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固魂
固魂
不言仙，終身無法言語，在鬼市以交易極其寶貴的消息、法器為生，一諾千金。
她的諾言，重到哪怕自己已經魂滅，也依然會給客戶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解行舟能感受到，不言仙一定在這裏留了東西給他，且這個東西非常貴重。
“不言仙……已經魂滅了？”江準意識到了什麽，皺了皺眉。
解行舟點點頭，揮手探出一道氣勁，白色光束瞬間飄滿了整個茅草屋。
緊接着，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一道炫白的光線炸開，引出了後面濃郁的陰濕氣漩渦。
不言仙在這裏設置了一方小空間，只有識別了正确的人的氣勁才會打開。
這方空間如今完好無損，沒有任何被破壞的跡象。江準疑惑道：“冥臨竟然沒有來破壞這個？”
解行舟一頓，音色淡淡：“他不知道我跟不言仙做過交易，也沒想到不言仙會給我留東西。”
江準冷哼一聲，譏諷道：“是，畢竟正常人誰會拿自己的魂靈跟別人做交易。”
“……”解行舟面色一凝，而後無奈笑道：“還學會噎人了是吧。”
小空間慢慢打開，黑色光暈慢慢弱了下來。
片刻，桌子上金光一閃，一本書出現在了上面。
那是真正的《奇聞雜記》，藏藍色的封皮上用燙金小字寫着書名。
“走吧，幹活了。”解行舟翻了兩下，帶着江準離開：“等一切都結束了，再來看望她老人家。”
回到清南山時，天剛蒙蒙亮。
清南山幾人幾乎有八十個小時不眠不休了，盡管有靈力加持不至于昏過去，衆人也還是有點眼冒金星。
解行舟強制性把江準塞回房間，又命令其他幾人各自休息，語氣雲淡風輕：“該幹什麽書裏寫的很清楚，我一個人能行。等他們靈力恢複了，必有一場惡戰，你們打算睡在戰場上麽？”
衆人：“……”
程非由于一直在用愈療術，現在甚至有點眼冒金星，趙楓攙着他才勉強上樓沒摔。
江準在門口抵着門，執着地問：“你呢？你也很久沒休息了。”
“你看我像是累的樣子？”解行舟彎着眼睛：“你們幾個，平日裏不好好修習，這才多久不吃不睡就變成這樣了。”
江準有些狐疑，他看了解行舟幾秒，沒看出來什麽。
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很快就會召集所有魂靈師去雪窟，現在這個狀态确實有點拖後腿。這樣想着，江準最終還是去休息了。
……
十月初，寒意漸濃，不知何時起，冥栖城的陰魂開始蠢蠢欲動，晏風和聶妄也忙得焦頭爛額。
晏風皺着眉，一掌劈散一個無意識咬人的陰魂，語氣有些暴躁：“那個誰呢，不是說要當冥王？反噬期到了他在幹什麽？！”
聶妄揮出一道凜冽的劍氣，斬斷面前幾團黑影，面無表情：“在反噬期。”
晏風：“……”
“就憑這點他就成不了冥王，”晏風打架不忘吐槽，“咱們大人就沒有反噬期，怎麽可能會輪得到我們倆頂着反噬期守門……哎我去，不對勁！”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反噬期的陰魂格外狠戾，甚至接二連三地放出了它們這個修行水平不該有的陰屍氣。
“怎麽感覺它們被強化了？！”
聶妄也有些吃力，一邊應對着撲上來的陰魂，一邊觀察着街邊的情況。
以往反噬期不會有這麽多陰魂來冥栖宮，大小陰魂鬼怪都是能躲多遠算多遠。今年這是怎麽回事？
“別管了，我們今年不清街道，”聶妄沉聲道，“先退回冥栖宮，加固結界，給大人傳信。”
……
江準醒過來的時候，才剛剛十點半。他草草洗了把臉，立刻下了樓，解行舟正支着腦袋倚在沙發上，看起來有幾分疲憊。
大廳已經被收拾過了，卻還是殘留着一些擺過陣的痕跡，周揚幾人已不見了蹤影。
想了想，江準上前，打算扶解行舟起來。
他靠近的一瞬間，解行舟唰地睜開了眼睛，眸光淩厲。
江準：“……”
“在江家你就這麽幹過。”江準幽幽開口。
解行舟反應過來，立刻收了攻擊性，眼裏盛上了笑：“睡着的時候不習慣旁邊有人。”
鬼使神差地，江準接了一句：“以後會習慣的。”
解行舟呼吸一頓。
江準卻好像絲毫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面色泰然，扶起解行舟：“上樓睡，一時半會兒其他家族也好不了。”
解行舟胳膊搭在他脖子上，整個人歪在他身上。
青年清冷好聞的氣息不斷往他鼻子裏鑽。
江準現在魂靈齊全了，情感方面是不是也恢複了？
解行舟第無數遍問自己這個問題。
不知道解行舟用了什麽辦法，周揚幾人好的很快，不到中午就活蹦亂跳了。周揚苦着臉：“我們三個睡得真不是時候，把他們累成這樣。”
“魂靈還是有點虛，但是靈力都回來了。”祁晨又檢查了一遍，認真道：“師父和先生把愈療的任務交給了我們，說明時間很緊迫。”
“我們分頭行動，先把實力比較強的幾家救回來，然後把任務散出去，讓趙羽他們也幫幫忙。”
三人行動迅速，到了晚上，固魂陣幾乎閃爍在各大魂靈師家族的院子裏。
……
晚上十點鐘，解行舟和江準在清南山的別墅門口被逮個正着。
祁晨義正言辭：“師父說了，要我們看住先生，不能讓先生一個人冒險。”
解行舟：“不是一個人，這不有人陪我去麽……”
“師弟才剛入門半年！先生不帶您這樣壓榨新人的！”周揚鼓起勇氣，大膽反抗自己的偶像。
江準：“……”
解行舟：“……”
噢對，這幾個人最近不是在外面除邪祟就是在昏迷，信息比較落後。
許衍搭腔道：“反正……反正不能讓你們兩個去，要去大家一起，他們恢複很快的。”
“要等所有魂靈師恢複，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了，”江準說，“我們先去摸摸情況，你們明天再帶着其他魂靈師去支援我們。”
不知道為什麽，祁晨這一瞬間覺得他們這個剛入門半年的二十七歲師弟隐約有點領頭人的風範。
但這領頭人好像一直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領頭人，一切都會跟自家首長商量。
出了別墅，江準一道傳送門就開到了西北極寒之地。
他站在黑霧裏，跟身後的解行舟說：“晏風聶妄來消息說冥界反噬期開始了，而且這次反噬期有點怪。”
解行舟眉心皺了一下，目光在江準身上繞着：“開始了？”
江準愣了愣，而後搖搖頭：“我沒事。”
片刻，他又補充了一句：“暫時沒事。”
“……？”解行舟有些擔心地覆上他的手腕，碰了碰他的脈搏。
江準由他牽着，目光追尋着他：“不過以後可能有事。”
解行舟何等聰明，一瞬間就猜出來應該怎麽幫人度過反噬期了。
他目光複雜，心髒直跳。
極寒之地很遠，傳送門的黑霧很久都不曾散盡。解行舟突然攬住江準的腰，微微低垂眸光看着他，音色有些發顫：“糖包，你好好想想，你把我當什麽人？”
江準擡着下巴，直視着解行舟。
解行舟吐出一口氣：“長輩，師父，朋友，救命恩人？”
黑霧已經開始變淡了。
“師父和長輩好像太疏遠了，朋友也不夠親近，親人感覺也不對……”江準認真道：“我想……再親近一點。”
“不能是愛人麽。”
解行舟心髒猛地停了兩秒。
周遭環境發生變化，刺眼的白色逐漸開始顯露出來。舉目望去，三千裏凍原無邊無際，視野的盡頭是天地相接。
解行舟低頭，碰了碰江準的唇。
這是他深深藏在心裏三百多年的人。
這三百年，他從來不敢表露分毫，怕逾矩，怕亂了倫理，也怕別人發現他對自己徒弟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江準喉結動了動，仰着臉看他。
黑霧散盡，解行舟一笑，認真問：“那……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做你的愛人？”
頓了幾秒，江準笑了，眸中閃着光：“你終于問出這句話了啊。”
解行舟：“……？”
“那麽能忍，你神龜轉世？”
解行舟：“？？”
江準輕輕擡起下巴，在他耳邊道：“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被天責之前。”
……解行舟心情從來沒有這麽複雜過。
江準心情變得很明媚，臉上卻不動聲色：“天責之後我忘記了，也确實感受不到情緒……但是那段時間也怪你太含蓄。比以前還含蓄。”
“後面我魂靈全了，七情六欲也漸漸回來了，發現你把自己糾結成了一個麻花。”
解行舟：“……”
他這一生五百餘年，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啞口無言。
解行舟眯着眸子，舔了舔牙尖，半晌笑了一聲：“好，以後不會含蓄了。”
凍原的風極冷，吹到人身上仿佛能結一層霜。
江準攤開手，手心一團黑煙随風散去。
“這裏什麽也沒有。”
解行舟仔細回想了一下冥臨的所作所為，分析道：“換靈陣副作用很強，他肯定需要一個足夠冷的地方減緩副作用。”
“那直接去雪窟吧，那個……傳說中天責的地方。”江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