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言仙
不言仙
冥王殿漆黑一片，幽幽的藍色鬼火在牆角時明時暗，縱是夜視能力一向很好的江準也有些眼花缭亂。
江準冷笑一聲：“你居然還活着。”
“啧，上百年不見了你怎麽還是這麽沒有禮貌……怎麽能這麽跟你的救命恩人說話呢？”
聲音從石殿四面八方響起來，石門卻始終不曾再度開啓，解行舟一直不見蹤影。
“你想幹什麽？”江準音色降到了冰點，任誰都能聽出來他如今心情極差。
蒼老的笑聲響了起來：“其實啊，這些事本來已經與你無關了，但是你非要攪進來……”
“那就不得不動點手段把你先收拾了。”
這處冥王殿是幻境，真正的冥王殿早就沒了。
江準無法通過聲音判斷冥臨的位置，也無法知道在這幻境裏的究竟是冥臨真身還是虛影。
無數陰魂慘叫連連，陰風将怨氣聚成了漩渦，整個冥王殿吵得江準腦仁嗡嗡作響，後腦勺像是要炸開。
“難受麽？”冥臨笑得愈發猖狂：“這可是我專門為你研究出來的陣法，對于你這種至陰體最為管用……”
“想解脫的話……往前來吧，跟我走……”
江準緊緊皺着眉，右手死死抵住太陽穴一側，意識已經有些混亂。
更可怕的是，他已經嘗試過封閉五感了，但并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對……沒錯，轉彎，到這裏……”
“現在，把你的血滴進去……不不不，不用太多，一滴就好……”
江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直到手腕一陣刺痛，靈珠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四周尖銳吵鬧的聲音瞬間被屏蔽。
江準脫離控制，猛地趔趄兩下，睜開了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靈珠已然崩裂。
“……怎麽又是這個東西！”
冥臨語氣怨怼，似乎透出幾分氣急敗壞，之後便再也沒了動靜，整個冥王殿風平浪靜。
“解行舟？”江準皺眉，試探着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只有靈珠破碎的珠身還在微微發顫。
“啧，這冥王殿還真是不好進，費了我半天力。”
一道輕松含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江準猛然回頭。
大門被封死，解行舟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步履穩健，戲谑地看了一眼眼前有些發愣的江準，笑道：“怎麽，被吓到了？”
江準搖搖頭，後退了兩步。
他擡起胳膊，問道：“這靈珠究竟是什麽做的？”
解行舟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斷裂處，說：“這個我具體也不太知道，得問問制作它的人。”
江準抿了抿唇。
“怎麽裂的，我能看看麽？”解行舟問。
江準舌頭抵了抵牙尖，片刻之間，電光石火，極其的陰屍氣從江準腳下溢出，赤目玄龍轟然離地，看準目标直接俯沖下去，快如利箭。
“江準……”解行舟飛快躲過赤目玄龍，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何意？”
“不許你用他的易容術。”江準臉色很差，看起來正在氣頭，揮着靈劍招招致命地往那個人身上招呼，所過之處石破玉碎。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冒牌貨還想再挽救一下，一邊躲着劍氣一邊焦急道：“我真是解行舟……你快住手！”
等來的只是更濃烈的劍氣。
為了保命，不出十招那冒牌貨便不再分心演戲了，使出了全招應對江準。石殿裏陰魂成團，陰屍氣纏繞，黑霧和黑煙彌漫在整個上空，藍綠色的鬼火明明滅滅，室內更加陰暗。
突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亮加入了進來，一招劍氣逼退冒牌貨所有陰屍氣。
“冒充我？那也得做做功課吧哥們，我不用陰屍氣。”
含笑的聲音在江準耳邊身側響起，江準亂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奇跡般地放晴了。
對面的“解行舟”混身纏繞着黑霧，被赤目玄龍逼得節節敗退，完全不是兩人的對手。
“他要開傳送門！”江準喊了一聲，眼疾手快地甩了一張符出去，符紙比陰屍氣更快一步打斷了“解行舟”開傳送門的動作。
與此同時，解行舟身影一晃，下一秒出現在冒牌貨身邊，金黃色的縛靈索立刻纏在了那人身上。
接着，解行舟似乎覺得石殿裏太暗了，嫌棄地轉了一圈，一張符紙點亮了所有蠟燭，屋裏光線瞬間變得陽間了一些。
“唔，還行，給你打九分。”看着走過來的江準，解行舟眼睛彎了起來。
江準問：“什麽九分？”
解行舟：“認出我的速度。”
江準：“……”
解行舟打量了一下被捆着的冒牌貨，啧啧兩聲：“其實吧，平心而論他模仿得還是挺像的，你怎麽看出來的啊？”
江準蹲下身，撤掉那人臉上的人皮面具，語調波瀾不驚：“直覺，他進來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不是你。”
還真不是冒牌貨演技有什麽問題，但江準就是覺得怪怪的。
他從語調、語言習慣到身形姿态都很像解行舟，但他身上并沒有解行舟的感覺。
江準走到冒牌貨跟前，眉心一蹙，扒着他的脖頸看了看。
“藍色玫瑰花。”
那人的頸間有着跟關堯、關七和那卷毛一樣的玫瑰花。
“關家的人？”解行舟眉梢一挑，有些稀奇：“難不成冥臨和關清盞還真是同一個人。”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僞裝敗露，那人也裝不出來鎮定自若了，有些慌張地看着兩人。
江準眸子眯了眯：“這玫瑰花有什麽講究？”
那人眼神躲閃，手上動作不斷。解行舟抱着胳膊站在旁邊，眉眼含笑：“別費勁了，要是連個縛靈索都能讓你解了，我還當什麽首長。”
“……”
“你可以選擇活着說，也可以選擇死了之後被探靈……但估計感覺不太美妙，”解行舟搖搖頭嘆了口氣，“被探過靈識的陰魂可就沒有繼續修行的資格了哦。”
“……是區分标記。”權衡再三，那人終于開了口：“族長在每個弟子進門後都會根據我們的靈根紋玫瑰花，玫瑰花的顏色也代表了在關家的身份和地位。”
“藍色是地位最高一級的，在家裏小輩面前話語權很重；粉色次之，紅色最下。”
江準輕輕搖頭，看向解行舟：“我覺得不太對。”
關堯和關七，一位藍色玫瑰一位粉色玫瑰，關家那二十幾人逃走的時候為什麽不帶他們？
難不成是把他們作為棄子迷惑衆人？
可他的對玫瑰花的解釋跟關堯和關七差不了多少。
“算了，我們先找陣眼出去，”解行舟一擡手，将那人收進了袋子裏，“送他去清南山，交給師兄們解決。”
江準點了點頭，走到那攝靈石跟前。
這裏的攝靈石比當初在江家的那個大得多，紋路更深更清晰，上面鋪滿了一層一層幹涸的血跡。
“幻境的破解方法跟法陣一樣麽？”江準問。
解行舟搖頭：“不一樣，按理說幻境破解更簡單，只要你意識回籠了場景就自動崩塌。但很明顯這裏跟普通的幻境不太一樣，可能需要破壞掉類似法陣陣眼一樣的東西。”
江準眨了眨眼睛，一掌劈出了極濃郁的陰屍氣，攝靈石轟然一聲破碎，整個石殿頓時天崩地裂。
煙塵盡散，眼前赫然是鬼市客舍。
……
外面的天色還是亮的，鬼市還沒到開市的時間。
江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拍了拍旁邊的解行舟：“醒醒，沒事吧？”
解行舟睜開一只眼睛，看到江準之後立馬又閉上了。
江準：“？”
解行舟翻了個身哼哼：“哎呦，快死了。”
“怎麽了？傷到哪了？”江準語氣緊張起來，起身繞到床的另一側，手背貼上了解行舟的前額。
解行舟躲掉他的手，仍舊雙眼緊閉：“好奇死了。”
江準：“……？”
解行舟翻身坐起來：“你跟冥臨到底什麽關系啊，真的不能告訴我麽？”
江準：“……”
“沒什麽關系，不怎麽認識。”江準在他身邊坐下，看着窗外發了會兒呆。
“天責之後我被他撿走了，他開始拿我煉陣。但陰差陽錯，因為他，我活下來了。”江準語氣淡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解行舟眸中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寒意，而後溫和地捏了捏他的腕骨：“他把你弄進血池裏，應該是想吸收你的魂靈，但失敗了。”
江準點了點頭：“天責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自己的意識，後面迷迷糊糊有記憶的時候又無法控制自己。那會兒冥臨在冥界的勢力如日中天，我應該是個傀儡冥王。”
“血陣，魂靈，巫妖……”解行舟突然靈光一閃：“冥臨曾經魂滅過？！”
“嗯，聽晏風和聶妄說人冥大戰後沒多久他就魂滅了。”
“我知道了。”
解行舟眸子眯了眯，旋即諷刺地笑了：“我知道他現在最急切的事情是什麽了。”
冥臨魂滅之後，借着關清盞的皮繼續活了一百年。那麽按這個時間計的話，冥臨如今已經活了有七百年了。
“他需要續命。”江準說。
解行舟看着窗外，緩緩吐出四個字：“魂、靈、大、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