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元旦這天,江州城下了一場據說是百年不遇的大雪。雪從昨天夜裏就開始下,起初下的雪還比較細小,形狀也不規則,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味道,後來,雪下得紛紛揚揚,周遭都靜悄悄的,只聽見雪落下的“悉悉索索”的聲音,雪越下越大,一團團如柳絮一樣的雪花從天而降。
卷縮在床上想着心事,4個人的宿舍只有明缜一個人,大雪把宿舍映得格外慘白凄清。明缜還有想幾天前明峰和他說的話,是長安警官告訴他明峰的死訊,“你爸因綁架白浪并在逃跑過程中挾持人質已被當場擊斃,明缜,你去把你爸的骨灰盒收了吧。”他好像并沒有聽懂長安說什麽,探詢地望向長安,長安已是走遠,這時,他的淚掉了下來,一滴,兩滴,一行,兩行……
明峰的骨灰還是春姨去收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春姨把明峰的骨灰葬在桃花溪邊的那片橘樹林旁,還立了個墓碑,上書“明峰之墓”,并沒有出現“亡夫”和“妻某某泣立”字樣。這塊墓碑,在明缜讀大學和大學畢業後曾經察看過無數次,從墓碑的大理石材質、雕刻師傅那灑脫的行書以及墳茔靠山向陽的位置來看,春姨是很用心的。
這些天,任命長安為鳳凰公安分局副局長兼刑偵大隊隊長的任命書下來了,好事成雙,長真被學校選拔代替少雅去日本開成高中交換學習(少雅還是要去英國國王學校留學),全家人都歡喜得不得了。
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的DNA檢測報告下來了,從桐桐體內提取的生物檢材是白浪的,在小喜家發現的手套中提取的生物檢材是成彬的。長安決定給梨月打個電話,告訴她這一結果,然後再去成彬家把成彬帶到局裏。
從新聞上看到明峰因挾持人質而被射殺,梨月感到惴惴不安,她忖度要是警察知道是她教明峰去綁架白浪的,她就要坐牢,這可怎麽辦呢?元旦這幾天,她哪兒也沒有去,就在家裏想着對策。電話鈴聲想起。
“喂。”
“梨月老師嗎?我是長安警官啊。”
“長安警官,有什麽事情嗎?”
“有一點事情,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前幾個月把桐桐案提取到的生物檢材送到北京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現在鑒定結論出來了,是白浪做的。”
“真的麽?太感謝你們了,終于可以告慰陳先生和桐桐的在天之靈了。”
“梨月老師,你要是想要看《鑒定報告》,可以到我們局去複印。”
新年之後,盡管江南的氣溫依舊較低,但陽光明媚,連續的晴朗,天空也是幹淨的湛藍,雲彩也少,就是有,也是那種輕飄的白雲,風一吹就走。
下午沒有課,吃完飯,梨月決定睡個午覺。
一人一間的宿舍,五樓,南北通透,采光很好。陽光照進陽臺時,梨月聽到了水汽被蒸騰起來在空中發出的“咝咝”聲——這是陽光的聲音,陽光也有味道啊,陽光的味道取決于它照耀的植物的氣味,它自身的味道卻難以言表——暖暖的帶着花從呓語中盛開的味道。
這樣的天氣,最宜做夢。
梨月夢到了桐桐和陳先生。那是一個夏天,應當是七月,在江南七月才是夏天的開始。他們一起去了梨月的老家,一個在鳳凰山深處的小山村,那裏冬暖夏涼,林木遮天蔽日,小溪淙淙流過。車開到山腳下,要走好遠的路才能到。
桐桐嚷嚷着要陳先生帶她去采樹莓,陳先生盡管很累,還是欣然答應,梨月知道陳先生是覺得欠桐桐很多,所以桐桐的諸多要求包括合理的和不合理的陳先生都一概應允。陳先生耐心地陪着桐桐采摘樹莓,“桐桐你知道嗎,樹莓在中國是叫‘覆盆子’的,魯迅小時候也愛吃覆盆子。”“陳先生,魯迅是誰啊?”桐桐仰起臉問。“他啊,是一個頑皮的孩子,和你一樣。”“是嗎?哈哈……”桐桐笑起來,臉上都是覆盆子淡紅的汁液。
白色的襯衣被桐桐抹了不少覆盆子的汁液,陳先生卻不生氣,他拉起桐桐的手,“桐桐,我帶你去小溪裏抓魚吧。”桐桐欣然同意。
色彩斑斓的鳑鲏魚甚慰桐桐的心,虎頭虎腦的麥穗魚桐桐也喜歡,但這些魚都是酷愛自由的性子,用水養是養不過夜的,性子最急的當屬鲦魚,活不過一個時辰。
望着肚皮朝上的鳑鲏魚,桐桐有些傷感,陳先生安慰她說,“沒關系的,我們再抓兩條顏色更漂亮、性子也好的鳑鲏魚。”桐桐這才破涕為笑。
直到太陽西下時,他們才回家,梨月在做菜,“快洗手,準備吃飯。”“梨月!”陳先生叫道,“恐怕我們得走了。”陳先生哀傷地說道,“你看!”他的衣袖上飄落着一枚六棱形的雪花,“梨月,這是天國的信差,看樣子,我們得走了。”他哀怨地看一眼正在消失的夕陽,倏地和桐桐消失了。
少雅是自願去的英國留學,她也搞不清楚去英國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願還是為了逃避在樹莓罐頭中投毒帶來的羞恥,反正,她是要去英國了,好歹也要考個劍橋。這次投毒事件讓她看到一個嫉妒心泛濫的女孩是多麽危險而醜陋,她沒法直面這樣的自己。她去英國,一個人也沒有說,沒有告訴梨月和自己曾經的兩個好朋友成澄和明缜,她想若是他們知道自己給成澄投毒,怕是早就和她絕交了吧。
一個人去上海坐飛機,一個人奔赴英國,這一次和上一次去英國,對少雅來說,是完全不同的,上一次她并不想去英國,只是在虛榮心泛濫的佳琳脅迫下才去的,這一次她是自己想去的,他想逃離這個讓她沒法面對自己的地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對她對大家或許都是好事。
當長安走進審訊室時,成彬已經等候多時了,柳瑤也在審訊室焦急地踱來踱去,長安示意助理做好筆錄。
“成彬,作為未成年人你的法定代理人柳瑤也在場,下面我問的問題,你要如實回答,聽懂了嗎?”
“聽懂了。”
“你為什麽要殺死小喜?”
“小喜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她。”
“為什麽犯罪現場有你戴過的手套?”
“小喜喜歡将我當成她的一匹快馬,騎上我去耶路撒冷找四十大盜,她的這個習慣在鳳凰孤兒院是路人皆知的,你也知道,在地下爬行是很傷手的,我只好戴手套。”
說得也還算是合情合理,小喜脖子上有一條淺勒痕是絲巾造成的,但絲巾上并沒有檢出成彬的DNA,就算是檢出了成彬的DNA,也不能證明他是犯罪嫌疑人,因為接觸絲巾就會留下DNA,況且,淺勒痕并不是致命傷。“成彬,我們在地板上檢出了你的尿液,是怎麽回事?”
“孤兒院的人都知道,小喜是個霸道乖張的孩子,那天晚上,她非得再去一次耶路撒冷找四十大盜,我只好由着她騎到了耶路撒冷,尿憋久了,沒忍住。”
“若非柳瑤是個非凡的人物,那麽,或許這個成彬講的都是實話。”長安思忖道,無論如何,并沒有什麽可以認定成彬犯罪的證據,只好放他走。長安沖他們微微一笑,“好啦,以後要是想起什麽,就給我打電話,這是我名片。另外,對成彬的出入境管控措施明天将會解除。”
晚飯時,成彬家。
柳瑤做了幾個菜,看着成彬和成澄,“今天家裏也沒有外人,就成彬的事情,我們一家人,好好談談。”她瞥了一眼成彬,“為了你和白浪的事情,我和你爸上海都跑了兩趟,錢也沒少花,幸虧白浪死了,長安才沒有追究你的責任,要是白浪不死,真不知道這日子怎麽過。為了你和白浪的事情,我們成家和白家算是結了仇,你爸有點意氣用事,把白家女兒玉秀的腎換給了少波的老婆,這個怨算是結下了。不承想,白家為了讓你爸坐牢,寧願自己也坐牢,你爸坐牢卻被十多年前的仇家給尋着,你爸死得怨啊……要是沒有你和白浪的事情,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見她這樣說,成彬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
“不過,彬彬,你也不要太自責。今天的小喜是怎麽回事情?”
成彬便把小喜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這樣說,你是要殺死小喜的,結果她沒有死透,被後面的人殺了,你這叫‘故意殺人未遂’,你也得看看《刑法》了,你殺死小喜的原因就是想證明白浪并不是桐桐案的真兇,你救白浪的目的是為了救自己?”
成彬點點頭。
“糊塗啊,彬彬,我和你爸去上海找到牛大律師,他的意思是我們只是想綁架,做個英雄,至于殺人和□□只是白浪的個人意思,和我們無關啊。”柳瑤給成澄和成彬夾菜,“彬彬,看樣子,中國你是沒法呆了,你想想,要是白楊出獄了,他會放過你嗎?要是長安找到了桐桐案或是小喜案的其他證據,你還會沒事嗎?不行,為了你爸的遺願,我必須盡快把你送到加拿大去,成澄到日本交換學習後再到加拿大和我們彙合。”
在去日本開成高中交換學習的前晚,明缜應邀到成彬家作客。依舊帶了一袋子朱紅的橘子,柳瑤和成澄在廚房裏忙碌,成彬則和明缜在看電視,離愁別緒如流感一樣傳染給每個人。
好酒都被柳瑤喝完了,只能喝二鍋頭了,柳瑤舉杯,“明天,成澄和明缜就要去日本了,你們還沒有回來,我就要成彬去加拿大了,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明缜道。
“還是明缜說得好。”成澄贊許道,“真不想離開。”
“分別是為了重逢。”成彬說,“明缜,到了日本,要照顧好我妹妹,不許欺負她。”
“放心吧,我是不敢欺負成澄的,她不欺負我就算好了。”
作為全日本最好的高中開成高中也不過是這樣,給明缜一種“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感覺,其生源結構和光明中學大同小異,一半的生源是給議員的公子小姐和大公司的高管預留的,另一半是留給寒門學子競争的,前一半的學生基本上是直升東京大學、京都大學和早稻田大學這樣的名校,後一半學生要靠自己的真才實學拼了命才能進入這樣的名校。
在校園裏,這兩撥學生學生可謂是泾渭分明,各玩各的,很少能摻和在一起。世家子弟一般是鮮衣怒馬、奇裝異服,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寒門子弟則正常了許多,一副恭謙模樣,滿口的仁義道德。這兩撥學生平日裏并無往來,但他們對待中國學生的态度卻是空前一致,即表面熱情,暗地冷漠,骨子裏頗為鄙夷。
開成高中的飲食中午還算勉強,晚上便有些不像樣了,基本上是中午的剩菜剩飯照例售賣,在日本呆了幾天後,大家都有些想念中國了。晚飯前,明缜向成澄和長真提議去外面吃吧,她們自然是同意,長真還說:“就明缜一個男生,就明缜請客吧。”明缜沒說什麽,倒是成澄說:“明缜父母都不在了,哪有錢啊,我請客,我請你們去淺草最高級的餐廳吃日本料理。”
淺草也就這樣,淺草寺的鐘聲袅袅,五重塔的巍峨入雲,對明缜來說,這些所謂的異域風情無非如此,他口袋裏只有三萬日元,三個人吃頓飯應該是夠了,不過要是去高檔餐廳怕是不好說了。正想着這事情時,成澄指着一家名叫“淺草名屋”富麗堂皇的餐廳說我們進去吧,明缜掃了一眼門口的廣告牌,“鳗魚飯套餐一客5000日元”,不禁吃了一驚。
化着淡妝的的服務員把他們迎向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這裏剛好可以看到淺草寺,成澄翻看了菜單,菜價之貴令她瞠目結舌,她悄悄和明缜說,“你帶錢沒有,我這兒只有三萬日元,我心想将近5000元人民幣,怎麽說在日本也能吃頓像樣的飯啦,不承想,竟這麽貴。”“你放心吧,我也帶了三萬日元,不過,還是節約些吧,我們在這兒還要過些日子呢。”明缜悄聲道。
服務員左等右等不見他們點菜,便有些生氣,用生硬的漢語說,“高檔餐廳還有免費的藝伎表演。”
金槍魚生魚片、烤牛排、秋刀魚、大醬湯、刺身、鳗魚壽司,日本清酒,明缜還想來盤花生米,找遍菜單都沒有找到,菜單打出來,是18000日元,還好,明缜把單買了,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對中學生來說,任何酒都不好喝。很快,成澄和長真就不喝清酒了,去喝餐廳免費的飲料,明缜喝了半瓶清酒,一種朦胧的虛無感浮了上來。這個夏天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家沒有了,爸爸死了,媽媽去了日本,紅霞到底算不算媽媽,他也說不清,桐桐死了,白浪也死了,成澄和成彬就要去加拿大了,自己很快一個朋友也沒有了。
“你們知道少雅為什麽要去英國留學嗎?”長真問。
“為了滿足她媽生前的遺願和虛榮心吧。”明缜答道。
“也不完全是。”長真說,“我爸說她給送給成澄的樹莓罐頭裏下了毒,結果把白浪媽媽給毒倒了,我爸說幸虧劑量不大,不然人就救不回來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成澄扳着她的肩膀問,“下的是什麽毒?”
長真掙脫了她,“是砒霜吧。”
成澄有些心有餘悸地呆在那裏,明缜安慰道,“都過去了,也沒有什麽,估計是嫉妒你成了我們學校的玉女派掌門人,不是劑量小嘛,毒不死人的。”
他們就把菜吃了個七七八八的時候,中心舞臺上傳來音樂聲,藝伎表演開始了。
厚厚的粉底、日本明治時期高挽的發髻,如飛檐一樣上翹的眉,低垂的眼睛輝光流轉,鮮紅的朱丹唇,曳地的日本和服,這是日本藝伎的通常打扮,若是跳集體舞,幾乎是難以分辨。她們随着三弦琴和鼓點起舞,彈三弦琴的師傅大概是上了年紀,大晚上的還戴着一副把臉遮去大半的墨鏡,三弦琴的音色并不美,有些滞澀,但節律卻掌握得很好,總是比藝伎們要快半拍。
藝伎們的集體舞結束後,又上來一個藝伎,她小幅的蓮步走得搖曳生姿,還未上場便有萬種風情,中等身材下豐腴的腰身不禁讓人浮想聯翩,她臉上的粉塗得更厚更白,眉倒不是飛檐眉,而是柳葉眉,并沒有用多少眼霜,但長長的睫毛卻營造出一簾幽夢的朦胧。這女子明缜在哪裏見過,但一時竟無從想起。
“次は歌う「北國の春」。”主持人介紹說。
“應當是紅霞吧,盡管她打扮成這個樣子,但她的風韻氣質還是沒有變的。”明缜心想,但這女子一開口唱歌,明缜便覺得這不是紅霞,這女子一口流利的日語,嗓音沙啞,有着獨特的韻味。
藝伎下場後,是可以陪客人聊天喝酒的,不過是要收費的,這樣的費用,餐廳并沒有明碼标價,不過客人大多給個2000日元,大方的也不過是5000日元。明缜讓服務員把那個唱《北國之春》的女子叫過來,那女子叼着一根煙,發出嗆人的味道,紅紅的唇膏沾在煙屁股上,她走過來的樣子也不大講究,大大咧咧的,剛一落座,便伸出手來,明缜便奉上2000日元,她接過,塞進胸衣裏。她拿起明缜的酒杯,把一大杯清酒一飲而盡,“你是紅霞吧?”明缜問。
“いいえ,彼女は死んだ。”她側過臉去,看窗外淺草寺上閃爍的佛光,她烏七麻黑的眼睛裏寫着春潮帶雨的詩句。
她起身,慢慢地走遠,她停步朝這兒回望,漸漸消失在人潮之中。
從日本回來後,就快到春節了,學校已經放假,成彬和柳瑤已經去了加拿大,成澄因為簽證的原因,得春節過後才能成行。
已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滴水成冰,明缜見成澄過年是一個人便邀請她去鳳凰村過年,成澄見一個人過年也甚是無趣,便答應下來。
臨近年關,鳳凰村被歡樂和喜慶包裹着,村子裏變化真大,家家戶戶都裝上了中國電信的固定電話,開發區的征地也快要完成了,村民們對此都十分興奮,到北京和上海打工的人都陸續回來了,大家一致決定開春後不再外出打工了。
明缜和成澄走到村子裏的小超市時,呆瓜正坐在板凳上兩眼無神地曬太陽,聽說他過門不到2個月的雲南小媳婦跑了,家裏花了幾萬元買媳婦,又大擺酒席,還給未出生的娃娃買了春夏秋冬四季套裝,娃娃媽媽跑了,估計套裝也用不上了。呆瓜父母整天哀聲嘆氣,他只好在村子裏四處游蕩。
瞅見明缜過來,呆瓜只是擡了一下眼皮,又瞧見成澄在超市買了東西過來,呆瓜一下子來了精神,忙從口袋裏摸出一包“黃山”煙,彈出一支,遞給明缜,“明缜,你女朋友啊?”明缜瞅瞅成澄,但見她臉上嫣然飛出一機紅霞,“呆瓜,別瞎說,我哪那個福氣啊?”
“明缜——哥——”呆瓜涎着臉說,“讓你女朋友給我也介紹個姑娘吧。”
看樣子不答應是走不了的,“好,呆瓜,我們先回家,介紹姑娘的事情,慢慢來好吧。”
經過桐桐奶奶家時,她們家院門緊鎖,二樓沒有關好的窗戶在北風中“哐當”聲,用瓦鋪就的屋脊上生出許多已經頂枯敗的鼠尾草,一株椿樹上挂滿了已是枯幹的絲瓜,這些枯幹的絲瓜的果實變成了網狀的海綿結構,婆婆說過刷碗最好不過了。
蕭瑟的感覺讓明缜心情頗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