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包雞蛋
一包雞蛋
他舅輕聲細語地問他，江有才也不能不吭聲，斟酌了一番言語，他道：“舅舅、舅媽待我好我知道，可我對表妹真的是如同親生一般，沒有別的想法。我奶奶年紀大了，時時需要人照顧，我想找個同村的女子成家，以後兩家走動起來也方便。”
孫寶方和周氏都不傻，他們聽明白了，照顧老奶奶都是其次，主要是沒跟秀芹看對眼兒。
這男女間的心意最是勉強不來，孫寶方想得很開，覺得侄子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反正女兒年紀還小，可以慢慢再挑中意的。
周氏心思窄些，臉色很不好看。
江有才瞧出他舅媽心裏不爽快，就提了告辭，“這兩天實在是麻煩你們了，我看現在時辰還早，幹脆這會兒就動身吧。”他提腳要去收拾包袱。
孫寶方還沒來得及張口留他，秀芹就從自個兒卧房沖了出來，“表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不強求，好歹住一晚明早上再走吧。”她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低了頭，看向飯桌，“我去把飯菜熱一熱。”然後端着菜碗去了竈房，孫三哥憐憫妹妹，起身幫她。
一頓飯就這樣不痛快地吃完了 。
晚上，孫三哥問他，“表哥，你到底是哪裏沒瞧上我妹呢？”他着實不理解。從他的角度來說，他妹樣樣都好，性情溫順，模樣也不醜，家裏家外一把抓，實在挑不出什麽毛病啊。
江有才把手枕在腦後，嘆了口氣，“人與人的緣分哪裏說得清呢。”
其實要說起來，素花和秀芹都是溫柔體貼的類型，可為什麽他就是喜歡素花，不喜歡秀芹呢？
細細一想也能像明白，且不說江有才和素花有從小玩到大的情分，比起秀芹，素花是外柔內韌的性子，盡管她天性內斂腼腆，但會用瘦弱的肩膀肩負起家裏的重擔。
秀芹太乖巧了，也太本分，她還沒生長出自己的脾性來。這樣的人會讓人感覺到體貼，但久了卻會很無趣，她的精神永遠是依靠在別人身上的。
抛開這些不說，感情也是講先來後來的，素花先住進了他心裏，就算是秀芹比她好十倍百倍，他也無法喜歡上她。
江有才知道自己今晚上得罪了舅媽，舅舅心裏也未嘗沒有疙瘩。他一晚上都沒咋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收拾好衣裳，等他舅舅起來就要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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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嘴上留了兩句，可江有才知道那不能當真。而孫氏呢，事情搞成這樣她也沒臉再住下去了，收拾好衣裳帶着有慶要跟着走。
孫寶方要留他們吃了早飯再走，江有才覺得太尴尬了，堅決推辭，等走到門口，秀芹拿着一包雞蛋出來塞給他，然後又轉身回屋去了。
孫寶方說，“拿着吧，你們路上餓了墊墊肚子。”兩口子把他們送出了門，就沒再走了，叫孫三哥送送他們。
孫三哥一直把他們送出村，分別前他對江有才說：“表哥，你別把這事兒放心上，秀芹還小，過一段時間就想開了。我娘就是一時使氣，你別見怪，我和爹都盼着你們再來哩！”
江有才有些感動的在他表弟肩上拍了拍，然後雙方告別。
回去的路上孫氏罵了他一路，他只當沒聽見，也不回嘴。
孫氏知道這次是把哥嫂給得罪下了，一般家裏親戚來，臨到走時主家無論如何都會收拾些東西讓他們帶回去，以表親戚間的情誼，可今早上她哥嫂啥表示也沒有。
回到了家，江有才撂下包袱就扛着鋤頭下地去了，孫氏氣咻咻地灌了兩碗水還不解氣。江老太是知道孫氏的盤算的，一見他們回來的情形便知事情沒成，她便也沒問。
看起來兒媳婦兒正在氣頭上，等她消氣了愛說就說吧，何苦這會兒去戳她肺管子。
巧雲迫不及待地想找她堂哥問問情形，到底成沒成啊，素花這頭咋說。她要忙着做飯，江有才又下地裏去幹活了，只能等中午他過來吃飯再找機會問。
快到中午的時候，江老太、孫氏和有慶先過來，婆媳倆是過來幫忙的，有慶拿着他的大寶劍去隔壁找小壯炫耀去了。這小子自從上次跟小壯吵架後，表面不在乎，實質上還是想和小壯和好的，所以才想了這法子去逗引他。
巧雲見她們進來，“三奶奶，伯娘，你們去堂屋歇着吧，這都好了。”夏天竈屋很熱，一進來就是一身汗。
孫氏情緒有點低，像是還為娘家的事情郁悶，但還是忙着端菜拿碗什麽的。
巧雲朝江老太遞了個顏色，意思是她伯娘咋了？江老太悄悄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知道，也別問。于是巧雲就當沒有瞧出啥異樣一般跟她們說話。
江有才在地裏找到他爹，幹活的時候把在他舅舅家的發生的事情說了，江昌聽完一點都不驚訝。
江有才停下來問他，“爹，難道你早就知道我娘要給我說親的事兒？”
江昌昂了一聲，随口道，“她走前是提過，我沒吱聲。男子漢大丈夫，婚事你自個兒拿主意就是了。”
江有才埋怨道，“你知道咋也不早跟我說一聲，我要是知道肯定不會跟着我娘去的，也不會跟舅家鬧得那麽難堪了。”
江昌倒不怕得罪了大舅子一家，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甩掉，“你娘不讓我提麽，就怕你長反骨，專打着先斬後奏的主意呢，等定下來你小子不服也得服了。”
誰知他這麽犟，寧願得罪舅家也要把這親事給推了，不愧是他的種。
他取了草帽扇風，問兒子，“不過話說，你為啥沒同意呢？”
江有才俯身接着幹活，悶悶道：“就是不喜歡，哪有那麽多為啥。”他爹也太不仗義了，跟他娘合起夥兒來騙他。
江昌年輕時候可是情場老手，他察言觀色，好像瞧出些什麽，于是試探着問江有才，“你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年輕小夥子，沒有不想娶媳婦的，除非是心裏有人了。
江有才臉色飄紅，沒有否認。
江昌湊近一步八卦地問他，“是誰？”
江有才往旁邊挪了一步，繼續幹活，不想跟他說，他怕他爹在他娘那兒又把他給賣了。
兒子不說，江昌便自己想。
“嘶~”江昌突然一副牙痛的表情，看着他道：“你不會喜歡素花吧？”
江有才像是看啥怪物一樣看着他爹，他是咋猜到的？還一猜就中！
江昌畢竟是過來人，只要肯動腦子，看江有才這點小道行那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江有才想着，被他爹猜到了也沒啥，以他爹的性子，說不準還能給他想想主意呢，于是痛快地承認了。
出乎意料的，江昌沒有調侃他，反倒皺起眉，說了句，“難搞了。”
江有才疑惑看向他爹，“什麽難搞？”
江昌不好自揭老底，只說了句，“有才，我看你還是算了吧，要不再瞧瞧別家的姑娘？”
江有才一聽就怒了，一把甩開鋤頭，“難道你也和娘一樣瞧不起人？嫌棄她，嫌棄她家？”
“啧，你這是說到哪兒去了，難道咱家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我有啥資格瞧不起人家？”江昌道。
江有才見他爹說得實誠，沒有敷衍下，心裏的火氣下去了些，“那你為啥覺得素花不好？”
江昌這會兒不是牙疼，是頭疼了，“唉，這咋說呢。”他突然想到個理由，敷衍道：“就你娘，你娘不是跟素花娘過不去嘛，你要是跟素花成了家，那不是打親家，是打冤家。”
這也是實話，只不過他沒說出事情根結所在。
江有才感覺自己像是鑽進了一頭四處是壁的籠子裏，咋也找不到出口，他愁悶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兒指不上他爹娘，還得自己想法子。
中午在巧雲家吃飯的時候，孫氏對江有才橫眉冷對，顯然還在生他的氣呢，江有才也不搭理她，他心裏也有氣。他敏銳地感覺到，如果這次他向他娘低頭了，那以後他的親事就甭想自己做主了。
吃完飯後，江老太等人要回去午歇，江有才說是要幫他叔江順按摩腿腳沒走。他把江順轉移到竹涼椅上，給他按了一會兒後，等他睡着了才出來找巧雲說話。
巧雲在廊檐下扇扇子等他，她第一句話就是，“你定親了？”
江有才沒好氣瞥了她一眼，“要是定親了我娘能看我這麽不順眼嗎？”
他把在舅家的事大概講了遍，巧雲聽過後放心了，又道：“你表妹也挺可憐的，一腔真情錯付。”這都得怪她伯娘在中間把事情辦得稀裏糊塗的，唉。
她見江有才一副郁悶樣，沖他擠眼笑道：“我給你說個開心的事情。”她湊到他耳邊把那天試探素花的事情說了。
江有才聽完笑容就忍不住爬上了臉，剛剛那副被霜打的小白菜樣兒一下就不見了，現在是渾身都喜得冒光的感覺。他高興地坐不住，起來走了兩圈才把心情平複下來。
巧雲從沒見過他這麽喜悅生動的樣子，啧啧稱奇。她心裏不由疑惑，男女之情竟有這麽大的魔力嗎？
江有才蹭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找她出主意，“那你說我現在該咋辦？”
巧雲也不是十分懂，就問他，“你咋想的？”
江有才老實道：“我現在只想跟她剖白心意，讓她知道我也是喜歡她的。”
巧雲好笑地問，“你不怕伯娘反對了？她肯定還要給你相看別的女子的。”
江有才心裏早有了主意，“只要不是素花，她給我說一個我就拒一個，怕有啥用？我要是不能擋在前頭，素花跟着我也是遭罪。”
巧雲見他有這份決心，也為素花感到高興，“那你便找個時機跟素花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