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換座位
換座位
科學老師眼神中透出了然和責備:“上課開小差啊,還自己暴露出來。”
這種溫和的嘲諷更叫人羞慚。
君見微馬上站起來面紅耳赤地向老師道了歉。
有兩三個忍不住的同學這時也終于擡起在豎起的課本後一直暗暗偷笑的臉,嘻嘻哈哈地告知老師:“老師,你後面頭發翹起來了。”班上其他人緊跟着哄然大笑。
科學老師摸了摸自己後面的頭發,将“小尾巴”按垂下去後,從容地說道:“哦,我說呢,這有什麽好笑的啊。”
只有安靖一臉奇怪地看着君見微。
他知道,這件事自己早在三分鐘之前就告訴君見微了,如果是笑老師的發型的話,君見微早在那會就笑了。
所以君見微到底在笑什麽啊?他是發現了什麽新的好笑事情,還是突然想到什麽好玩的事情嗎?
在君見微經老師許可坐下後,安靖立馬迫不及待地歪了身子小聲去問君見微:“你剛剛在笑什麽?”
什麽東西能把一向不茍言笑的君見微逗樂成那樣?安靖好奇心癢死了。
結果君見微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被連續瞪兩次的安靖又委屈又莫名其妙。
他撓了撓頭。
好吧,也許君見微第一次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批評,心裏正難過。他一會再問好了。
像君見微這種愛讀書的好孩子被老師批評,心裏肯定比平常人更傷心,何況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批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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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自己,已經被老師罵習慣了,嘿嘿。
結果下課後,坐在第四組,和安靖隔着過道相鄰的那個男同學突然告訴了安靖一個噩耗:“安靖,上節課我看到班長又記了你的名字了。”
安靖心頭一驚,随即心頭湧起一股煩躁感,但顧及面子,臉上努力壓制住了惱怒,作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非常不屑地瞟了眼前座的班長,切了一聲:“讓她記。”他早就成為周一下午被點名批評的常客了。
反正就是挨罵。而且哪怕事後還要被後座的方天怡告狀,他媽媽都已經麻木了。
誰知男同學又跟君見微說:“君見微,班長好像也記了你名字。”
君見微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十分鎮定的樣子,看不出心情。
但是安靖烏黑的大眼珠子瞅了瞅被自己連累的君見微,瞧見君見微那慣常的面無表情,心頭又開始控制不住地發虛和慚愧。
他戳了戳君見微:“君見微……”
“……”
好吧,果然又開始不理會他了。
安靖心裏直嘆氣,他有點讨厭班長了。在內心全班最讨厭同學排名中,将高居榜首的方天怡——也就是那個告狀精,和原本排在第二的班長打了個調換。
這次是當然不可能再去找老師解釋了。
正當安靖抓耳撓腮地發愁怎麽讨好君見微,跟君見微和好時,令人身心俱疲又惶恐厭惡的周一再一次來臨了。
班會上,待廣播播報完畢後,平日和藹不失嚴厲的班主任再次板起了她的那張臉。
“清潔衛生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我主要講一下,關于班級紀律這個事。”
在一片沉默肅穆得可怕的氣氛中,她手裏拿着班長的筆記本,陸續點了幾個人的名字,随後冷厲的目光就落在了安靖身上。
“安靖同學……”她慢悠悠地念出安靖的名字,那腔調叫人聽了就膽戰心驚。
安靖和先前被點到名字的同學一樣,站了起來。
“你說說,這周怎麽又有你的名字?啊?批評了你也不改正。我要怎麽說你才肯聽?為什麽總是上課講話,做小動作?你知不知道各科的老師見到我都要跟我說,哎呀,你們班上那個叫安靖的,上課可愛說話了。”她皺着眉以誇張而怪異的腔調學舌道。
安靖羞愧地低下了頭。
“被記名的還有君見微,”班主任只瞥了眼君見微,就轉眸又看向安靖,“總是被你帶着說話……之前我有同你說過,再說話就把你們分開。我是不是這樣跟你說的?”
安靖心中陡然一跳。猶如突遭一塊巨石撞擊一般,又懵又驚駭,前所未有的恐慌幾乎将他撲倒,大腦一片空白,手腳陣陣發涼。
分開?老師之前有說過嗎?
想不起來了……可是……
但還未等他争辯,班主任又說道:“是你帶着君見微說話對吧?那就是你的責任,別讓君見微搬,你來搬吧。今天放學後,你跟胡争換一下座位,你坐到陳子翔旁邊去。”
安靖呆呆地望着老師,好半天都消化不了這個消息。
但老師才不管他什麽情緒,直接講下一個話題。
安靖張了張嘴,最終是沒發出聲。他轉頭看了看君見微,君見微依舊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臉色,但他心頭仍是不由生出難過和愧疚,低下了頭。
可是班主任已經做下決定,下了命令,事情也無可争辯,無可回轉。安靖再如何不想接受,也只能選擇照辦。
盡管不想面對現實,安靖還是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胡争的位置——也是他将來要坐的座位在哪,和君見微的位置距離有多遠。
那座位在他現在座位的後面的後面,需要向後挪兩座。
再看看他未來的同桌——陳子翔,跟君見微不說完全沒得比,根本就是君見微的反面。
這家夥不僅長着一張醜不拉幾的馬臉,人也很讨厭。
除了跟安靖一樣是總是上課不聽講被老師點名批評的常客以外,還老是不完成作業。
而身為第三組的組長君見微任務就是收這組的作業。而每次收不到作業就得把名字記在紙上交給老師——不得不說,安靖能夠堅持每日完成作業,除了媽媽每天監督,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收他作業的就是君見微。
有次陳子翔交不上作業被記名字,還跟君見微吵架,但是君見微當時就直接對其說,寫作業是你的任務,記名是我的任務,你認為不合理應該找布置任務的老師談。陳子翔當即就沒聲了。
最讓安靖讨厭的是,這家夥還喜歡欺負女生,把嚼過的泡泡糖粘在別人女同學的凳子或後腦勺上,那個被粘後腦勺的女同學最倒黴,後腦勺那一小片頭發都被剪了,被迫從原來的馬尾辮改變發型成披頭齊肩發。
班上的男同學們也有很多人不喜歡他,因為陳子翔玩摔元寶拍畫片的時候,輸了老是耍賴。
老師怎麽讓這樣一個人做自己同桌啊,真氣人!
班主任才不顧及安靖的心情,還以安靖為反面教育例子,和班上同學說起好朋友做同桌,應該要互相幫助,一起好好學習,而不是和對方說話,這是害了好朋友之類的話。
而從頭到尾安靖一直“鶴立雞群”地在班上站着,聽着老師的批評,臉蛋因為羞愧而發燒得厲害,耳朵更是發燙得生癢。
他低頭瞅了瞅君見微,君見微似乎一如往常,面上沒有什麽表情。
安靖心裏莫名湧起一股失落,為什麽失落他卻說不出,不過也慶幸君見微沒有嘲笑自己。
但是再一想到自己從今以後就不能再和君見微同桌,內心就只剩悲涼鋪天蓋地,壓得他難受。
他腦海裏不斷地回放着過去一次次在上課時和君見微搭話,被點名記名的那些場景,後悔的心情像荊棘一樣瘋狂蔓延生長,狠狠刺痛着他。
要是有時光機就好了,他就可以像大雄一樣穿越到過去的時空裏,把這件事告訴每一個在上課時說話的自己,讓他們不要講話。
走了一會神,結束幻想之後還是要回到現實,年幼的安靖如有千斤負擔壓在心頭,深深嘆了口氣,把鼻子和眼睛裏的酸澀發脹感收回去。
更讓人沮喪的是,他還沒和君見微和好呢,這下和好更難了。
放學後,安靖心緒萬千地收拾着書包,君見微背着書包照舊和他說了句“麻煩讓開一下”。
安靖仰起頭望向他,說道:“君見微……我要被換走了。”
君見微瞟了他一眼:“誰讓你上課總說話的。讓開一下,我要回家了。”
安靖張了張口,卻無話反駁。
君見微是在怨怪他吧,不過也的确怪他。
愧疚叢生的安靖默默地拉開凳子,側了身,讓君見微離開了。
君見微似乎根本沒有因為要和他分開而傷心難過一般,步伐和背影身姿也努力裝得和往日一樣潇灑從容,像個大人那樣帥氣、淡定。
安靖心中酸澀地收回了視線,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書包。
龍飛背着書包,手裏拎着個裝了幾個塑料水瓶的塑料袋,走過來催促道:“安靖你快點喏。”
龍飛就是那個把方天怡的筆摔壞的龅牙。
他不僅皮膚黃黑,頭發發黃,還是個龅牙,連帶着上嘴唇也顯得有點厚,加上有些皮包骨般的瘦,所以很像只猴子。加上他和安靖一樣是92年生的,屬猴,所以還有個外號叫“猴子”。
安靖的左胳膊好了以後,安靖媽媽就和其他的家長一樣,不再接送安靖,給安靖脖子上套了個紅繩圈兒系了把鑰匙,就讓安靖和大家一樣自己上下學。
然後安靖在回家的路上發現猴子跟他同路,便每天和龍飛一同回家了。
“唉,猴子,我好難過啊。我真不想換座位。要是老師肯答應不換的話,我肯定可以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上課和君見微講話了……啧,诶你說班長怎麽這麽讨厭啊,女孩子全是告狀精……”
回去的路上,安靖沮喪地跟猴子抱怨着。
“我還和君見微吵架了一直沒和好……”安靖不斷回想君見微臨走前說的那句“誰讓你上課總說話的”。
君見微也一副埋怨自己老說話結果導致被換座位的樣子,話裏全是對自己的不滿和諷刺,會不會他也一直在等着自己跟他和好?
“你覺得他會喜歡什麽東西呢?我送個禮物給他好不好?”安靖提議道。
龍飛:“你身上有錢嗎?要不買個筆啊本子什麽的吧?”
安靖雙眼一亮。
對啊,君見微不喜歡吃零食也不喜歡玩,他那麽熱愛學習,自己可以給他買文具,這個禮物他肯定會要的。
不過,買哪種文具好呢?
安靖看向身邊的龍飛,不禁想起了之前猴子摔掉的方天怡的那支鉛筆——不僅貴,還是國外進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