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婚
第1章 逃婚
這是城市的邊緣地帶,放眼望去盡是錯落排列着的,高低不齊的樓房,樓房外貼着老式的白色或藍色的瓷磚,更有有些年歲的瓷磚脫落,像是歲月留下的疤痕。
路燈光線昏黃,電線繞成一團,零星幾只雀兒停在電線上,似乎也是和這篇郊區一樣昏沉着,這是荒涼又落後的地方,與繁華的市中心幾乎是兩個世界。
沈聲含前不久剛坑了一位超級無敵大有錢人,然後轉身就跑,壓根沒敢停,一路跑到了另一個市,一頭紮進這荒涼偏僻的地方才敢停下喘口氣。
他剛到這沒幾天,幾乎什麽也沒帶,還是手機營業廳裏那位好心的姐姐給他介紹了住的地方,是合租。
他手頭還有些錢,不想委屈自己,租下了主卧,聽說還有個室友,沒見過。
因為不太愛出門,他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倒是不難适應。
他向來是過一天算一天,于是看見手機裏的存款還剩一點,就暫時先茍着。
這天打游戲有些入迷,連帶着洗漱就晚了,洗完澡出來,他聽見合租房門被打開的吱呀聲,擦着頭發微微偏頭看過去。
沈聲含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約莫是個普通帥哥,但對自己的妖孽程度還真沒有概念。
此刻剛剛洗完澡,冰肌玉骨也被水汽蒸上幾分淡淡的桃花緋色,濕漉漉的銀發搭着肩頸,似乎發尾都跟膚色融在了一塊,眉眼像是含着霧的遠山,那雙清而冷的眸子望過來的時候,讓人想起江南雨後,從蔥郁樹葉上滴下來的一顆水珠。
清冷又美豔,是刀鋒上的一朵桃花,或而雌雄莫辨勾人魂魄的水妖。
開門的那人只一眼就頓住了,只定定地看着。
其實沈聲含沒怎麽看清楚,他只模糊地看見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形,那人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的形狀,看着……很符合他小時候對自己長大後身材的設想。
對方好像也看了他一眼,仔細回憶起來,只覺得眉眼有點兇。
沈聲含的皮膚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快走兩步,開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門,上鎖,很舊的鎖,鎖旁邊還有個小窟窿,讓人懷疑這個小門的安全性,不過總要比敞開來有安全感得多。
沈聲含有點社恐,跟陌生人接觸總會有些不自在。
他背靠門板冷靜了一會,緩緩吐出一口氣,才把自己砸進被窩打游戲去。
而落到別人眼裏,就是冷而傲,瞥來一眼又漠然地收回去,偏又勾得人心癢。
明明離得這樣遠,霍雲卻仿佛聞到了那股清淡的栀子花香——他在衛生間裏聞到過,清淡如霧。
男人好半晌才将門反手關上。
……
沈聲含對那個男人不感興趣,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新工作。
外套,鴨舌帽,口罩,手套,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終于在彈盡糧絕的前一秒從自己的小窩裏爬出來掙點米吃吃。
他在便利店上夜班,事情不多,人也不多,他這人幹別的不行,熬夜還是很有能力的。
其實如果收支平衡的話,沈聲含不至于吃不上飯,但是……你知道的,他的一套限量版谷子差一個就齊了,那能停手嗎?停不了一點。
正值酷暑,好在便利店的冷氣還算足。
售貨架的鈣奶空了,存貨放在售貨架的最上面,沈聲含不算矮,178的身高超z國男性平均身高十幾厘米。
奈何店主阿姨把節約空間刻進了骨子裏,鈣奶的箱子上還堆着別的箱子,沈聲含夠了半天,上面的箱子搖搖欲墜,嘗試幾次,他發現想要單獨完成這件事情,估計有些許困難。
他再次伸手夠了夠,下面的箱子一動,自然也會帶動上面的箱子,上面的箱子顫顫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會砸下來,于是他只好放棄。
正想着,旁邊落下一片陰影,沈聲含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臉微微側過去避開那人 ,陌生人的靠近讓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人跟大山一樣,幾乎把沈聲含整個罩住了,沒有皮膚接觸,卻讓人感覺到了熱意。
他甚至出神地在想:沒有汗味……味道像是檸檬?
“鈣奶?”低沉的男音從頭頂傳來,帶着一點沙子的粗礫,就是語調有點奇怪。
沈聲含含糊地應了一聲,感覺耳朵有點癢,伸手摸了摸,想縮成一團。
霍雲剛剛站在這排售貨架的盡頭觀望了一會,看着自己這位室友踮腳伸手去夠箱子,一會又放下,雙手叉腰地像是在看着貨架頂端發呆。
像是在苦惱。
半晌,男人伸出手,越過了沈聲含的頭頂。
沈聲含微微一怔,頭頂被一層陰影覆蓋住,隐約有種被野獸逼退至角落的感覺。
他們靠得很近,霍雲低頭,看見室友臉邊從鴨舌帽裏溜出來的仿佛羽毛一般的碎發,和微垂的眼睛。
睫毛不安地顫動,仿佛一只警覺的蝶。
霍雲的喉結滾了滾,擡頭将箱子拿下來,就放在沈聲含的腳邊。
沈聲含後退一步,手指快要擰成麻花,終于小心翼翼地看過去一眼,撞進霍雲的眼睛裏。
男人的瞳孔很黑,逆着光,定定地看着他,沈聲含的後背一陣發麻,感覺自己像是被狼盯住了一樣,正要說出口的謝謝也就卡在嗓子裏,頗有些手足無措。
“還有別的嗎?”他聽見那人這樣問。
沈聲含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只是憑本能搖搖頭。
便利店慘白的光落下來,背後高大的排貨架擋住大半的光線,遮出來這片安靜又昏暗的角落,氣氛像是凝住的水,無形的壓力蔓延開。
對方緩慢地站起來,眼睛卻緊緊盯着沈聲含沒動,他的眉壓下來,眼眸底下藏着一些濃墨似的情緒,卻最終什麽也沒說,裝作去買別的東西從相反的方向離開。
這時候沈聲含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卻還該死地有禮貌,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輕地像春日的一朵蒲公英,毛茸茸地黏在霍雲的心髒上。
沈聲含像一只躲在洞裏不敢出來的小兔子,明明兇猛的狼都在洞外等着了,他還搞不清狀況一樣,只依着本能警惕着。
也不知道對方聽見了沒有。
沈聲含撓頭,又上下搓搓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将箱子裏的鈣奶按順序擺到貨架上,又回到收銀臺,靜等那位好心的客人來結賬。
劇烈運動之後實在很熱,他将口罩拉下來一點,吐一吐舌頭,等到熱氣散去一點,又抿嘴把口罩拉上去。
紅色的,像櫻桃。
霍雲将手裏的三瓶鈣奶放下,不知道想起什麽,又伸手去收銀臺外面的小架子上拿兩盒口香糖。
沈聲含看着面前的藍色包裝小盒子,還有上面不可描述的大膽廣告詞:“……”
這位好心人還挺奔放的。
他也覺得別扭,好在口罩完完全全掩飾住了他的表情,像個無情的結賬機器一樣給人裝到了袋子裏。
“七塊五。”
沈聲含在想要不要給他送個什麽東西,但是在腦海裏模拟了幾次,直到好心人離開,他也沒有鼓起勇氣開口。
不一會,門又開了,灌進來一陣熱風,那位好心人将那個方盒子拿出來擺在他的面前。
語氣直而冷,說話卻有些磕絆:
“買錯了,換一個。”
?
沈聲含害怕得很,腦子還沒轉過來,卻先一步開口了:“嗯……那個……你想……”
那人從架子上挑了盒海鹽口味口香糖,推到他面前。
沈聲含點點頭,又聽見好心人加上一句:
“包裝太像了。”
冷漠平直的語調,有點像在解釋,沈聲含分不清是不是在和他說話,含糊地應聲。
“哦好。”
沈聲含給人換好,那人搶在他前面将那藍色盒子放回原處。
這下饒是沈聲含再怕生人,也不免好奇地擡頭悄悄看了一眼這位好心的奇葩客人。
銀灰色的頭發被塞進帽子裏,可還是有碎發跑了出來,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只怯生生的小羊羔。
他又跟人對視了。
這人是不是有點臉紅?
沈聲含将那盒口香糖遞過去,手背擦過霍雲帶着厚繭的指腹,口香糖的鐵盒是冰冷的,男人的指腹卻熱,繭子磨過,手背升起一股酥麻,他下意識地想要縮手,對方已經将口香糖接了過去。
“謝謝。”這次的語氣要緩和許多,卻壓得很低。
沈聲含搖頭,他看見對方将口香糖握進掌心,拇指磨過手背,然後離開。
沈聲含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剛剛那個人的手掌真大,沈聲含剛剛能握住的口香糖落進他手裏,竟然一點也看不到了。
……
出租屋是很平常的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霍雲住在次卧,沈聲含在主卧,客廳被房東堆滿了雜物,整體面積不大,看得出來上了年頭,所以租金很便宜。
其實即使是主卧,也不算很大,放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架,基本上就沒有什麽位置了。
沈聲含把原本在正中央的床推到邊上,一半睡覺,一半放東西。
便宜,所以也沒有空調,樓層又高,很是悶熱。
沈聲含不愛睡涼席,睡一晚感覺全身痛,所以只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只遮着肚子。
他發現最近那位早出晚歸的室友似乎閑下來,呆在出租屋的時間明顯變多。
所以最近連出門都小心翼翼的,還戴着口罩,快速地處理完,然後目不斜視地進房間,避免跟那位室友有半分的接觸。
沈聲含的頭發是有些長了,落在肩頭,之前那人說喜歡,沈聲含剛好又懶,所以就沒有剪掉。
現在沒人每天早上給他梳頭發,這樣長的頭發就顯得有些麻煩,但是剪頭發又要錢,自己剪……沒有人規定毛娘就一定是托尼吧。
剪毀了怎麽辦,他也是要臉的!
而且他的發圈也經常找不到,經常随便撈個絲帶,發圈或者紅色的手編繩,随手一握,發繩繞兩圈就系好了。
可以說活得很糙了。
今晚老板娘說有事情給他放一天假,所以晚飯時間很充足。
這不得來頓大餐犒勞一下努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