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鴨子
小鴨子
第二天中午放學，安靖和君見微剛走出校門，就聽見一陣叽叽喳喳的密集鳥叫聲。
不等他們找出聲源處，便已看到校外有個被很多學生圍住的攤位。
安靖跑過去踮腳探頭看，原來是一個大叔在賣小鴨子。
兩個竹編的大籮筐裏擠滿了叽叽叫的黃色小鴨子，毛茸茸的絨毛，橘色的小嘴，綠豆大的黑眼。
旁邊已經有人問價，五毛錢一只。又問怎麽喂，大叔也都答了，伸手随意抓起一只在粗糙肮髒的大掌中毫不講究地揉搓，然後又扔了回去。小鴨子摔在鴨子堆裏頭，使勁地撲騰着小翅膀，裏面叫得更歡了。
“老板你不要摔他啊……”有個聲線沙啞的小男孩同情地說道。
安靖也心疼地在心中表示贊同。
之後便陸陸續續有幾個學生抵不住誘惑掏錢買了，男生女生都有。
“我先回家去了，你記得別玩得太晚，”君見微皺着眉輕輕拽了下安靖的胳膊說道。
“等一下，君見微……”安靖連忙拉住他，有些猶豫地一邊看他臉色一邊試探性地說，“我也想買……”
“買什麽？小鴨子？”君見微挑眉。
安靖使勁點頭。
君見微往鴨子攤看了一眼，不理解地問：“你在鄉下沒養過嗎？而且像這種剛孵化出來的鴨子買回來也養不活，只會白白葬送一條命而已。”
“可是……”安靖堅持道，“說不定能養活呢？”
君見微皺起眉：“你知道怎麽養鴨子嗎？吃什麽喝什麽，需要什麽營養，什麽環境。你還得不停地給它處理糞便。而且你媽媽不會讓你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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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媽媽，安靖就焉了，遂又不放棄地小聲道：“可以瞞着她，你不要跟她說……”
“鴨子味道很大的，還會叫喚，你覺得你能瞞住？”君見微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根本不知道養鴨子有多麻煩。”
安靖急忙道：“我不怕麻煩的，我會認真養的！你不要跟我媽媽說就好了。”他還試圖引起君見微的興趣：“我們可以一起養~”
君見微沒好氣地甩開安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我才不養！”
他目光如利劍一般直指安靖的雙目：“你什麽都不懂，什麽責任後果都不清楚，就要花錢養它。這裏所有花錢買的人也都和你一樣。但因為覺得可愛，所以就買回去養了，像過家家一樣給它造個窩，喂點大米，扔它到盆子裏訓練它游泳。然後一百只鴨子裏都不一定能活下來十只。其他的九十多條命就這麽沒了。鴨子老板覺得有人買，又帶來更多小鴨子，然後更多只小鴨子被善良的大家養死。你好好想想，你确定你要買嗎？”
安靖被君見微這番話和他眼神裏的認真鎮住了。
他轉頭又看了看熱鬧的鴨子攤，然後朝君見微搖搖頭，複又抓住君見微的手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買了。你，你別生氣。”
君見微一愣，抽了兩下手沒抽出來，無語道：“我生什麽氣？你哪裏看我生氣了？”
安靖只覺得君見微說話時傳達出來的那股負面情緒特別濃烈又複雜，想了想：“你別傷心。我以後都不買，我下午也讓我同學別買。”
“我不生氣，也不傷心！”君見微有些煩地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跟你說了，松手，我要回家去了，拜拜。”
“嗯嗯，拜拜~”安靖連忙朝君見微揮着手，看了他回家的背影一會，遂又轉過頭把目光投向了周圍嘻嘻哈哈回家的同學們手中捧着的可愛小鴨子，眼裏露出渴望和羨慕。
随即嘆了口氣，踢着路邊的石子回了家。
不料一進家門，安靖立馬就因為昨晚夜不歸宿，受了媽媽好一頓說。
因為害怕媽媽以後不讓自己再去君見微家玩，吃飯的時候安靖又趕緊把他在君見微家的所見所識與所作所為都繪聲繪色、事無巨細地同媽媽再說了一遍。
“君見微還教我坐端正，寫字怎麽握筆，怎麽橫豎撇捺，他還會寫毛筆字呢！我不會的他都有教我，全部都教會了！他可厲害了！”安靖自以為不明顯地瘋狂暗示道，“媽媽，我跟他一起做作業做得可好可快了。”
安靖媽媽問了幾句關于保姆的事後，又問道：“他家真的除了保姆，一個人都沒有啊？”
安靖點點頭。
“那他爸爸媽媽一般什麽時候會來看他啊？”
安靖“啊”了一聲，撓撓頭：“他好像沒說……不過好像，他過年的時候會去跟他爸爸媽媽過年，然後還會參加冬令營。”
他口裏不無豔羨地又說道：“他暑假也會去參加各種各樣的夏令營。他英語說得可好了，而且什麽都會做！”
安靖媽媽卻聽出了一種辛酸，啧了一聲：“上這麽多補習班啊，哎呀他爸爸媽媽真的是……”上次她問到君見微關于補習班的事的時候，就為人家爸媽的大手筆和小孩的辛苦咋舌。
當時她還想着也找一個便宜點的興趣班給安靖報了呢，結果這小子一聽不能跟君見微報同一個，吵着不同意，這事便不了了之。
看看人家的小孩，再看看自己家這個貪玩的。
媽媽瞪了眼安靖：“人家自覺，沒爸爸媽媽管都能這麽乖，這麽努力。你要是沒人管，你能竄上天去！”
安靖腦子裏馬上就冒出自己變身成一個頂着安靖腦袋的巨型二踢腳火箭仰着頭沖上了天的情景，被逗得笑個不停。
安媽媽給兒子夾了一筷子菜，又說道：“你總去人家家裏蹭吃蹭喝添麻煩，還讓別人教你做作業，這樣多不好意思。以後你可以讓君見微來我們家做作業嘛，媽媽做飯給你們吃。聽話。”
安靖想到君見微家的電腦和動畫片，心裏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點頭了。跟着又跟媽媽說起了校門口小鴨子的事情來，包括君見微說的那番話他也結結巴巴、有些語序錯亂地重複了。
媽媽肯定地誇贊了君見微一句：“君見微說得對。買那種東西就是浪費錢。反正我同你講，你不許買那種東西回來，你買回來被我發現了我就立馬給你從五樓扔下去。”
安靖覺得媽媽的确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之前他養蠶寶寶的時候，媽媽也是嫌這些蟲子惡心，就真的連着裝蠶寶寶的整個文具盒一起全扔了，害得他哭了一頓。
安靖不高興地低頭扒飯。
真是的，媽媽好殘忍啊。而且人家君見微才不是這樣說的。人家不是說會浪費錢，而是會糟踐生命。君見微還為那些死掉的小鴨子難過呢。君見微真的好善良！而且很聰明！
可是想到那些可愛的小鴨子，安靖心裏又忍不住發癢和沮喪。早知道，當初在鄉下就不該只顧着玩鞭炮，向爺爺讨只小鴨子或者小狗狗回來養多好啊。
此時的安靖壓根沒想到，沒過幾天，他就意外也擁有了一只小鴨子。
這天正輪到君見微做值日，下午放學時安靖來到他班上，同中午一樣幫着君見微整理桌椅。
一起做值日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是君見微的同桌。
中午時安靖還對君見微現在的同桌有點嫉妒，不料人家一句“你跟君見微關系很好啊，我們班上同學裏頭都沒有和他關系這麽好的”，就成功把他破了防。
他高興地一邊同別人整理桌椅，一邊向其炫耀自己和君見微已經做了一年的朋友，還去過君見微家，跟他一起睡過，沒等說完就被君見微拉走了。
這會，兩人又聊起數碼寶貝、七龍珠等動畫片，才發現對方簡直可以引為知己，還互相交換了重複的《游戲王》游戲卡。
“陸仁，”君見微叫了一聲他同桌的名字，他已經擦完黑板、拍幹淨板擦後，這會拎起了垃圾夾和簸箕，“你留教室拖地吧，我去清潔區。”
“等一下，我跟你一同去清潔區，”安靖急忙也拿了把垃圾夾追過去
一路上他哼着小調在君見微身邊一蹦一走。
“你很高興？這麽喜歡搞衛生？”君見微瞥了他一眼，問道。
“跟你在一起搞衛生就很開心啊，幹什麽都開心！”安靖上前高高跳起來打了一下沿途樹上的樹葉，頗有成就感地轉過頭來朝他笑。
君見微哼了一聲：“我倒覺得你是跟誰在一起都……”
安靖像是發現了什麽，快步走到了清潔區草坪上，然後朝他喊了一聲招呼他過去：“君見微！”
就見草坪上，有只外面賣的那種黃毛小鴨子正走來走去。
“是小鴨子诶~”安靖用一種看到大熊貓的稀罕語氣喟嘆着說道，他左右張望了一下，“不知道主人在哪裏。”
“八成是故意扔掉的，我說了大家養這種東西都是不考慮後果也完全沒有責任心的。你別管了，趕緊把垃圾撿幹淨回去了，”君見微拿起垃圾夾開始幹活。
“不可能吧，這麽可愛，而且五毛錢呢，”安靖抓起了小鴨子，“你看，它好乖，還在發抖呢，不怕不怕哦……”
又拽了拽壓根沒給他一個眼神的君見微的衣服，“哎呀，你看嘛。”
君見微回頭就對上了安靖的那雙乞求的大眼睛，滿臉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寫着“我好想養啊，你看都沒有人要它，那我們來養吧”。
君見微突然很想學大人那樣按一按自己微微發顫的太陽穴：“……就像你說的，這鴨子這麽可愛，還價值五毛錢，屬于別人的財産。撿到應該歸還失主。”
“所以，送去廣播站失物招領吧，”君見微下了定論，“我去送，你在這守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