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畫不了

第60章 我畫不了

天塌了啊, 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

朱茗拿着畫筆半天沒能接上話茬,如果是在幹別的事她一定會裝作沒聽見地繼續做下去,但現在這是在畫畫, 她清楚地意識到這樣落筆肯定畫得不對。

這個人真的好會找時間, 朱茗只得又把筆放下了:“嗯……稍微知道一點。”

但這個回答似乎沒能令人滿意:“只有一點嗎?”

朱茗做了幾個無意義的動作, 眼神也不知道要往哪裏看:“因為你說……男人的胸沒關系……”

“這不僅是胸的事兒啊。”林禹成好像開始明白什麽了, 雖然他心裏早有懷疑, 但是現在朱茗的反應讓他有了印證, “我之前也為你做了很多事情吧?”

“你指……”

“陪你聊天,怕你被騙告訴你陳盛的過去,凡是陳盛要和你有親密接觸的時候都及時趕到……當然,你可能也并不需要。”他有些洩氣, “也可能, 我并沒有每一次都及時趕到。”

“不……你還是挺及時的。”朱茗本來在埃及都戒了搓衣角的壞習慣了,硬是被林禹成又逼了出來, “我和陳盛戀愛一場連嘴都沒親過, 跟你有很大關系。”

原本是好事, 但從朱茗這張嘴裏說出來不知道怎麽就這麽氣人:“怪我。”

“沒怪你啊……”朱茗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聽出這重意思的, “我知道你是好心……”

“只是好心辦了壞事。”話到這裏,林禹成已經大致明白朱茗什麽意思了——她如果對他也有感覺,至少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他光着身子坐在這裏, 愈發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了,他在一個不喜歡他的女生面前脫成這個樣子。

但是他轉念又想,在他決定脫的時候難道他就很确定朱茗喜歡他嗎?沒有啊。他也明知這在繪畫上是正當流程,古今中外那麽多裸|女油畫在那擺着呢, 難道前提都是愛嗎?

想到這裏,他又驚異于自己的庸俗, 怎麽會用這種姿态來對一個創作者進行道德綁架。

明明他自己現在也算半個相關從業者,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洗掉心裏一些世俗的偏見了。

尤其是,他知道朱茗在這個行業內算得上是天才,将來可能前途無量,那這樣的人想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也是自然而然的,他本來不也是為這種濃烈的藝術家氣息而着迷嗎?

何況朱茗分明也不是完全對他沒感覺——真沒感覺的話,首先就不會在有男友的情況下還在聊天軟件上搭理他,更不會每次三人約會時都往他身上瞄。他在朱茗和陳盛的關系上挑事這麽久,到最後也沒見朱茗生氣過,而且還邀請他做這個模特……至少目前看來,她對他的身體還是很滿意的。

現在就要求更多,果然還是太超前了。

林禹成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标準:“算了,當我沒說……你先畫吧。”

感受到林禹成情緒中的屈服,朱茗也一下子放松不少。

“好的好的。”她趕忙應下,生怕林禹成又變卦一樣,用筆挑起顏料專心地調起顏色來。

*

重畫的這次色彩上稍微有點變化,朱茗加了點綠,這是她從林禹成身上感受到的妒忌。

也不一定全是妒忌,反正是一種不太健康的情緒。

這一次她拿捏準了胸肌的形态,軟和又溫柔,再往下的腹肌大致也是一個畫法。

然後她的筆觸繼續向下,畫向林禹成的屁股。

他的屁股并不飽滿,可能是久坐導致的,但也不是扁屁股,而是一種陰影分明的有力狀态。

确實是一具畫起來十分基礎的身體。

然後她畫那粗壯的大腿,平時穿着褲子完全看不出有這麽粗,再加上她特意擺出這個姿勢,讓林禹成的腿部肌肉線條在日光燈下無處遁形。

簡直就像開卷考試一樣,答案全在題目裏,這還有什麽畫不出來的。

朱茗畫得暢快,畫得興奮,畫得紅光滿面。一擡頭,發現大腿根上方冒出了什麽紅紅的東西,朱茗手速飛快,沾起紅顏料就加了一筆。

然後她滿不在意地繼續畫下去,卻在某一次回看整體效果時發現那個紅紅的東西沒了。

另一條大腿的光影因此顯現出來,她趕忙用調色刀把這塊兒刮下去,想重新補上腿部顏色。

卻見那個紅色的尖尖又不檢點地冒出來。

朱茗撓撓頭,決定還是不改了,重新沾上紅顏料。

再一擡手那個尖尖又消失了。

林禹成畢竟看得出朱茗在畫什麽地方,讓他沒反應根本不可能,只能閉着眼睛做深呼吸,強行将感覺壓過去。

卻聽見朱茗不無抱怨的聲音:“你要不然就一直立着吧。你這樣一陣一陣的我畫不了。”

像什麽魔咒一樣,林禹成剛壓下去的地方“騰”得又起來了。

可這和剛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完全不是只露個尖尖的水平。

朱茗頭腦爆炸,這要怎麽畫,再刮掉一部分大腿嗎?

正猶豫着,林禹成已經破功地把自己捂了起來:“要不再休息會兒吧。”

*

中午是朱茗點的外賣,直接叫到了畫室來。

外賣小哥把門一敲,朱茗就開了個小小的縫隙,然後手伸出去接過,神神秘秘道:“好,你可以走了。”

然後直到外面沒人了,才把門開大一點,将整個外賣拎進來。

這時候林禹成的羞怯感已經沒那麽重了,畢竟再醜陋的姿态都已經被看光了。

他甚至強行打起精神說了句玩笑話,用以緩解尴尬:“所以當模特賺的其實是精神損失費吧。”

朱茗一邊拆點的菜,一邊應他:“不止呢,你身體好所以可能覺得還好,老年模特的話一坐這麽久很累的。不過他們如果實在堅持不住稍微動了一點,老師基本上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畢竟他們能來這裏本身就很不容易了。”

因為林禹成還披着毛毯行動不便,朱茗就忙前忙後地把椅子拖到中間放外賣,然後搬了兩個小凳子準備吃飯,甚至還貼心地幫他拆了筷子。

于是林禹成就左手攏着毛毯,右手将筷子接過。

朱茗這麽自然地談論這件事的樣子,讓他更加具象地意識到這确實是正經行業,他也不是這世上唯一的裸模。

“所以你在賬號發的那些油畫,是經過他們同意的嗎?”

“他們和畫室簽過合同,從簽合同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同意了。”朱茗說,“因為油畫如果只待在畫室裏,創作就失去意義了啊,這是符合藝術創作規律的。除非合同裏有特殊協議限制,那樣的模特我們是不能發的。”

所以不允許發出去反而是比較特殊的了。

林禹成夾菜的手頓一頓:“那我們之間應該沒簽過什麽合同。”

“對對。”朱茗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我們這個只能算是朋友間的幫忙……”

“是嗎,‘朋友’。”林禹成準确地挑出這兩個字重複了一下,但這樣的不滿轉瞬即逝,“所以你不會把這幅畫放到網上的對吧?”

他說着往畫布上看了一眼——那幅畫已經很有模樣了,即便是還沒畫完的雙腿,在他看來也已經完成度很高,他都不知道這還有什麽需要畫的。

而頭部,或許是因為不是繪畫重點的緣故,處理得不是那麽精細,但是朱茗的概括能力非常強,即便寥寥數筆,也完全看得出是他的臉。

他只顧着表達自己的擔憂,沒留神戳到了朱茗的傷心事:“啊,我的賬號都還沒找回來呢,就算發的話往哪發呢。而且你畢竟不是專業模特,能來幫忙我就很感激了,就算哪天要發出去,也不會發露臉的啦。”

聽這意思就是想白嫖,完全沒有要付他工錢的意思。

但這反而讓林禹成有些高興——他不缺那三瓜倆棗,朱茗能願意白嫖,歸根究底是沒拿他當外人。

他忍不住低頭笑笑,把夾到的好肉放到朱茗碗裏,而朱茗很自然地吃了下去,好像她平時就被人這麽照料。

她還放松地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其實很多人都更喜歡畫老人的,因為老人的身體更有故事,覺得年輕人的身體畫着沒有挑戰性,沒有創作靈感。但我的話确實偏愛年輕的男體,他們同樣有很多複雜的情緒——單純的,放蕩的,強硬的,掙紮的,我覺得嚴格說來這都是故事。所以禹成哥你能答應過來真的太好了,再早個幾天,我做夢都不敢想居然能畫到你……”

正說着話,手機震了兩下,朱茗低頭看了一眼,臉上明顯閃過一絲不耐煩。

林禹成便問:“怎麽了?”

“阿盛,約我吃晚飯。”朱茗又扒拉下兩口米飯。

林禹成不經意地把身子坐直了一點:“打算去嗎?”

朱茗搖搖頭,一副只想趕緊用大米飯把自己喂飽的樣子:“趕緊吃完繼續吧,争取早點結束。我要麽在家,要麽在寝室,要麽就在這兒,萬一他找過來也麻煩。”

“找過來也沒事,他那小胳膊小腿,三兩下我就按住了。”林禹成安慰着她,還抽空往她飯碗裏夾了塊肉。

但朱茗還是囫囵個兒地幹掉了午飯,心思全在畫布上:“我去換桶水,禹成哥你吃完收拾一下,我等下過來扔。”

她說着就出去了。

林禹成霎時也沒了胃口,神色凝重地放下筷子。

陳盛這個人的存在,到底還是個事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