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變态

變态

安靖像一陣風一般跑出了廁所好遠,雙腿從來沒有這麽有力過,如同失去累覺,只機械性地一路狂奔。

好半天有陣強風吹過,他濕漉漉的裆部一陣涼意,讓他打了一個激靈,頭腦冷靜了不少,這才慢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緩了緩心神,還聞到了自己褲當正散發的那股子尿騷味。

很好,他暫時不用急着去上廁所了。

發了一會呆後,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安靖才想起來,自己的廢品忘在廁所裏了。

靠!有沒有搞錯?

白忙活了大半個早上!除了一手的臭味,尿了半個褲當,什麽也沒得到!

靠!靠!靠!

安靖咬了咬牙,終究是不甘心和氣惱的情緒占據了上風。

就算是鬼在那裏,他也要把廢品拿回來!真的有鬼,有種就把他抓走好了!

仗着一股子怒氣重新回到之前的廁所,他這次看了看男女标識,進了男廁所果然看到那一排熟悉的站立式小便池。

原先他果真是進錯了廁所。

嘴裏不斷念着阿彌陀佛進了旁邊的女廁所,頭皮發麻地拎起廢品,安靖剛想擡起腳趕緊離開,可從小就是過草叢都要鑽進去看看有幾只蟲子的他,目光還是忍不住瞄了眼那第一扇門。

怎麽沒動靜呢?是不是先前看錯了?

安靖咽下唾液,小心推開了門又看了一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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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瞄見裏頭那嬰兒果然還在,吓得尖叫起來,砰地關上門,連退了好幾步,腎上腺素刺激得渾身肌肉發顫,整個心砰砰跳個不停。

不對不對,不對勁。

天光大亮,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輕紗一般輕柔的淺金色光芒從廁所的窗外落入,籠罩安靖大半個上身。

鳥聲啾啾,安靖的思維終于往陽間方向發展了——那個嬰兒,不會是個棄嬰吧?不知道死了沒死……

心髒狂跳地第三次打開了那扇廁所門,那個渾身發紅的赤體嬰兒正閉着眼睛無聲無息地躺在角落。

他小心地試探性伸手飛快摸了一下,溫涼的,摸了一下鼻息,氣息和臉頰都燙得讓安靖心驚。

他趕緊把孩子抱起來,緊摟在懷裏,大步往外面跑,去尋找附近已經開門營業的店借電話打急救,他萬分懊悔自己之前的愚蠢膽怯和迷信。

十分鐘後,安靖跟着嬰兒一起上了救護車。

在醫院急診室的外面,安靖借電話給君見微打了個電話,君見微手機少見地關機了。

安靖一時之間六神無主。

嬰兒先前被帶進急診室的時候已經出現抽搐現象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醫院已經聯系了警方,不過他有聽到醫生和護士的話,這個嬰兒八成是被抛棄的,如果能被救回來,最後大概會被送去福利院。

不管怎樣,只要能活下來總是好的。這個世界上,居然有忍心抛棄孩子的父母。

安靖和那孩子無親無故,當時只是抱在手裏都感覺到對生命的一份沉重責任,就像小學時捧着小黃鴨一樣用體溫去挽留這孩子流逝的生命。

站在急診室外他空落落的手甚至都控制不住地顫抖。

果然,不是生了孩子就有資格做爸爸媽媽的。有人生而不養,有人養而不教。

嬰兒的父母大概率是前者,君見微的爸媽則是後者。

安靖不知道君見微的爸爸媽媽對君見微實際上的關心和照顧是否是自己看到的那種漠然程度,又或許是否其中有隐情、苦衷。

但是他知道君見微一直很羨慕自己、很喜歡自己的爸媽。甚至每次他挨打後,找君見微抱怨和訴苦,君見微都耐着性子勸他體諒理解爸爸媽媽,好幾次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即便是這樣喜歡發脾氣還會把打人、家暴當做家常便飯的爸媽,君見微也羨慕呢。

說起來,安靖清楚爸爸媽媽脾氣急躁又愛發脾氣,而他自己不知道是基因遺傳還是家庭環境影響,其實也不是什麽很耐心、脾氣好的孩子,每每一不順心也總會對着爸媽大吼大叫。

每次做錯事後他總是會被爸媽打得很慘,罵得很難受,不過有那麽幾次爸媽突然“良心發現”也會回過頭向他道歉,告訴他不要把他們說出口的氣話當真,要安靖原諒他們。

安靖氣他們明知故犯,死不悔改。

他自己生氣時也總會有口不擇言的時候,只是他對爸媽從來沒有低下頭拉下臉道歉,連“偶爾”也沒有。

他們一家人就這樣用相似的暴脾氣傷害彼此,又心照不宣地清楚對方事後永不缺席的悔意,默認對方沒有說出口的道歉,一次次互相原諒,磕磕碰碰、勉勉強強地在一起過着日子,完成彼此應做到的責任和義務。

他努力學習,去獲得爸爸媽媽期盼的好成績,而爸爸媽媽也總是在能力範圍內實現他提到的所有要求。

他記得有一次和姨媽舅舅們一起坐大巴去隔壁縣城看望外婆,當時他和媽媽已經到客運站了,結果他因為害怕暈車嚷嚷着不要坐大巴,于是媽媽當下就不顧姨媽和舅舅們的勸阻,真的帶着他從客運站離開,坐公交去了火車站。

還有小時候有一次,爸爸在前兩天就答應了周末要買肯德基的炸雞給他吃,但是周六時帶着他去肯德基發現沒開門,周天又在他強烈要求下去了一次,依舊無果。他甩開爸爸的手,在回家的路上一邊哭一邊臭罵爸爸不守信,結果當天下午爸爸就買了雞肉自制了炸雞給他。他一邊大口大口吃着山寨炸雞,一邊抱怨着肯德基的炸雞不是這樣的。

其實,他和爸爸媽媽每個人都已經在盡最大的努力對彼此好。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憤怒會擠占整個大腦,會讓大家暫時忘記要去喜歡和體貼對方這件事。

“哎喲,小帥哥,你怎麽不穿衣服的啊,不怕着涼的呀?啧,你身上一股子尿味怎麽回事啊?哪裏沾上的?總不會這麽大了還尿褲子吧?”一個女大夫路過,捂着鼻子皺着眉關切道。

安靖愣過神,才想起自己還赤着上身,使勁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打着哈哈問了廁所的方向,就急忙跑走了。

LED顯示屏上顯示現在是早上5點,急診部門來往病人稀少,安靖在走廊末端的廁所裏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直接把外褲和內褲全脫下來,按了點洗手液在水龍頭下搓洗。

等外面傳來腳步聲時,安靖手忙腳亂地要把褲子穿上已經來不及了,他将還滴着水沾着白色泡沫的運動短褲迅速貼擋在腰前,甚至顧不得關鍵部位被冰涼猝不及防的刺激,轉身擡頭就見面前女護士驚恐地望着自己發出了海豚音尖叫“啊!————”

“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你有病啊!變态!!”

安靖急忙轉過身要鑽進一旁的男廁所間,未料又把背後的光屁股再次露給了女護士,惹來更加尖利的唾罵。

可以聽到更多的腳步聲被先前女護士凄厲的叫喊聲引着正往這邊趕來。

“怎麽了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

廁所內,安靖抱着泡沫還沒洗掉的濕褲子站在隔間裏,仰頭閉眼大罵了一句“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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