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是中國銀行的銀行卡,江大牙的所有銀行卡密碼明峰都知道,是梨月的生日(梨月的生日明峰也知道,那條金項鏈便是打算送給梨月的生日禮物)。有一次,江大牙和明峰喝酒喝多了,“我愛梨月,我所有銀行卡的密碼都是她的生日,靈魂上無限貼近,身子上卻日漸疏離,身子跟不上靈魂,我活生生一個人硬生生被分成兩半,這才是我的苦痛。”
中國銀行的客戶經理接待了明峰,他掃了明峰一眼,“江大牙先生為什麽不自己來?”
“他很忙。”
“你是想把這張卡上的230萬美元轉到人民幣賬號?然後再轉到一個開戶名叫明缜的賬號?”客戶經理有些疑慮地瞅了明峰一眼,“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呢?”
“這是業務的需要。”
“好吧。”客戶經理拿出兩封文件,“這是兩封《确認函》,要有江大牙先生的親筆簽名才能生效,簽名必須要和江大牙先生預留在銀行的印鑒一致。”
做假的手藝在江州城一直都有且近些年有興盛的跡象。什麽《學生證》、《記者證》、《房産證》、《FBI證》做得惟妙惟肖、真假難辨。江州人對做假工藝的追求沒有止境,前些年,警方破獲了一起PUMA運動鞋造假案,涉嫌造假的運動鞋無論是從材質、做工、細節處理和質量等方面均比正牌運動鞋明顯高出一大截,而且售價只是正牌PUMA的一半,最後,江州城這家制鞋公司成了PUMA的貼牌生産商。
只需100元錢,明峰便拿到了和江大牙預留在銀行印鑒一樣的簽字印章。
只要躲過這一陣子,手裏拿着1800萬元,可以東山再起,也可以考慮把明缜送到歐洲或是美國去留學,明峰的确是這樣想的。但躲在城中村畢竟也不是長遠之計,這裏魚龍混雜,吸毒的,得性病艾滋的,躲債的和逃犯均混居于此,治安情況自然是堪憂的,雖說隐身于此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全,但保不準哪天會被債權人找到,到那時,1800萬不但保不住,生死也由命不由他了。
明天就去新疆,去阿克蘇,坐火車去(坐飛機要身份證,沒法坐),明峰記得當年他和紅霞還沒有結婚時去過一次阿克蘇,住在郊外的農戶家,夏夜裏很涼爽,風也輕柔幹淨,銀河清清楚楚地挂在天上,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院子裏種的無花果就要發紫了,散發出獨特的漿果香氣,一些夜行的蟲子趴在葡萄藤上,葡萄藤上結滿了青綠的果子,在夜光中閃爍着昏啞的光。
不過,去之前,得取出5000元給明缜,這些天,也不知道明缜過得怎麽樣了,有沒有缺錢,作為父親,明峰覺得還是虧欠明缜。
半夢半醒間,明峰住在二層樓的獨棟房子的院門被人輕輕打開了,他感覺有些不對勁,慌忙要起身,卻被幾個手持鐵棒的壯漢給摁在床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樓梯傳過來,“明老板,別來無恙啊。”
這是他最大的債權人,他欠了6000多萬,無論如何,今日是逃不掉的了。“我剛從印度回來,那1400萬美元最近可以到賬。”明峰說得振振有詞。
上去就是“啪啪”兩巴掌,把明峰扇得耳朵嗡嗡響,“你糊弄誰哩?要是有1400萬美元到賬,你他娘的會住在這兒?”
“不就是6000萬嗎,錢我是會還的。”明峰仰起頭,揩了揩嘴角滲出的鮮血。
“騙我的吧。”債權人抽了一條板凳坐下,摸出一盒煙,旁邊便有人把打火機伸了過去。“我看你是有錢也不想還啊。”和婆羅門長老一樣留着八字須的債權人吐出一口煙圈。
明峰低下頭,不說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債權人撇了撇八字須,“今天你在中國銀行給你兒子的卡上彙了1800萬元。”債權人看着明峰,“這錢你要是拿出來,我們還有得商量,你和你兒子還可以平安無事。”
這麽隐秘的事情,他們是怎麽知道的,明峰暗暗忖度。
“這樣看來,你是不想把這1800萬交出來啊。”債權人一揮手,兩個壯漢便下樓去,不一會兒,幾個人便把明缜給押了上來。“今天,你要是不把1800萬交出來,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了。”說罷,兩拳便打在明缜的肚子上,明缜發出痛苦的呻吟。
“別打了,求求你們。錢我拿出來。”
債權人一擺手,兩個壯漢便把明缜放開。
找出中國銀行的銀行卡,明峰把密碼寫在卡背面,債權人接過卡,滿意地點點頭,“剩下的4200萬,怎麽辦?我的供應商把我逼得走投無路了。”
“你們把我兒子送回家,我再和你們商量好嗎?”明峰走到明缜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從口袋裏摸出200元錢塞到他手裏。
明缜走後,債權人把幾個壯漢都安排到樓下等。
“明老板,你有什麽辦法嗎?”
“實不相瞞,最近我和江大牙律師去了一趟印度孟買。”明峰看了看債權人表情,但見他面沉如水,“我們找了孟買州議會的議長也是婆羅門長老調停,客戶答應給錢。”
“真的?”債權人擡了一下眼皮,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明老板,我也實不相瞞,這個婆羅門長老家,我們也去過,是在孟買港灣的一座小山上,山上還有低矮的木棉樹和忘憂樹,還有幾個端着□□的家夥,見面費就要100萬盧比,而且還要請我們喝含有恒河神牛清晨第一泡尿的蜂蜜柚子奶茶,我說的和你見過的是一樣的吧?”
徹頭徹尾的一場騙局,“把江大牙當朋友太不值當了。”明峰思忖道。
“明老板,你要是早點和我說是和印度孟買的客戶做生意,我就會勸你不要做,他們都是騙子,包括那個江大牙在內的都是騙子。可是當時你簽了個大單,怕我們搶客戶,非得說是什麽沙特的客戶,我們就相信了,中東人做生意遠比印度人幹淨。我記得和我做生意的那個印度客戶是叫拉姆,估計和你做生意時得換個假名,好在我當時簽訂的合同總價只有80萬美元,我當時謹慎,認為要先履行小單,小單履行好了,再慢慢增加金額,還是明老板你膽子大啊,一開始就是2000萬美元。”
債權人嘆了口氣,“明老板,實話和你說,整個事情,江大牙介紹客戶,拿提成,拉姆具體負責行騙,付個定金後,要求全部發貨,你發現事情不對勁,要去印度找他們時,婆羅門長老又要賺一筆見面費和調停費,就算是達成調停協議,拉姆也不會履行的。”
“江大牙,拉姆和婆羅門長老這套操作模式,光是江州城的受害者就不止我們兩個,聽說,他們還要把這種模式向全國推廣,弄個代理模式,先從福建和上海試點。這樣說,你明白吧,明老板,你這1400萬美元從印度是不可能要得回來的,你欠我們的4200萬元,你得想想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有什麽辦法呢?明峰思忖道,忽然,他想到了梨月委托他綁架白浪的事情,“辦法倒是有,光明中學前任校長白楊的欠我3000多萬,他的家族公司要上市了,他也不缺這點錢,但他坐牢了,他老婆也不管事,我要是把他兒子白浪綁架了,逼他們家償還3000萬元。”
“白楊欠你3000萬?這是什麽錢?”
“白楊收養我女兒,他答應支付收養費3000萬元。”
“錢到手之後,要全部支付給我!”債權人強調道。
“可以。”明峰撇了撇嘴,“不過,我有個條件,給我10萬元啓動資金,外加派兩個人手。”
“可以。”債權人答應道,“我給你指派兩個機靈點的家夥。”
明峰回到闊別已久的家時,明缜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到學校的宿舍住,望着這個他居住了20多年如今已是灰塵遍地、蛛網橫陳的家,明峰的心裏五味雜陳。
“明缜,昨天沒有傷着你吧?”
“沒有。”明缜低着頭,并不看他。
“這是6000塊錢。”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沓錢,遞給明缜,“要是不夠,再和我說。都怪爸爸好高骛遠,把生意做砸了。”他捂住臉,嗚咽着。“都怪那個江大牙,認識都20多年了,我一直把他當朋友,他倒好,和外國人合夥來騙我,虧我還去律師協會幫他把骨灰取回來,明缜,你去把這個扔到垃圾桶去。”他指了指在城中村已經被摔壞了的骨灰盒。
“江大牙死了?”
“咦,江大牙你認識嗎?”
“江大牙老家不是在鳳凰村嗎?就在春姨家隔壁。”
“明缜,有件事情,我要問你,江大牙女兒桐桐是你殺的嗎?”
明缜搖搖頭。
“你知道是誰殺的嗎?”
明缜還是搖搖頭,他不想把成彬和他說過的話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答應過成彬要保密的。
“你是不是摸過桐桐的屁股?”
明缜一下子愣在那裏,不知道如何回答。
“明缜,當我像你這個年紀時,不知道摸過多少小姑娘的屁股,你爺爺跟我說只要不做壞事就沒有事,今天,爸爸把這句話送給你,摸下屁股算什麽?!只要不□□,不殺人,就沒事。”
這番話讓明缜的心裏一下子亮堂了起來,他的心裏快活極了,跑過去要把骨灰盒扔掉。
“等一下,明缜。”明峰嘆息一聲,“算了吧,江大牙人都死了,好歹得把骨灰交給他父母才是。我今天就送過去,不過,可能會遇到你媽媽,而且,和江大牙媽媽也解釋不清楚,算了,我直接郵寄過去吧。”
“爸,你還沒有吃飯吧,反正今天是周末,我到飯店炒兩個菜,請你吃,反正酒家裏有現成的。”
明峰微笑着點點頭。
飯菜上桌,明峰望着曾經的家馬上就要屬于別人,心情失落已極,“缜缜,今天陪爸爸喝一杯吧。”明峰今天說的那句讓明缜心裏很快活,便應承下來。明幾給他倒了一玻璃杯的白酒,“你就一杯,剩下的全是爸爸的。”
只是呷了一口,明缜劇烈咳嗽起來,臉色也變得彤紅,明峰拍拍他的背,“沒事的,鍛煉一下,就會好的。”
“爸,這房子拿去抵債了,你去哪裏住啊?上次我見到紅霞阿姨,她說她和你離婚了,她要去日本發展,你現在成了老光棍,以後怎麽辦啊?”
凄然一笑,也頗感欣慰,明缜長大了,居然會關心起爸爸來了,“缜缜,陪爸喝一個。”
在成光的哀思會後,成家便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依照成光生前的囑托,柳瑤把家裏20根金條都變賣了,賣了380萬元,本來他計劃先把成澄送到加拿大去,如果條件容許,先在加拿大買套小房子,等成彬的簽證能辦了,她再和成彬一起過去。但這一計劃遭到了成澄的反對,反對的理由是一家人要麽一起走,要麽一個也不去。
這樣重大的事情,柳瑤一時拿不定主意,得和孩子們商量一下。
這些天,柳瑤的廚藝進步很大,她一面照着烹饪書上的配料和方法,一面又回憶亡夫在廚房做菜的情形種種,她便是這樣在回憶和菜譜間循環往複地穿梭不停,一道菜便做好了。有些菜她實在想不出來成光是如何做的,她便拾撷起回憶的片斷加以編纂,再加入自己的推理和想像,居然做出來的味道和成光做的一樣。
青椒炒青豆,碧綠的豆子還帶着白色的豆衣,綠中帶着微橙淡紅色的青椒散發出植物的辛香,去年秋天發酵的豆瓣醬在鐵鍋的烘炙下分解出小分子氨基酸,這些游離的氨基酸将青豆中植物蛋白的鮮香和青椒中富含維生素C的塊莖的滑爽激發得淋漓盡致。
只吃了一口,成澄如納木錯一樣清澈的眸子裏便滲出汩汩的泉來,“是爸爸的味道。”她四下張望,眼睛“撲簌簌”掉下來,“爸爸回來過。”
“也許吧,也許是你爸回來過吧,不然我不可能做出他的味道,只是……”柳瑤欲言又止,“只是你爸可能還不知道澄澄是他的親生女兒。”
“知道的。”成彬跑回房間拿出一個記事本交給柳瑤,“我爸說要交給你的,其實他早就知道澄澄是親生的。”
柳瑤噙着淚,“你爸是一個好人,我本以為他的哀思會不會有人來了,沒有想到,他居然幫過那麽多的人,我們還收到了足足有500封的哀悼信,可見,你爸是一個好人。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爸也有過錯,他和我說過,他不該為了錢把玉秀抱給白楊,更不應該為了錢,把玉秀的腎換給別人,結果捐腎的和換腎的都死了,他說他有罪,他要真誠忏悔,他要贖罪……他果真贖了罪,去了天堂……”
“媽,關于留學加拿大的事情,我并不想去加拿大留學,換成是英國或是美國,我也不想去,我的同學少雅也不去英國留學了,她們學校畢業生可是有60%直接上劍橋和牛津的。當然,我和少雅不留學的想法并不一樣,她是為了她爸,她要去英國留學,她爸就得去,而她爸就要升任局長了,況且,她也不喜歡英國,只是為了完成她媽的遺願才去的。我不想去加拿大的原因是我要去留學的大學不好,那邊的天氣也太寒冷,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想和你們一起去。”
“這是你爸的遺願,你先去,我和成彬随後就到。”
“妹妹,你聽媽的。”成彬對成澄說。
“我不聽,我們要麽一起去,要麽一個也不去,我就在國內考大學吧,考上江南理工也不錯啊,江南理工畢業後,我再去加拿大留學也不遲啊,如果考不上江南理工,我就去加拿大,你們說呢?”
盡管誰也沒有說服誰,但這樣和諧的家族氣氛卻滋養着成彬的心,他想要是爸爸今天也在就好了。他神經衰弱,白天渾渾噩噩,一到晚上才有精神,眼圈發紅,眼袋浮泛。
“哥哥,上次你給我的斯皮爾伯格的親筆信,我賣了,那個收藏家在鑒定過程中把信給調包了,說好的10000美元只給了1000美元,還說要是賺少就會控告我們用複制品詐騙。”
轉過頭來瞧她,成彬發現她的眼睛猶如八月中秋洞庭湖的水波漾月,“沒事的,澄澄,1000就1000吧。”
“你真的不怪我?”
成彬搖搖頭,“不怪。”
躺在床上,成彬回想這個夏天發生的事情。要是能認真學習,如果成績像澄澄一樣,或許父母會同意自己去學話劇的,就算是不學話劇,還有那麽多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哪怕順了父親的意去學醫,也未嘗不可啊。為什麽要忤逆他們的意呢?即便是想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也不能和白浪這樣的魯莽之人一起做啊,如果白浪按照他們一起商量的方案,只是綁架桐桐,按照他對《刑法》的理解,也只是非法拘禁。後面的事情,也是喪失理性,沒有必要殺死小喜,就算是小東和小南替他把罪頂下來,但留下現場的手套也會指認自己的罪行。
一步錯,步步錯,成彬心想或許只能像爸爸一樣用死來贖罪了。
為了玉秀,白楊不惜以身犯險,控訴成光,結果成光被判了18年,他也被判了8年。所做這一切,白楊并不後悔。後來,他聽說同在東湖監獄服刑的成光被人殺死了,心想不知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歡喜得不得了。
前一段時間,白楊把家族企業改制成江南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上市已經到了證監會過會階段,卻因為自己坐牢給耽擱了下來,現在,必須要推動公司上市了。他現在只有白浪一個孩子,而他也知道桐桐的死是和白浪有關的,要救白浪,沒有錢肯定不行,而且,幾次上海的刑事辯護大律師牛甲拜訪下來得出的結論就是救白浪的唯一出路就是盡可能把責任往成彬身上推,他們成家對白家不人仁,也休怪白家對成家不義。前幾天,他還聽說成彬在正規的圍棋比賽中打敗了光明中學的第一名明缜,白浪雖說在服裝設計方面有些天分,但智商和成彬比起來,肯定是不行的。
只要公司上市了,有錢了,白浪還有的救。
監獄長是白楊的高中同學,便安排白楊去東湖監獄服裝廠當廠長,白楊主抓銷售、質量管理和設計,短短一個多月,服裝廠的銷售就提升了50%,監獄長也受到上級領導的表揚。
要想服裝廠得到進一步的發展,監獄長深知必須要解放白楊,給他更多的權限,只要白楊不張揚,問題不大。當監獄長把想法告知白楊時,白楊拍着胸脯說:“老同學,我是什麽人,你是知道的,我為人真誠低調、含蓄深沉,絕對不會張揚給你添麻煩,為報答你的知遇之恩,我會努力于今年把服裝廠的銷售提高100%,而且,我們要創立自己的服裝品牌,在設計上要盡力趕上并引領世界服裝潮流,未來要在主板上市也未嘗不可。”
為了提升服裝廠的時尚元素,白楊請白浪來監獄給設計人員講《歐洲文藝複興前後服裝時尚元素的變遷》和《中國古代服飾的美學》,白浪講課不行,但他的設計文稿卻讓設計人員眼前一亮,尤其是他的“江南女子”系列更是讓設計人員看得如癡如醉。
白楊打算以“江南女子”系列作為突破口打開中國時尚市場,服裝廠匆匆做了幾套樣衣便去成都、上海和廣州的時裝展。成都時裝展上,參展的都是國內外一線大品牌,他們沒有錢參展,只要坐在臺下觀看,“要是有哪個模特穿一下樣衣走走秀就好了。”白楊心憂如焚。
恰好法國影星蘇菲·瑪索到成都宣傳她的最新電影,但她對主辦方提供的服飾很不滿意,只得自己到時裝展上挑選一件,但從頭看到尾,卻沒有一件令她滿意。她用法語發着脾氣,痛罵主辦方,會幾句法語的白楊忙不疊地跑上前,說可以試試我們的衣服嗎,蘇菲沒有拒絕。
作為成都時裝周最成功的花絮,蘇菲和東湖監獄服裝廠都出了名。
江南春集團的成功上市和東湖監獄服裝廠的成功只是讓白楊興奮了一陣子,因為白浪來看他時說了兩件讓他心憂的事情,一是長安一直在派人監視白浪,這給白浪很大的精神壓力,以至于失眠,神經衰弱,二是芳菲最近情緒十分不穩定,時常一個人坐在玉秀的房間喃喃自語,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天,她的身子也大不如前。
必須要回家一趟,只得向監獄長請假,“這個……必須要回去麽?”監獄長沉吟道,“如果必須回去,只能是晚上走,淩晨回,切勿讓人看到,切記切記……”
走進芳菲的房間,她已經側身睡着了,但睡得并不踏實,有時身子會于驚悸中抽動一下。白楊輕輕坐在床邊,于月色朦胧間瞧着頭發遮住她的面龐,她的鼻翼翕動着,她在夢中抽泣,這個夢定然是悲傷而悠長的,如五月煙雨濛濛的江南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夢中也有五月泛藍的天空中輕暢的風以及在風中打着轉兒立志要遠行蒲公英的種子,那只是短暫的寧靜,很快便被五月逶迤而執着的雨季給洇濕了。
九月敗荷有些枯萎的香氣從她的枕邊散發出來,白楊知道,這和她的失眠不無關系,須用首烏藤、百合、蓮子還有五味子等幾味中藥外加川芎熬制後服用,大約一個療程便可見效,他的這些方子都是從《本草綱目》上看來的,只是他記得熟罷了。
“你怎麽回來了?”終于,她醒了。
“聽浪兒說你身子有恙,終不大放心,便向領導請了假,回來瞧瞧你,一會便走。”
“你要好好的……”她側過臉去,“這些天,我總夢見秀兒,她一直在埋怨我為什麽不送她去上海或是北京的大醫院,我知道她心裏有恨,我也覺得我們虧欠她很多……”她低泣着,“老公,我看我們去杭州的靈隐寺請個高僧到家裏來做場法事,超度秀兒的亡靈吧。”
“好,靈隐寺會不會太遠了,金山寺也行的,秀兒的事情,我們也不必太過自責,現在最重要的是白浪的事情,他鑄下大錯,我們也只能盡力幫他,減輕罪責也好,重新做人也罷……”白楊看着窗外漸漸暗淡下去的月影,“公司雖說上市了,但財務方面你還是要抓抓,至于其他部門,由原管理團隊在,你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