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請家長

請家長

事情發生在一天早讀課後,君見微一如既往來收語文家庭作業,陳子翔的前座趕緊找陳子翔要回其早讀課找他要去抄的作業本。

陳子翔死死用手按住他前座的作業本,說:“等一下,等一下就抄完了。”

“安靖的呢?你怎麽不抄他的?”

“我說過了,他不給,而且早就交掉了,”陳子翔一邊抄一邊快速答道,話語中還帶着怨氣。

君見微把後面的作業都收掉以後站在了安靖的空座位上——安靖坐在外面臨過道,陳子翔坐在裏面。

他一臉冷漠地看向陳子翔的前座同學:“交不交?再不交我就走了。”

陳子翔的前座趕緊從陳子翔的手下奪回了自己的作業本,遞給君見微。

“咚!”右手裏還握着筆陳子翔憤憤錘了一下桌子,怒瞪向君見微,朝他伸出手:“給我。”周圍同學都被他突然捶桌的巨響吓了一跳。

但君見微對他的威吓不作絲毫理會,在記錄未交作業的學生名單上添上陳子翔的名字,然後抱着作業本離開。

孰料陳子翔一個暴起,沖上去伸手成爪撓向君見微,君見微猝不及防,頓時脖子和下巴上就被抓出了腫脹的紅痕,甚至有些部分還破皮滲出血點。

上完廁所從教室外回來的安靖一進門就見此情狀,當即腦袋就炸成了空白,怒吼了一聲:“陳子翔!!!”

他瞪着眼睛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直撞了上去,将陳子翔推開撲倒在地,然後坐在陳子翔身上跟其互相打了起來。

陳子翔除了不愛刷牙導致一口黃牙以外,還不愛剪指甲,指甲又長又黑,跟安靖對打就是用爪子撓,嘴裏不住還罵着難聽的髒話。

奈何安靖力氣大,跟他打架是直接上拳頭,而且似乎一點不畏疼,臉和脖子上被撓破了皮,拳頭也沒見有絲毫停滞,左右拳頭像擂鼓一般,拳拳到肉。

陳子翔被打得撓了三五爪子便只有揮舞着雙手阻攔自己挨打的份,又是護頭又是擋胸的,最後好不容易兩手抓住安靖的兩只手腕,将其緊緊地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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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四只手在僵持之下不住地發抖,他們疲憊地喘着氣,眼睛死死瞪着彼此。陳子翔清晰地看見自己上方安靖眼睛瞪得吓人,當中滿滿都是暴怒,不像自己已經心生畏懼。一旦松手,他想的是逃竄,而安靖絕對是要接着把他往死裏揍!這一天到晚對君見微搖尾巴的賤哈巴狗連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牙齒死死咬得咯吱咯吱響,鼻子和嘴巴像發怒的鬥牛一般喘着氣。

實在可怕極了。

旁邊的同學都看得驚呆了,君見微急忙要去把坐在陳子翔身上的安靖拉起來:“安……”

安靖低頭“嗷”地一口狠狠咬住了陳子翔的喉嚨。

“啊!!!——”陳子翔發出了幾乎要沖破天花板的慘叫。

辦公室裏。

班主任把三個孩子從醫務室裏帶過來後,坐在辦公椅上,面沉如水地看着他們。

“陳子翔,你作業不交怪誰?還好意思打收作業的小組長?”她率先向陳子翔發出了質問,“收作業是我讓組長收的,作業也是我布置的,你是不是還要來打我了?”

陳子翔喉嚨上包紮着紗布,他半垂着頭,看着地面,面上表情和眼神都是憤恨。

“你爸爸上次來家長會的時候,還跟我保證過以後會盯着你把作業做完。現在呢?啊,作業不完成,還學會了打人,”班主任對這個屢教不改的孩子頗是無奈,“晚上回去記得叫你爸爸或者媽媽打個電話給我,聽到沒有?以後你的作業呢,包括其他科目的,你也不用交給小組長了,我會跟其他科目老師都打好招呼,你以後就全部都直接交到我手上。我會每天下早讀就在辦公室裏等你。要是這樣你還不寫,你就跟我一塊留在辦公室裏,我陪着你寫!不寫完,你中午飯都不要回家吃。聽到沒有?”

“……”

“我問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班主任說完陳子翔,又把矛頭指向安靖,“還有你,啊,安靖。陳子翔抓了一下君見微而已,你可以來告訴老師,叫老師處理啊,幹嘛還跟人打起來了?打架很光榮哈?”

滿臉腫血印的安靖瞟了一眼君見微下巴和脖子上那三道未褪的紅痕,怒意未消道:“誰讓他打君見微的,君見微都流血了,以後他敢欺負君見微我還打他!”

“嚯!”班主任為這小家夥的猖狂驚異得瞪大眼,随即嘲諷道:“诶,之前不是還聽說你跟君見微吵架了嗎?這會兩人又這麽好了?你倆的友情還真是感天動地啊。”

安靖被臊得耳朵都發燙,他忍不住地瞅了一眼君見微,不料正與之視線對上,沒等安靖心裏掀起更多情緒,君見微就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

安靖抿了抿嘴唇,低下頭不說話。

班主任接着訓道:“還用嘴咬人?那是狗才幹的事情,你是人,以後碰到這種事要找老師,知不知道?不準打架!”她看到陳子翔那被包紮的喉嚨都頭疼。

正好上課鈴響了,她身心疲憊地站起身:“都回教室上課吧。”

班主任跟着他們一起進了教室,然後讓安靖又換了個座位,換去了第四組第三排外面那座。新同桌是曾經和安靖下課一起打過彈珠的朋友。

不僅如此,他現在就和胡争就隔着過道,和君見微隔着過道和胡争。而且龍飛也在第四組,就坐在第五排,也就是他後面的後面。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安靖挺高興的。

不過,安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老往君見微那裏看了,換座位後,他忍不住放縱自己瞄了眼君見微,看到的依舊是君見微一如既往坐得筆直端正,認真聽課的側顏。

中午回家後,安靖媽媽一看到安靖那副慘樣就炸了,她又氣又急地一邊掀起他衣服檢查他的傷:“誰打的?啊?!誰欺負你了?!身上還有沒有?衣服脫下來我看看?除了臉上,肚子上還有沒有?”

“沒有了沒有了,就是臉上,是我同桌陳子翔打的,”安靖急忙使勁推媽媽的手,像電影裏的武林高手一樣昂着頭,滿臉不屑,“哼,他壓根打不過我,就知道拿手指甲抓,指甲都不剪,比我還不講衛生呢!我像武松打老虎一樣把他按在地上打!”

安媽媽依然不放心,非要把安靖上身衣服都脫了仔細檢查是否有烏青紅腫:“你幹嘛好端端要跟他打架啊?我下午就去找他!還有這種事啊,學習不好就算了,還欺負我崽……”

“哎呀,不是啦,他沒欺負我,他打君見微!媽媽,你不知道,他不做作業還打君見微!!”

安靖事無巨細、羅裏吧嗦地對媽媽說了事情經過,說的時候不由又生氣起來,替君見微委屈。

安媽媽也很生氣:“你上次不是還跟君見微吵架了嗎?什麽時候又跟人家這麽好了?人家打君見微關你什麽事?他自己不會出手啊還要你上去幫人家打?碰到這種事肯定是去告訴老師啦!”

安靖只用一雙黝黑的大眼睛望着媽媽不吱聲,沒好意思說他倆其實壓根沒和好。不然媽媽越發要生氣。

而且君見微哪裏能打得過陳子翔,他那麽愛讀書的小朋友,從來不打架,肯定打不贏陳子翔這個壞孩子的。

“你還咬人……唉,還不曉得會不會給人家脖子上留疤。人家回去爸媽肯定要找我算賬的。這次要是人家家長索賠醫藥費,那就是我們出。人家君見微什麽事都沒有。”

安靖媽媽一個勁的絮絮叨叨,內心愈發覺得不平,更加懷疑君見微是個有心眼的小孩,有什麽事都是安靖吃虧,不過也是自家小孩太蠢了。

“算了算了,吃飯吃飯。待會我打個電話去問下你班主任。”

結果飯剛吃完,家裏電話就響了,是班主任打來的。

安靖媽媽先前的怨言一語成谶——班主任表示方才接了陳子翔家長的電話,對方要安靖的家長下午來學校就他家小孩被打、被咬傷的這件事進行一下協商。

安靖媽媽臉上帶着笑應承着老師的電話,挂斷後臉色就沉了下去。

安靖在一旁聽到了電話裏的對話,懂了個大概,他絞着兩只小手,不安地看向媽媽:“媽媽……”

安靖媽媽一臉無語地朝他搖搖頭深嘆了口氣,回到飯廳收拾碗筷:“沒事,就那個抓得你臉上一道一道的陳子翔家裏人下午找媽媽去學校談一下你們打架的事。

呵,他們要找我?我還要找他們呢!抓得我兒子臉上一道一道的,還不知道會不會破相。不做作業,還好意思打人,不曉得是什麽蠢X生的狗崽子,下午去看一下。”

真的要請家長。

安靖的心一個勁地往下沉,恐慌彌漫。

在他看來,請家長都是學生犯了那種能讓天塌下來的嚴重事,學校才會采取的措施。他下意識地生出幾分後悔,可很快又被他打散了,君見微被人打了,他要是不幫忙打回去,那才真叫人生氣後悔呢。

下午安靖媽媽帶着惴惴不安的安靖提前半小時去了學校。

進了班主任的辦公室後,便見陳子翔和陳子翔媽媽已經在裏面了。陳子翔他媽也有一張馬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其面目看起來有些叫人不喜的刻薄,就和陳子翔一樣不讨喜。

班主任剛向安靖媽媽打了個招呼,陳子翔媽媽就操着方言走上前道:

“哦,你就是安靖媽媽呀。啧啧啧,你來看看,你來看看,你兒子把我兒子打得喲,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造孽哦。你兒子還咬人你曉得吧,我兒子的脖子上被你兒子咬得流好多血……”語氣和眼神裏除了心疼憤怒,還帶着質疑家教的輕蔑。

“還流好多血?你不要騙人了!就破了點皮而已!當時多少小孩看着的,傷也是班主任帶着去處理的。你要這個态度,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啊,你來看看你兒子給我兒子弄得!啊,抓得一臉一脖子的傷,這裏,還有這裏,你說說這怎麽見人?!你兒子那指甲裏不曉得有髒,多少細菌!我兒子都不曉得臉上會不會留疤!”

安靖媽媽平日待人處事非常禮貌得體,為人公認的大方又熱心,這會人設全崩,仿佛變了個人一般,拽着安靖上前指着他身上的傷噼裏啪啦一頓說,平日跟安靖說普通話有些不标準,用方言跟人理論起來可流利得吓人。

“你有那麽關心你兒子你曉得你兒子天天不做作業吧?我是天天輔導我兒子把作業做完的嘞。你兒子成績差就算了,還長期不做作業,老抄人家作業你曉得不?不做作業還有臉去打人家收作業的!人家收作業的是全班第一名,入學測試雙百分,期中考試還是雙百分你曉得吧?

哎喲,那種好學生哪裏打得過你兒子這種成績差的?我兒子跟人家好朋友,才跟你兒子打起來的。本來我中午看到我兒子這一臉的道子不曉得有多心疼,還想想小孩子打架算了算了。沒想到你連兒子學習都不關心的人,這會還追着我糾責任?!那你要認真講起來,你兒子是一個打了兩個诶,人家全班第一名臉上還挂着傷嘞!你現在跟我在這裏理論,對,我兒子是跟你兒子打得兩敗俱傷,那人家那個那麽愛讀書的平白被你兒子抓得滿臉血道子手都沒還,怎麽說嘞?你怎麽不把人家家長叫到這裏來?我真是覺得好笑。”

君見微這個純挨打的乖學生一被提起,陳子翔媽媽便有些理虧。

班主任也在一旁勸,還說了君見微家長表示小孩子打架,沒打算追究的态度。

最後掰扯出的處理結果是,安靖媽媽意思意思賠了陳子翔家二十塊錢。

然後班主任讓安靖和安靖媽媽先回去了,她要同陳子翔和陳子翔媽媽探讨一下陳子翔的學習和教育。

安靖媽媽臨走前還朝班主任笑着點點頭說辛苦老師,對不起,小孩子太皮給老師添麻煩了。

随即又對陳子翔媽媽說了句你有這麽關心小孩,那學習更不能一股腦全丢給老師,成績考不好家長沒辦法,但起碼作業是要盯着小孩完成的,這是對老師的基本尊重。

意思就是自己家不尊重老師咯?陳子翔媽媽被堵得滿肚子氣卻無話可說。

把兒子送到教室門口,安靖媽媽囑咐了一句安靖:“以後如果別人打你,你就打回去,媽媽會來處理。但是別人在打架你不要再插手了聽到沒?”

安靖“嗯”了一聲,跟媽媽作別後進了教室。

然後又一次習慣性朝君見微的座位上看去,卻正好和擡頭看門口的君見微對上視線。

對方視線在進門的安靖和門外的安靖媽媽身上打了個來回,然後又一臉漠然地低下了頭。

晚上安靖爸爸回來後聽到兒子打架賠錢的事非但沒有生氣,還對自己兒子打贏了挺高興自豪的,還興致勃勃地拉着兒子量了一下身高,這兩個月又長了1厘米的新發現讓父子倆歡喜不已。

原本安靖覺得發展得挺嚴重的一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沒過兩天,君見微在放學時找到安靖,把一封信遞給了安靖。

他依然像個小大人那樣,衣着整潔,說話得體又成熟:“之前打架的事謝謝你給我出頭,不過以後希望你不要再這麽做了,我自己會處理的。還有這個,請你收下,回去交給你媽媽。很對不起給你和你媽媽添麻煩了。”

說罷,君見微就背着書包走了。

受寵若驚的安靖木愣愣地接過信,都忘了叫住君見微,告訴他自己很樂意幫他,沒有覺得麻煩。

自兩人吵架以後,難得君見微竟然主動找他說話,這本來應該是個和好的契機,但他被君見微遞來的這一封信弄懵了。

安靖有些懊惱,但是很快被對手裏這封信的好奇和歡喜掩蓋。

他還從來沒收過信,總感覺信這種東西彰顯着鄭重,君見微遞來的這封薄薄的信此刻在他手裏仿佛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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