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願望
願望
見他回過魂來，君見微低聲問：“做噩夢了嗎？”
安靖有些赧然地點點頭，手放開了君見微的脖子，只輕輕抓了他的一只手。
君見微用另一只手拽了拽被子裹住兩人，繼續拍了安靖一會，又問：“要不要喝點水？”說罷就要下床去，安靖像驚弦之鳥般雙手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手：“你等一下！我不喝。你不要走。”
但臉上下一瞬又顯露出些許因為暴露自己膽小的心虛，只是拽住君見微的手卻沒放松。
君見微問他做了什麽噩夢。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夢說了。
其實夢中的那個鬼屋，在現實中，前些天安靖就跟着同學去過了。不過當時他們是很無聊地在那個廢棄的別墅裏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什麽也沒發現，于是索然無味地回家了。
問題出在，後來幾個小夥伴中又有一個人借來了鬼片嚷嚷着要一起看。安靖征得君見微同意後，便把他家的影碟機搬來自己家，然後同小夥伴一起趁着今天周日的下午，連着看了兩部鬼片——最有名的《午夜兇鈴》和《咒怨》。
看完後，大家還嘻嘻哈哈地說着沒什麽吓人的，彼此分手告別。
然而獨自一人在家的安靖連電視機都不敢開，生怕貞子爬出來，被窩也不敢鑽，怕伽椰子從裏面鑽出來，他像個鹌鹑一樣縮着腦袋瑟瑟發抖地等待君見微上完興趣班回家。
六點剛到，當即打了電話去君見微家，扯着明天自己生日的大旗，把人軟磨硬泡地求到了自己家裏頭來陪自己睡覺。
誰知白天受的刺激過大，晚上還是做了噩夢，在君見微面前露了怯。
君見微無語地看着他：“誰讓你去探什麽鬼屋，還看鬼片的。你怕鬼何必還非要這麽折磨自己。”
“我沒有，我不怕那個……”安靖依舊嘴硬，眼睛卻是不由驚疑地左右瞄了瞄，就着緊抓君見微手的姿勢往君見微身上又挨近了些。他想讓君見微不要說那個字，以免把那個東西引出來，又怕君見微笑話自己。
“承認怕鬼并不丢人啊。人怕鬼很正常的。未知神秘的東西都讓人害怕。”
Advertisement
你，你不要再說那個字了啊！！驚動了那個東西怎麽辦啊！
安靖抖抖索索，卻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也怕嗎？”
君見微哼了一聲：“我可能不怕吧。但是我有其他怕的東西。”
不等安靖追問，他立馬搶過話頭：“不要問，我才不會把弱點暴露給你。”
安靖覺得失望和可惜，又莫名覺得君見微可愛，禁不住笑了一下。
君見微又道：“真正勇敢的人并不是沒有害怕的東西。怕鬼也并不代表懦弱膽小。”
“如果摔倒在鬼面前的人是我，或者是你爸爸媽媽，你會逃跑嗎？”他問道。
安靖使勁地搖搖頭，雙目直視君見微，聲音分明稚氣，語氣卻如發誓一般堅定鄭重：“我一定會擋在爸爸媽媽還有你面前保護你們的！”就像孫悟空保護師傅一樣！他可是小男子漢！君見微是柔弱文雅的，是需要他保護的——在當初君見微被陳子翔欺負的時候，這一印象就在安靖心中深深鑿刻。
君見微愉悅地抿了一下嘴角：“你看，你害怕鬼，卻願意為了保護別人，去直面它，這算是懦弱膽小嗎？”
安靖也開心了：“不是。”
對啊，就算鬼很可怕，他的确很害怕鬼，可是想象一下，如果他和君見微，還有爸爸媽媽在一起同時碰到了鬼，他一定會讓大家先跑，自己勇敢地甘願犧牲，把鬼擋住的！
“所以，怕不怕鬼根本說明不了是否真正勇敢，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鬼片之類的別看了。”
“而且，其實相比起虛無缥缈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鬼來，更讓人害怕的應該是那些壞人，” 君見微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着他，“你想想，萬一在那個廢棄的屋子裏藏着持刀殺人的壞蛋怎麽辦？”
安靖完全沒想過這種可能，頓時瞪大了眼睛。
君見微繼續教育道：“你以後再也不許為了和別人為了比較膽量，看自己不喜歡的鬼片，去那些奇怪的地方，或者做其他讓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的事情，聽到沒？那不叫膽大，那叫愚蠢。不準再幹這種蠢事了。”随即便要下床：“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吧。”
“不要，我不渴，”安靖依舊不肯放人。
君見微無語地瞪了他一眼：“我渴了啊……那我們兩人一起去？”
安靖趕緊點頭。
于是兩個小朋友手拉手一起到廚房咕嚕咕嚕喝完熱水之後，又一同手拉手回到了房間裏。一路上的燈都是君見微打開和關閉的，安靖緊緊地抓着他的另一只手。
上了床以後，君見微說：“我關燈了？”
安靖眼裏和臉上閃過恐慌，想提議開着燈睡覺，但還是放棄了，臉上故作泰然的模樣點點頭，只是攥着君見微的手更緊了。
君見微暗地裏頗為嫌棄地輕輕嘆了口氣，內心踟蹰幾番後，從脖子上摘下了自己那條紅繩系着的項鏈，給安靖戴上。
這是當初一年級時，君見微滿眼戒備生怕自己碰觸一下，甚至連仔細多看一眼都不讓的那個寶貝項鏈。
只後來兩人一起赤着身子洗澡的時候，君見微有給他看過兩眼。那項墜是一尊觀音像。
安靖驚訝地看向君見微：“這個……”
君見微垂着眼睑給他系牢項鏈的繩結處：“我之前跟你說過，這個是我爺爺給我的，由高僧做過法事開過光，可以驅邪避難，很厲害的。借給你戴幾天，你別給我弄丢了。”
他有些生氣又不耐煩地擡頭瞪了一眼安靖：“好了，這樣你就不怕了吧。笨蛋安靖！不準再吵了，快被你煩死了！明天你不是還要過生日嗎？你打算一邊打瞌睡一邊吹蠟燭嗎？”
“趕緊睡覺吧，”不由分說地拉着安靖躺下來。
安靖擔憂的目光看向他：“那你怎麽辦？”
君見微哼了一聲：“你先前不是說會保護我嗎？戴了我的東西現在要過河拆橋了？”
安靖急忙道：“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有鬼來了我一定用這個打死它！你要趕緊跑！”
“好了我關燈了？”
“嗯。”
黑暗重新淹沒了周圍一切，包括兩人。
“……你，你挨我緊一點，這樣菩薩也可以保護到你。”
“……”
安靖抱緊了君見微，在內心再次堅定地起誓道。
我會好好保護你的！無論是再可怕的東西，我都會站在你面前把它攔住，一定！
第二天早上，君見微因為生物鐘早早就醒了。
他擡起眼睑，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身邊抱着自己依舊在沉睡的安靖，那粉紅的軟軟小嘴微張露出裏面兩粒小白牙，嘴角仍然有可疑的透明液體。他皺起眉，伸出手輕輕推了把安靖的臉，轉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鐘，還早，随即閉上惺忪的眼再次睡了過去。
但今晨，喚醒他們的不是鬧鐘而是安靖媽媽。
“兩只小豬豬，起床啦！”
“安靖今天你生日你記得不？趕緊起來，今天想吃什麽？跟媽媽說，媽媽待會去買，”安媽媽溫聲哄着把還死死抱着君見微閉着眼不願面對白天的安靖拉扯開，“你快放開人家見微。見微你等一下，阿姨給你織了件毛線衣，你試試看。”
君見微驚訝地看向安媽媽，竟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給我織的？不是，安靖生日嗎？”
安媽媽把拿來的那件黃色毛線衣一卷，往君見微頭上一套：“來，揪着裏面袖子往這裏伸……”
“安靖生日我會給他做好吃的。這毛線衣安靖也有一件，是用一樣的毛線織的。阿姨不太會織，你別嫌棄哈。你來阿姨家吃飯睡覺不要有什麽拘束的地方，你跟安靖是好朋友，跟安靖像兄弟一樣，阿姨也把你當自己兒子看的……
“好，我看看，你再轉過去我看看後面，嗯，你自己也到鏡子前看看。阿姨是真的不會織好看的哈哈哈。反正穿在裏面看不大見。”
君見微站在穿衣鏡前看着穿着和安靖身上一樣的那件黃毛線衣的自己。
安媽媽今年才自己學着織毛線衣，花了大半個秋天給安靖織了一件。她并不會織花色，但又怕純色毛線衣單調不好看，便買了紅褐、墨綠等色的漸變黃毛線，織出來便有種黃色小迷彩的效果。
安靖當時穿着這件毛線衣到他面前笑話安媽媽的手藝時在他看來就像是在炫耀一樣。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安媽媽居然給他也織了一件。
君見微微微低下頭，掩去了他嘴巴抿不住的笑。
緩了好一會，他轉過頭看向還在幫迷迷糊糊的安靖套衣服的安靖媽媽，眼睛亮亮的：“織得好看的，阿姨。我很喜歡。”
“哈哈哈，見微你嘴巴好甜哦，喜歡就好哦，快穿上外套出來洗漱。安靖，你還不快點！找什麽？！襪子？襪子你怎麽又弄不見了？”
如往常一樣吵吵鬧鬧、手忙腳亂的一個早上。
但今天并不是一個普通的日子。結束忙碌的一天學習後，安靖邀請了幾個要好的同學晚上一道來家裏吃他的9歲生日宴。
飯桌上擺滿了安靖媽媽精心做的美味菜肴，還有買來的鹵制熟食。蛋糕更不必說，上面紅色果醬繪着“祝安靖生日快樂”。
大家一齊嘻嘻哈哈幫忙插蠟燭、點蠟燭，安靖媽媽催促道：“安靖你快點許願，蠟燭油都掉到蛋糕上了！”
安靖雙手交握，閉上眼，然後在衆人注視之下，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願望：“我想要君見微明年做我的同桌！”
聲音洪亮而飛揚，不像是在許願，倒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一個事實。
他睜開眼，轉頭看向身邊驚愕地看着自己的君見微，揚着笑臉，眼眸中映着躍動的燭光：“你會幫我實現的吧？”
君見微無語地扭過頭：“随便你，浪費生日願望。”
安靖嘻嘻笑着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
身邊安靖的同桌佯裝憤怒地直嚷嚷：“好你個安靖！太無情了！跟你做這麽久同桌你心裏居然天天惦記着的是別人！”
君見微的同桌認命地勸道：“算了算了，習慣就好，你沒見安靖天天下課就來找他嗎？唉，我早就料到我同桌這棵大白菜遲早都要被安靖拱走”
“哇，你是在說安靖是豬嗎？哈哈哈哈……”
一旁的人皆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安靖和君見微是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
又一同學道：“我還沒見過你這樣許願是喊出來的。人家說願望都不能說出來讓人知道的，不然老天不會給你實現的。”
安靖接過爸爸切給自己的蛋糕，得意道：“我每年的願望都說出來了，而且都實現了~”
嘿嘿，幫他實現願望的又不是老天爺，而是爸爸媽媽和君見微啊。當然要大聲喊出來啦。不然他們怎麽知道要幫自己實現什麽願望呢？
安靖又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糕的君見微，笑得見眉不見眼。
今年的願望啊，君見微會幫他實現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