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當前任務

第49章 當前任務

埃及的夜幕已經降臨, 朱茗跟随劉教授來到頂樓參加露天晚宴,出示邀請函後便被侍者請了進去。

“Oh,Liu!”随着十分熱情的一聲招呼聲, 那個穿着寬大白袍的老人便張開雙臂向劉教授走來。

劉教授看到他明顯也很喜悅, 熟練地用英語跟他打招呼, 說着說着還回頭用手掌指了指朱茗, 語言中分明也帶出了她的名字。

朱茗知道這是在介紹她, 趕忙上前:“哈喽, emmm……”

因為實在說不出更多的,所以就伸手。

于是老人一面熱情同她握手,一面叽裏呱啦地說着什麽,完蛋, 聽不懂。

好在劉教授及時解圍, 像是解釋了幾句,于是老人便明白了, 向朱茗比劃了一個大拇指來代替剛才的一堆話。

劉教授也回頭解釋:“他很喜歡你的穿搭, 覺得很有腔調。”

朱茗忙道:“Thank you, thank you!”

*

這個英語這回是非學不可了。

夜空就是這場晚宴的穹頂, 所以光照相對昏暗,基本上靠光柱、彩燈還有桌上的蠟燭燈。黑夜完成了晚宴的一半色調,紅皮的沙發、随處可見的裝飾紅綢則完成了另一半, 搭配上明快的埃及音樂,讓人覺得神秘又輕盈。

晚餐是自助模式,有些精致甜品、沙拉、烤肉還有糊糊狀食物。

朱茗和劉教授各拿了一些,然後找到一個空沙發落座。

“那是這次展博會的主辦方, 畫廊的主人,有名的評論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說了一串英語的緣故, 劉教授的語序好像有點變化,“也是我的老朋友。”

朱茗便再次看過去——老人的白袍很有意思,如果是個清瘦老人的話應該會看起來很聖潔,但他其實是個胖老頭。他也是棕褐色皮膚,但不知道是因為夜幕籠罩還是白袍映襯,顯得他比實際要黑很多。沒有蓄胡子,腦袋上唯一的毛發是耳朵上方的兩團頭發,乍一看像是帶了個白色的毛絨耳捂。

朱茗被這個想法逗笑了:“……看起來很和藹。”

“談價錢的時候可就不是這樣了。”劉教授聳聳肩,“但是怎麽說呢,互相成就吧。把自己的‘孩子’拿出去讓人點評、定價總是不那麽舒服,可是一幅畫能夠被他點評就已經是極大的肯定。也只有在評論家的讨論中,畫作才能走進買家的視野,甚至争執越是激烈,就證明藝術價值越高。而他作為畫商,在點評中有時還會稍稍用點手段——捧高踩低、造勢擡價的事他也不是沒幹過。”

劉教授說:“可能在你看來有些黑暗,但是賺錢實在也很重要。悶頭創作的狂人固然值得敬佩,可萬一真像維米爾那樣死後兩個世紀才成名……那也不是一般人頂得住的。”

這要放在以前朱茗可能還得反應反應,但現在她很知道劉教授在說什麽:“我明白的教授,阿盛他……也有說過類似的話。”

啊,我那卑鄙奸猾卻實在美麗的前男友。

朱茗拿過桌上的郁金香杯,喝了口冷飲。

“對,他以後大概率也是往類似方向發展嗎,他是需要有這些意識的。”劉教授也攪動着長飲杯中的雞尾酒,“說起來我都還沒看過你的畫。不過你反正才大二,不用着急,等什麽時候你開始賣畫了,一開始先不要怕便宜、怕賺得少。誰都有賤賣畫作的階段,先打開一級市場,獲得一定的知名度,認識更多的專業人士,然後再慢慢往上走。”

特別神奇,這些話要是陳盛說朱茗就覺得好俗氣,但從劉教授嘴裏說出來就是金玉良言,好有道理:“所以那位白袍先生就是您的伯樂嗎?《蛇女》是從他這裏開始火起來的嗎?”

“哦喲,別提了。”劉教授扇扇手,“他當初把我的《蛇女》貶得一文不值。”

*

劉教授解釋:“他是我從一級市場往二級市場走的時候遇見的引路人,我的畫第一次參加大型畫展就是從他這裏開始的。那時候他也還是個普通畫商,在把我的畫捧起來之後,漸漸在圈內有了知名度,所以我說我們是互相成就。”

“那《蛇女》的事又是怎麽回事?”

“就是我剛剛說的踩高捧低啊。當時《蛇女》一經展出就頗有盛譽,所以他提前給我打了電話,說會公開對《蛇女》進行批評,同時捧另一幅他想提價的畫作。這樣《蛇女》會在争論間享有更高的知名度,他想捧的那幅畫也會蹭着《蛇女》的勢頭走進大衆視野——是個所有人都能得到好處的法子,對吧?”

朱茗做夢都想不到還能這樣:“然後您就允許了他的批評?”

“這沒有什麽允不允許的,我又不是畫出了完美的畫,受到批評很正常。倒是他提前聯系我就說明他還想保持長期的合作關系,是非常講究的舉動。”

說着話,劉教授看向白袍,白袍也恰好跟她的目光對上,于是二人同時擡了擡酒杯遙遙一敬。

“所以這對我們來說是件矛盾的事。”劉教授繼續跟朱茗說,“你想畫出精美的作品,就要心無旁骛、端坐高臺、不斷練習;你要持續進步、彰顯才華、獲得收益,又要迎合很多他們的規則。我曾對這些深惡痛絕,但好在逐漸找到了平衡。”

“懂了。”朱茗連連點頭,“所以我現在的任務是早日打開一級市場,以期盡快被人看見。”

“不。”劉教授否認道,“你現在的任務是多去找人合影,這些人來得這麽全乎的場合可太難得了。”

*

但是朱茗一個人去要合影當然是不行的,不僅是因為她英語口語不過關,還因為沒人知道她是誰的情況下,要求合影很冒犯。

于是劉教授便帶着她各種介紹,各種拍拍拍。

不知道是禮貌客氣還是熱情浪漫的音樂感染了大家,又或者是劉教授在圈內本就很吃得開,反正不管來自哪個國家,皮膚什麽顏色,都很開心地接受了合影的要求。

而且還很誇張地對朱茗一頓誇,尤其是在女藝術家那裏,合影動作都大膽親昵。

該說不說朱茗雖然看着呆,但是對于拍照構圖、表情pose、角度采光還都是很有心得的,一晚上硬是沒凹過重樣的造型,這身衣服又很适合拍硬照,下巴一擡就是滿滿的表現力。

當然看光影情況,也有搞怪的、剪刀手的、嘟嘴的、吐舌頭的。

雖然交流起來基本上靠“哈喽”和“Thank you”,但是倒是逐漸能從他人的語言中聽出一句略帶尖叫感的“Why are you so cute”,她知道這是在誇她可愛,她甚至能自然地帶出一句:“Oh,really?”

總之,是雖然語言不通但非常開心的一天。

而在遙遠的六時區外,林禹成從朱茗的賬號上看到更新的這些照片時,他還不知道這都是些什麽人。

他的視線完全被朱茗吸引——那件上衣看上去就像是被煙頭燙過不止一下的老舊紅窗簾,裙子也像扯了飛機上的毛毯随手一裹,鞋子要不是有那麽高的跟,簡直就像是老年人塞床底的舊鞋子。

明明分開來看都是扔垃圾場沒人撿的衣服,但往朱茗身上這麽一穿,件件都像限量版奢侈品。

照片中的她氣質完全變了,像極了養尊處優、萬千寵愛養出的大膽自信貴千金,又好像天資聰穎、我行我素的天才少女。

哦不,她确實是天才少女。

林禹成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看得好激動,有點想哭。他一個勁兒地截圖收藏,然後看看時間,才剛發出來沒多久。

于是他點開和朱茗的聊天框:【睡了嗎?】

倒是還沒。

這時朱茗剛結束忙碌的晚宴回到房間卸妝,劉教授去洗澡了,下一個輪到她:【沒呢,剛吃完飯,很累但很開心。埃及人好喜歡跳舞,後半程基本都蹦蹦跳跳的,然後就這會兒了。】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那換算一下A市就是……

朱茗一驚:【才五點多你就醒了啊。】

林禹成坐在床畔捶着宿醉的腦子:【對,昨晚應酬了,睡的家裏。上午還要見導師,所以早起回學校去。】

朱茗:【哦哦,好辛苦啊。】

林禹成手指頓了頓,然後又想着他們分都分了,沒什麽好怕的:【你今天真美。】

朱茗這一晚上都被誇麻木了,看着這話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只自信回道:【Thank you!】

看到自然的回應,林禹成便拳頭一握——分了,這回是真分了。

但他當然不會這時候表白。他是沒經驗,不是沒腦子,他知道表白是勝利的號角,而不是進攻的沖鋒號。

這還遠沒到那個時候。

于是他只是殷勤道:【早點休息。等你回來(愛心)。】

這下朱茗回過神來了,明晃晃的小紅心擺在那裏,讓她心頭一顫。

這種心虛感也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她和陳盛确實是分手了沒錯啊,可能只是角色暫時沒轉換過來吧。

恰好這時劉教授穿着浴袍出來了,朱茗趕緊把手機一撂,也趕緊洗澡去——明早就是開幕式,不能耽誤劉教授睡覺。

就是這樣的,A市的黎明已經到來,人們紛紛早起工作生活,發出去的帖子也收獲了一波穩穩的早間流量。

但是開羅的夜還長,朱茗給手機開了勿擾模式,直到七個小時後鬧鐘響起,才能有人聯系上她。

在這七個小時內,熱帖将盡情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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