點在江準肩上。片刻,符紙化作點點金星,消失不見。

江準眼睛忽閃着,看着他,突然開口道:“解行舟?”

“嗯。”解行舟下意識應了一聲,應完才感覺不對勁,“你怎麽知道?”

江準:“你符紙的右下角,我看到了。”

大意了……解行舟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捏出來的可能還真的不是空白符篆……

不料一轉頭就看到了江準面無表情的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兩人離得很近,又擠在樓梯角,空間多少有點逼仄了,空氣突然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麽了?”解行舟還以為他哪傷了,一時間有些緊張。

江準輕輕搖頭,從他懷裏起來站好,冷冷開口:“你之前說你不會符篆。”

解行舟:“……”

得,秋後算賬來了。他一臉驚訝:“哎呀,真的沒想到我這次畫符畫的這麽成功!這還是第一次呢。”

江準:“不是第一次,你在江家主卧門上畫的血符也挺成功。”

解行舟:“……”

“這孩子,年輕人記憶力就是好啊,”解行舟嘴角輕輕彎了彎,接着毫無違和地變得一臉愁容,“唉,大師,我這種能通靈卻身體弱的人,只能用這種投機取巧的辦法防個身了……上次碰到你是我運氣好,你又不能一直護着我……”

邊說眼神邊往江準身上瞟。江準沒注意到這些,皺了皺眉:“待會跟緊我。”

“好嘞!”

符篆奏效很快,短短五分鐘江準就好很多了。兩人一起下樓,江準問:“剛才那個是什麽東西?”

“仿靈術,一些幻象,打散就行了。”解行舟說,“幻象不同于實體,你用命招是沒用的,它們會沒完沒了的出現,用氣勁砍斷就行。”

江準:“怎麽用?”

解行舟:“……”

兩人下到了一樓,在樓梯口等着其他人。解行舟非常果斷地捏住了江準的指尖,氣勁順着指尖進到江準的體內。

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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