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鹹香臘肥腸糯米飯
鹹香臘肥腸糯米飯
巧雲過去把手印按了，然後洗手在香爐裏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村長和江老族長也按了手印，文書一式兩份，一份留給巧雲，巧雲細心地收起來，另一份兒要遞交到官府去保存。
這事兒就算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了，來看熱鬧的人見證的第一個不嫁女的出現。他們有的驚奇，大多數人覺得離經叛道，尤其是男人，覺得這簡直是離譜，只有少數人表示同情，同時羨慕江順生了這麽孝順的一個女兒。
等事情辦完後，村長和江老族長沒多留就走了，看熱鬧的村民驚嘆讨論之餘也陸續散去，只有江昌一家和何氏一家還在。
巧雲去關上了門，這事兒她需要給關心她的親人一個交代。
大家都對這事感到不解又震驚，孫氏連何氏她們還在場都顧不上了。
“巧雲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怎麽不聲不響地就背着我們幹出這麽大的事兒呢，也不商量一聲。”孫氏語氣有些幽怨。
巧雲先按她坐下，又給她端了一碗水，才站在屋中央對着衆人道：“我爹還蒙在鼓裏不知情，這事兒我就從頭說起吧。”
她轉向她爹，“爹，張大戶家又打了新主意，想納我進門給他兒子做妾，這事兒您還不曉得吧？”
“什麽？！”江順一個着急就要起身，還好江有才早有防備，一把把他按住了。
“爹，您好好躺着聽我說，您要是一直這麽激動我都不敢往下說了。”巧雲忙說話把他鎮住。
江順見其他人都毫不驚訝，急喘了兩口氣，望着周遭衆人，問，“這事兒你們都曉得？”
其餘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江昌道：“阿順，我們也沒旁的意思，就是怕你擔心再影響傷勢，就像剛剛這樣，你這猛一起身多吓人！”
江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那也不能瞞着我啊，難道要等張家來擡人了我才曉得？”
江昌：“瞧你說的，哪能呢！現在不就告訴你了麽，我們也是昨兒才曉得。”
江順憋氣說不出話了，他從小嘴皮子就不如他這堂哥利索，哪裏說得過他。冷靜下來細想想後，又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過了會兒，他才對巧雲道：“你接着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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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雲繼續道：“我們得了這個消息都在想法子，可想來想去也是無法可想，我就想着，與其一直被張家惦記，還不是我做嗣子，絕了他們念想。”
這确實是個永絕後患的好法子，張大戶家再橫，也不可能越過祖宗禮法，硬納一個嗣子進門做妾。可這樣做......也把自己的路給堵了啊！
江順陷入了思考。不管巧雲嫁不嫁人，他都是要把家裏所有的東西給她的，可現下她不能嫁了，不是耽誤了終生的幸福嘛！
孫氏苦口婆心道：“巧雲吶，女人一輩子還是要嫁人的，不然以後連個依靠都沒有。”
巧雲反問她，“伯娘，嫁了人就有依靠了嗎？女人嫁人就像是投胎，運道好的，得個好男人或可傍身，可要是運道不好，不光當牛做馬，還得被朝打暮罵，那日子不定有多難過呢......”
這......倒也是，就說玉梅吧，嫁到那樣的人家真是受磋磨，就連現在看起來還算靠譜的江昌，年輕時也有一堆的烏糟事兒呢。
巧雲：“......做人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會努力成為自己的依靠。”
何氏不言不語，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認同她的。老話不是說了嗎，靠人不如靠己。要是素花能有巧雲一半的魄力她也就放心了。
孫氏雖然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可心裏還是覺得太出格了，“那也不能不嫁人啊，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往後你老了又怎麽辦？”這倒是個實際的問題。
巧雲狡黠一笑，“伯娘，村長不是說了嘛，我是嗣子，雖不可出嫁，卻能承繼香火，我可以招贅上門啊！”
啊？還能這樣？可是......細想想也對哦，衆人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不過江老太又說，“唉，話說回來，願意入贅的男娃能是啥有出息的人，依我看也難。”
江昌性子比較樂觀，“娘，那都是後話了，不管咋說，咱巧雲現在不用擔心張家的事兒了。”
巧雲又道：“我還擔心一件事兒，萬一張家惱羞成怒，把田地收回去可咋辦呢？”
江有才捏着拳頭道：“怕啥，我們有手有腳有力氣，總歸餓不死！”他是受夠了這憋屈，與其受張家的氣，還不如挺直腰板受窮呢。
江昌也是這話。家裏男人發了話，孫氏和江老太等人也沒異議。至于何氏她們，本就沒種張家的地，不用擔心。
......
山上，賀青山一直在上次那片山林砍柴，主要是等巧雲，可直到太陽升頂也沒見着人來，他便知道自己白等了。
“騙子。”他默默吐出兩個字，然後去往深山砍柴。
由于巧雲這事兒太過驚奇，很快就在村子裏傳遍了，有些巴結谄媚張大戶家的佃農把這事兒傳到了他們耳朵裏。張大戶知曉後當即就在屋裏摔了碗，只柳氏和張玉嬌偷偷對了個眼色，滿眼的慶幸。
張大戶發過一通脾氣後也沒了法子，他還沒來的及去叫媒人呢，這巧雲就做了嗣子，他只能将這一切歸咎為巧合。他短暫地懷疑過柳氏，可柳氏低眉順眼地在一旁端茶倒水，臉上毫無異色，應該不是她。
吃過午飯後，大家都要歇晌，柳氏去了女兒房裏。她松了一口氣，“這關總算是過了。”
可張玉嬌卻道，“江巧雲這關是過了，可咱們還沒呢。”
她真是佩服江巧雲，竟能想出這樣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同時也很有魄力。試問十裏八鄉有幾個姑娘家能做到這步的？
“怎麽說？”柳氏用帕子擦了擦嘴。
張玉嬌：“巧雲是納不了了，可爺爺要是鐵了心要給我爹納小，還可以尋別家的閨女，這樣終究不是長久的辦法。”
柳氏一愣，是啊，她咋沒想到這個，還以為萬事大吉了。
“那咱們怎麽辦？”她神色驚惶地問。
張玉嬌安慰她，“娘你先別怕，這也說不準。”萬一她爺改了主意了呢。
“不過咱們還是得早做打算，如果真是要納，咱們也要想個法子出來應對才好。”
柳氏雖有幾分聰明，可此時一想到問題還沒解決就有些心慌意亂，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張玉嬌倒是通過巧雲這事兒得了啓發，與其來一個打一個，不如想個解決根本的辦法。
什麽法子呢......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解決完這樁大事，巧雲心裏安穩了，她這才想起本是說今日要上山去砍柴的，又想着一來一回要耽擱不少時辰，到了山上也幹不了多少活，幹脆就明兒再去吧。今天空出的半天打理打理家裏的菜地，順便再做點子好吃的慰勞慰勞自己。
菜地裏種了青瓜、南瓜、茄子、辣椒等物，綠油油的葉子，各色各樣的果子，長得都不錯，就是青嫩了些吃不上口。她先把地裏長起來的雜草細細地扯一遍，再松松土，等黃昏時多潑點糞水下去，再蓄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可以摘來吃了。
在所有的農活裏，她最不願幹的就是挑糞，又臭又重，可又不能不做。等潑完菜地，她感覺一身都是糞臭味兒，忙去燒了水洗澡。
洗完後把衣裳搓了堿塊兒泡着，等吃完晚飯後再來洗。頭發風得半幹後，她松松垮垮地紮了個辮子去做飯。晚飯吃點啥好呢？
她好久沒正經吃一頓肉了，幹脆弄點肉吃吧。她把梁上的臘排骨取了一扇下來，切了幾根其餘的又挂回去，接着又把臘肥腸切下一截。
切開斬斷的排骨用熱水反複洗，直到洗去表面被煙熏出來的黑膜，再放到陶罐裏加水炖煮，裏頭擱幾片姜。
入夏了，正是驅寒的好時候，放些姜片在湯裏就很合适。
至于臘肥腸，她想做個肥腸糯米飯。臘肥腸依然是先用熱水洗幹淨，然後切成指節長的小段備用。蔥姜蒜是必不可少的。接着起鍋放一點點的底油，把肥腸放進去小火煸炒出油脂，再加蔥姜蒜爆香，下入洋芋坨坨一同翻炒，少少地放一點鹹鹽，摻水，将瀝起來的糯米蓋在上頭，戳上氣孔，蓋上鍋蓋，小火慢慢地焖。
鍋邊的縫隙要用半幹的帕子搭着，這樣好得快。
大概一刻多鐘，鍋裏的香味已經飄出來了，這時便把竈裏的火退出來，只留一點火石将鍋裏最後的水氣烤幹，慢慢地烤出一層鍋巴來。
直到鍋裏的傳來滋滋啦啦的聲音，飯便焖好了。揭開鍋蓋，一陣濃郁的香味襲面而來，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啊，這臘肥腸的香味實在迷人，沒有鮮肥腸的腥膩味兒，濃濃的臘肉香氣，好香啊！
用鍋鏟将鍋裏的飯攪勻，讓糯米飯沾上鍋底的油花，最後撒上一把蔥花，将肥腸、洋芋的香味徹底激發出來，攪勻，就可以吃了。
陶罐裏的排骨也炖好了，湯奶白奶白的，她将洗好莴麻菜放進去燙，燙得青翠青翠的就可以吃了。她盛了湯和飯，用茶盤端到她爹房裏一起吃。
江順現在稍微用枕頭墊一下頸子，把頭擡起來就可以自己吃，只是要吃得慢，不然容易噎着。
他一看見這麽豐盛的飯菜便知女兒心情不錯，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以前家裏窮，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這麽一頓飯，所以每次巧雲過生的時候就想吃這個。
他往女兒碗裏夾了兩塊兒排骨，又把碗裏的鍋巴挑出來給她，“快吃吧。”這都是她一向愛吃的。
巧雲先給她舀了小半碗兒湯，笑道：“爹也吃。”
她自己則先夾了一筷子莴麻菜，吹了吹放入嘴裏，莴麻菜有股獨特的香味，能中和臘肉的氣味，讓味道變得很鮮，燙得恰到好處的莴麻菜吃起來是脆生生的，讓人回味無窮。
父女倆對着吃飯，時不時說兩句閑話，家常而又安寧的時光也就是這樣了。尤其是解決難題後的安心，讓人心生愉悅。
巧雲吃得很滿足，肥腸鹹香，糯米飯軟糯有嚼勁，混在一起吃簡直了，她連吃了兩大碗，還喝了一碗湯，吃了好幾塊排骨，至于莴麻菜，有大半都是她消滅的。江順也難得的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