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求知若渴
第58章 求知若渴
那一天的畫室裏, 衣冠楚楚的朱茗和脫得只剩內褲襪子的林禹成對視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林禹成臉上肉眼可見的茫然,有那麽一段時間, 他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睛裏沒有神采, 嘴巴也無意識地微張。
朱茗倒不覺得這個表情看來蠢, 但想親上去是真的。
然後林禹成似乎反應過來了, 眼神先向下, 然後頭顱也低下去, 左右掃視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腿。
這顯然給了他嚴重的視覺沖擊,估計是花了一點時間思考一早上還在回公司消息的自己,現在為什麽會以這副形象出現在這裏。
跟被下了降頭似的。
這時候朱茗也很擔心,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欺人太甚, 但是她确實沒什麽壞心思, 實在是平時上課時的老年模特都是這樣的。
雖然她一開始也害羞過,但是這段時間的課程下來, 她早就不會多想了, 面對林禹成時當然也是一樣的。
當然……也是……一樣……
朱茗的視線下移, 落在那一團被黑色快幹布料裹住的鼓鼓囊囊。
真的可以看嗎?
林禹成也需要确定一下, 畢竟這要是誤會了,那就是他在耍流氓:“你指的是襪子嗎?”
“我指的是……”不知道“內褲”二字為何突然難以啓齒,朱茗只得換了個說法, “我指的是小褲子。”
又覺得這聽起來更奇怪了,趕緊加了一句:“當然襪子一般也不留的。”
是啊,要是連內褲都脫了,留個襪子還有什麽意義。
這次林禹成是真明白了, 他記起朱茗的賬號裏,那些完□□身的老年人。
他一直以為是臨摹, 現在看來都是寫生,所謂的人體課是真的有裸模的需求,而他現在就是那個裸模。
“好吧……”他糊塗糨一樣的大腦指揮他這麽應了一聲,手也探下去,将一雙黑絲襪子扯下來。
現在就是很慶幸來之前非常認真地洗了個澡。
這樣身上就只剩最後一塊布了。他兩手擡高扯住腰上的松緊,最後卻只是一松手,讓那塊兒松緊在腰際彈出“啪”的一聲。
至此他終于開始從那種茫然中抽離,再看向朱茗的眼神也顯得聰明起來:“我不太明白,這個不脫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為什麽不呢?
他要是再稍早一點點問,朱茗肯定連聲答應“沒關系的就這樣也ok”,但是他這個時候問,朱茗就有些心急。
都撩撥她到這一步了還問,到底是有什麽不能看的,朱茗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開心什麽,但眉頭已經微微皺起,只聲音還軟軟的:“可是屁股和大腿根的畫法也很重要,明明其他模特都是這樣的呀……”
得,她眉頭一蹙,林禹成恨不得什麽都答應:“好吧,對我來說還是有點超前,我做一下心理建設。”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将最後一層遮羞布褪下。
*
在朱茗忙碌地準備畫具的時候,林禹成一直試圖找到自己不是在耍流氓的證據。
結論是如果他在耍流氓的話,如此羞怯的應該不會是他。
周末的畫室挺空曠的,四下裏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給了他一定的安全感,日光燈前後共八個,天花板橫着8塊豎着12塊,共96塊小吊頂。
室內無風,但林禹成隐約覺得有點冷。
朱茗在準備顏料畫版的過程中已經向他腿間看了4次,似乎是找到了比胸肌更感興趣的物件,可能是在觀察光影色澤構圖手法吧,誰知道呢。
林禹成一時不想說話,生無可戀地靠在椅背上。
“哦!”朱茗突然出聲吓他一激靈,“就這樣特別好,就這樣靠着,然後剛剛那個表情……”
她說着盯住林禹成,好像他已經不是個人,而是件藝術品了。她對他的姿勢挑挑揀揀,稍稍把一只胳膊擡高一點,肘部支在椅背上,另一只胳膊自然垂下。
然後她蹲下去捉住他的腳踝,因感受到掙紮而着急,甚至用了點力:“你放松點禹成哥,我想把你擺得漂亮一點。”
“……”林禹成有話想說,但他憋住了。
朱茗讓他的一只腳自然着地,另一只腳向前延伸,為了讓他能堅持久一些,還貼心地給他拿了個小凳子踩着。
完事兒後朱茗上下掃視着這具身體,這可能是她第一次真把“藝術家”這個詞和自己聯系起來。
她忍不住贊嘆道:“禹成哥,你太美了。”
*
即便是這種情形下,被喜歡的人誇獎到底也還是開心的。
說實話這個姿勢确實不難受,要不是一條腿伸得太長,林禹成幾乎覺得自己能在這兒睡會。
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他不是真來這兒給人當什麽人體模特的,他是覺得這是接近朱茗的好機會,所以才會答應的,他應該不忘初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到他反應過來的這會兒,朱茗那邊都已經畫出個大致輪廓了。
“嗯……”他發出一個音節打破沉默,喉嚨裏的幹澀感提醒他,原來他已經這麽久沒說話了。
而朱茗也一秒從聚精會神轉為兩眼放光:“嗯?什麽事?”
就像是求知若渴的人吸飽了知識。
那灼灼的目光讓林禹成一陣臉熱,他不得不又移開視線:“我是可以說話的對吧?”
“嗯,可以的。”朱茗邊說邊伸直了胳膊,閉起一只眼睛,掐着筆杆子量比例,“但我有時可能回應得不及時,就是動腦子的時候。”
是真的,繪畫是需要思考的,林禹成明白。
所以他也沒聊什麽需要過腦子的:“你之前也會這樣約模特嗎?”
“沒啊。”朱茗答得很快,“上課時的模特都是老師請的,上次跟……”
她說着頓了頓,總覺得在這種時候提起陳盛有些心虛,但話斷在這裏,就更不自然了。
于是她還是繼續道:“上次跟阿盛說了畫得不好之後,他主動給我當了一次模特,再然後就是你了。”
知道朱茗也是第一回面對年輕男性的身體,林禹成就放松多了。
雖然還是聽見了那個讓人很不爽的名字。
因為現在情況特殊,所以林禹成總算問出了那個一直沒有勇氣直面的問題:“你跟他,确實已經分手了嗎?”
這是有一定威脅意味的,很顯然如果朱茗說自己還跟陳盛藕斷絲連,他會立刻穿上褲子走人。
但朱茗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根本沒感受到這重意思:“嗯,已經再三強調了,只是他好像還不太明白……”
“裝聾作啞罷了,陳盛這個人,凡是事情對他不利的時候都會這樣。”林禹成冷笑一聲想聳肩,但又怕改變了儀态耽誤朱茗創作,只得作罷,“你放心吧,他心裏明鏡似的,你該幹嘛幹嘛,不用多考慮他。”
“也沒怎麽多考慮。就是覺得……”朱茗說着說着嘆了口氣,她都有點後悔提起陳盛相關的話題了,“就是覺得我也有錯,所以希望盡量用稍微溫和點的方式。”
朱茗說着繼續動起手來,在調色板上嚯嚯出偏白的肉色:“雖然他很努力地想要做出‘沒什麽大事’的樣子,但是越是這樣就越能感覺到他的心慌,就好像他完全無法接受分手這件事一樣,我會有點擔心他。所以我現在大致也能理解阿盛的前女友們有多痛苦了,她們就是被用很不體面的方式分手了吧——不過難過到想要跳河這種事,對我來說果然還是很抽象。”
“那你就不覺得他罪有應得嗎?”林禹成不解,“別看我跟他這麽多年朋友,這事上我一向覺得該讓他自己也受過一遭,讓他清楚清楚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唔……聽起來是很不錯,但我就是不希望那個‘替天行道’的人是我。”朱茗又加了些紅色進去,調一調,描繪着已經激凸的乳首,“如果是別人這麽對待他,我可能會覺得大快人心或者老天有眼,但是讓我去做那個傷害者的話……就覺得還是挺有負擔的。”
好善良的姑娘。
林禹成完全理解這種心情,神色也因此柔和下來:“能理解,所以你現在就是打算溫水煮青蛙?”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別扭呢。
朱茗有被逗到,于是忍不住笑起來:“沒有啦!只是希望不要太生硬,我還是覺得情侶之間是可以好聚好散的。我和阿盛在一起的時候總的來說還是很快樂,就是覺得沒必要搞到老死不相往來。”
“希望他能早日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林禹成說着,言辭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刻薄。
他也不動脖子,就只是移動黑眼珠,瞄向朱茗頸間的裝飾物。
他早被上面的鑽石晃到眼了,粗略估計1克拉,D色,IF的淨度,3EX的切工。
這個程度的話,哪怕找熟人買,價格應該也是10萬往上走:“那條項鏈是他送你的嗎?”
乍一被提醒,朱茗條件反射地擡手摸了一下:“啊,對,昨天見了一面,他硬要送我這個。是什麽很貴重的禮物嗎?”
“沒,普通的人造水晶,一眼就能看出來。”林禹成輕飄飄地回答,“便宜貨罷了,撐死了也就500塊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