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挖山芋
挖山芋
江有才巴不得現在就去找她,可他知道不行,莽撞行事只會把事情搞砸,他得好好思量。素花天天出攤,早上早,晚上晚,他跟她碰面都難,就是偶爾打了照面也沒有合适的機會說話。
他思忖了半晌,問巧雲,“你覺得明天中午咋樣?”中午她不出攤。
巧雲搖頭,告知他,“你走的這幾天咱們又新琢磨出了清涼湯飲放在攤子上賣,中午她要準備蓮子湯,再有點空餘也要午歇一會兒,哪裏有空跟你說話來。”
現在天氣熱,素花每天晚睡早起,中午再不補點覺,人真是撐不住了。
江有才也不想耽擱素花休息,他揀了跟柴禾碎枝在手裏折,“那便只能等下雨了,下雨天我不下地幹活,她也不用出攤。”
這倒是好。不過這麽熱的天氣,哪天才能下雨?巧雲突然想了個點子,“我地裏的山芋該挖了,要不我今天晚上就去你家,喊你明天來幫我挖山芋,素花這邊我也是一樣的借口,這樣雙方大人都不會生疑,你們也好說話了,你看成不?”
江有才精神一振,直道:“我等着你的信兒!”
兩人商量完,江有才起身回去了。
巧雲趁着晚上跟素花盤賬的時候,說了請她幫忙挖山芋的事兒,素花還沒說啥,何氏先幫她答應了,“那素花明兒就歇一天,去幫你挖山芋。”
素花自然也沒有異議。
為着這事兒,素花專門叫小壯跑了一趟汪家,叫他明兒不要送荷葉、蓮子來,免得用不了壞了浪費。
第二天,三人到了巧雲家的山芋地裏,江有才偷偷地瞧了好幾眼素花,越瞧心裏越歡喜,分開了這幾天沒見到,他好像心裏的感情更濃烈了。素花像是有意似的,眼睛一次都沒往他那兒掃過,只跟巧雲說話。
巧雲把這些情形盡收眼底,接着在背篼裏翻找一陣,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啊!我忘帶鐮刀了!瞧我這記性,沒鐮刀咋割山芋藤啊!”挖山芋前得先把藤給割了才好下鋤頭,“我回去拿,你們先在地裏等着啊,我很快就回來了!”
她說完就轉身跑了,走之前隐晦地給江有才使了個眼色,叫他抓住機會。地裏就剩下素花和江有才兩個人,素花有點不自在,她蹲身用手掐山芋藤。
巧雲特意走得很慢,給他們留出充足的說話時間,等她回來時,兩人已經把話說完了。江有才臉上看不出什麽,和先前差不多。素花不再如之前一般刻意避着他了,但也沒過分親近,這局面巧雲看不明白了,但又怕他們沒說好,就沒貿然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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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幹活很快,加上山芋又長得好,個頭大,一上午竟挖了四大背篼!
按慣例,請人幫忙幹活是要供飯的,中午,巧雲叫他們倆去自家吃飯。江有才體諒她在地裏幹完活回去還要煮飯,不忍心,就說家裏煮了他的飯,回去了。素花卻難得地答應下來,跟她一道家去。
她們走到門口時正遇上何氏下工回來,巧雲就跟她說要素花在她家吃,何氏應了。
小壯懂事,知道姐姐去幫他幹爹家幹活不能回來做午飯,自己估着時間把稀飯煮上了。他不會做別的,但煮稀飯不成問題 。何氏回去只用拌上一碗黃瓜就可以吃飯了。要是再圖簡便,從酸菜壇子裏抓點酸豆角下飯也成。
素花到了素花家也沒閑着,幫着燒火做飯。
她們也煮稀飯,不過巧雲不想虧待了素花,煮了一塊臘肉,還打算炒一碗辣椒雞蛋。素花再三地說不用那麽麻煩,随便做點吃吃就是了,巧雲在盆裏洗剛從地裏摘來的辣椒,她玩笑道:“那咋行,可得把你招待好了,不然給我幹一天活倒把你累瘦幾斤,有人可要心疼了。”她家沒有外人,她爹在屋裏躺着,兩人說話再随便不過了。
素花結巴道:“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巧雲眨巴了下眼睛,裝作不懂,手裏把辣椒搓得咯吱咯吱的。
“就,就你哥的事兒......”素花不自覺地捏緊火鉗,不打自招了。
巧雲難得看到她這種緊張又羞怯的神情,有意調侃她,“我哥什麽事兒啊?我不知道。”
“哎呀,不跟你說了。”素花羞極生惱,把火鉗在地上磕了兩下。
巧雲忙賠笑認錯,“別呀別呀,你還是跟我說說吧,我不逗你了。”
素花依然把臉別到一邊,巧雲再三央求她才不氣了。
“你是啥時候知道的,是不是上午偷聽我們說話了?”素花問她。
巧雲一口否認,“我可沒有偷聽啊,我早就知道了。”她倒了盆裏的水,又摻水洗第二遍,同時把那天苞米地的事兒跟素花說了說。
素花聽完稍微安心了一些,總算沒有剛剛那樣羞臊了。
巧雲問她,“那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在一起了嗎?”這個問題已經在她心裏憋了一上午了。
素花搖頭,“他娘和我娘水火不容,我哪敢啊。”
說不清從什麽時候起,她心裏就有了他的影子,她知道兩家有過節,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感,誰知這層窗戶紙還是被他給捅破了。
她知道他也有同樣的心思時,心裏的第一個感受是高興,兩情相悅的愉悅是每個少男少女都無法抵抗的,接着就是害怕,她害怕自己給家裏帶來麻煩,害怕他娘,這讓她不敢坦然接受這份情意。
巧雲:“那你是咋回他的?”按理說她堂哥被拒絕了應該難過呀,咋一點都沒瞧出來呢。
素花用火鉗戳地,“我說我考慮一下再給他回話。”她仰頭看向巧雲,“你說......我該怎麽辦呀?”她既不想辜負這份情意,也擔不起其中的艱辛。
巧雲倒了盆裏的水,将洗好的辣椒用碗裝着,“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咋辦。”
他們倆要是能走到一起,她別提多高興了,可偏偏又有長輩的問題橫亘在中間,教人進退兩難。
素花眼巴巴地瞧着她,“我還指着你給我拿主意呢。”巧雲就是她的主心骨,要是她也沒主意,那可真不知怎麽好了。
巧雲把鍋蓋揭開,攪了攪鍋裏的米,“主要是不知道我伯娘跟你娘的梁子到底是咋結下的,不知道從哪裏來解。”從她有記憶以來就知道孫氏不喜何氏,這是多少年的疙瘩了,想要摸到根結談何容易。
素花也知道這事兒很難,她頹然地呼了口氣,沒說話。
過了半晌,她道:“你伯娘的性子你清楚,我是招架不住的,看來......我只能放棄了。”她說這話時心裏在泛痛,可為了家人考慮,她不得不這樣做。
“你先別急,讓我想想法子,說不準有轉機呢。”巧雲勸她。
夏天地裏的活兒不多,挖完山芋,苞米又還沒到掰的時候,莊稼人便又難得地閑了下來。江昌得了空,便想起之前江順托付給他的事兒,叫他幫忙打聽打聽林鳳英。
林鳳英夫家在蘆花溝,離玉梅婆家不遠,從杜鵑村兒過去也就十多裏的地兒,江昌決定趁着這天無事去那邊瞧瞧。
蘆花溝他也有熟人在,往時他在碼頭幹活時,有兩個要好的工友就是蘆花溝的,他給孫氏說的就是去找那兩個夥計串門,去打聽林鳳英的事兒他一字沒露。
他下半晌就回來了,回村兒就直奔江順這兒。巧雲去挖山芋去了,沒在家。家裏大部分的山芋前幾天江有才和素花幫她挖了,她今天去挖的是晚熟些的紅心山芋,這是試種,種得不多,她自個兒就能給挖了。
江順歇完午覺在床上躺着,他是被熱醒的,叫了幾聲巧雲沒人應,就知曉她多半出門幹活去了,他只得在床上煎熬着等人來。
江昌在門外就開喊,“阿順!阿順!”
他一進屋還沒等說話,江順就招手道:“你來得正好,快把我扶起來做到躺椅上,床上躺着太難受了,又熱又悶。”
江昌把他背到竹椅上坐着,摸到他褂子都汗濕了,順手就給他換了一件。換好幹爽的褂子,躺在透氣涼爽的竹椅上,江順感覺舒服多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其實以他的臂力,支撐着從床上爬起來很容易,可問題就在于他不能使力,不然帶動傷處容易把傷骨拉錯位。這廢人的無奈之處,他也算是飽嘗了。
樹上的蟬鳴從初夏的陣陣地叫喚到現在不歇氣的叫喚,人們習慣了這伴耳樂,不再覺得心煩意燥。搖着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風,使這炎熱的夏日也能有一種別樣的安寧。
“阿順,我今兒去了趟蘆花溝,你要當新郎了!”江昌開口就哈哈笑他。
江順全然忘了這回事兒,觑了他一眼,“你又說啥瘋話哩。”
江昌見他這個反應,啧了聲,提醒他,“你忘了?之前拜托我給你打聽的那林鳳英,有消息了!”
江順搖蒲扇的手頓了頓,恍然道:“喔~你說這是啊,嗐,我都忘腦殼後頭去了。”
江昌沒好氣地說他,“虧得我還幫你記着跑腿呢,你倒忘了。”
江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額頭,“是,是,辛苦你了。”
“你打聽到了什麽?”他問。
江昌也不再跟他計較,一五一十地說:“我今兒上午去蘆花溝找以前要好的夥計,在那裏吃了頓飯,旁敲側擊地問了。這林鳳英也是個苦命女人,不能生育,婆婆見天兒地磋磨她,現在她男人死了,她婆婆更是認為是她克死的,對她是變本加厲,沒把她當個人看待。她是個老實的,被折磨這麽些年也沒尋思着跑,當牛做馬地在婆家熬着。”
江順微皺着眉聽着。
江昌:“我怕他們說得不盡不實,吃過飯後又找借口去她家附近溜達了一圈。大中午地,她在太陽底下洗衣裳,人瘦得很,也蒼老,她婆婆不歇嘴地在屋裏罵呢。”
的确是個可憐的女人。
江順就問,“她婆婆既是這樣刻薄,她能做得了主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