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們

她們

“顧錦!你的紙扔我臉上了!”

楊初厭用張牙舞爪的方式想把臉上的紙拿掉,奈何動作實在有些滑稽,笨拙,惹得顧錦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楊初厭你好笨哦!”顧錦用着稚嫩的聲音回應楊初厭。

*

陽光溫暖的透過枝繁葉茂的樹葉一點一點的灑在她們身上,兩個少女互相躺在對方身邊,身清風拂過顧錦的發絲帶有青檸獨特的酸澀。

“楊初厭,你想報哪個高中?”

楊初厭微微側頭看了看顧錦的側臉。頭發是有些自來卷,從楊初厭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顧錦輕輕閉上的雙眼和微翹的睫毛。

“我想報餘華。”

顧錦睜開了眼想下意識扭頭去看楊初厭的表情,剛剛睜開的眼在和眼前也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的楊初厭對視幾秒後慌忙撇開眼去看別處。

楊初厭的膚色是很正宗的小麥色,單看眼睛細長,總是給人一種厭世感。因為後天經常暴曬,導致面頰中部出現了淡淡的曬斑,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

她嘴唇微薄,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那對小梨渦愈發明顯,或許會有一種反差感。左眉旁和鼻根處有兩顆小痣,齊肩的中長發剛好可以紮一個不短不長的麻花辮。

“在想什麽?”楊初厭朝正在發呆的顧錦的面前揮了揮手将顧錦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顧錦覺得自己的臉頰溫度正在慢慢上升,落日好像不知不覺攀上了顧錦的臉頰。

楊初厭靜靜地看着身邊臉頰緋紅的人開口輕聲說了句:“其實我也想報餘華。”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楊初厭心中升起一絲懷疑,她清楚地記得中考前顧錦的第一志願校并不是餘華,而是與餘華相比來講要離家遠一點的星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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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初厭不解道:“不是說想報星耀怎麽突然改志願了。”

她依稀記得顧錦說過她喜歡星耀的體育館。

顧錦摸着自己的手背,支支吾吾道“因為就是突然覺得餘華比星耀好啦……餘華場地也比星耀大,旁邊還有小賣部上完體育課熱了還可以買瓶飲料,對吧。”

楊初厭眼神裏閃過一絲匪夷所思,盯着顧錦的側臉看了許久,最後也沒說什麽,只随風一起說了句:“好,支持你的一切想法。”

沒有太陽了,最後一點落日帶來的光也随之消失了。天空被染上了黑墨水的顏色,周圍一片寂靜只剩下悠長的蟬鳴聲。

楊初厭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走吧,發什麽呆呢,天黑了該回去了。”

顧錦嗯了聲:“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初楊厭伸出手剛想拉顧錦起身,但對方沒有借助她的力量站起身,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顧錦起身後用滿臉寫着:“我自己站起來了哦,快誇誇我”的驕傲小表情看着楊初厭。

噗嗤一聲楊初厭笑出了聲:“好棒哦,腿上舊傷複發期還可以自己站起來。”

顧錦很吃這一套,她得意的點了點頭。楊初厭走到顧錦身後,為她輕輕拍去粉色裙子上的塵土。這塊草地每天都有環衛工人打掃所以并沒有什麽灰塵,還是很幹淨的。

“楊初厭我餓了,吃完晚飯在回家吧。”顧錦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小聲嘀咕着。

楊厭本來不太餓的,但被顧錦這麽一提肚子好像也莫名的空了空。

“想吃什麽?”

楊初厭偏過頭去看顧錦的側臉,想問顧錦吃不吃青梅,不知怎的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的說了出來:“吃青梅嗎?”

聽到話的一瞬間,顧錦愣了愣,沒去看楊初厭,也不知道楊初厭為什麽要突然這麽問。

顧錦搖了搖頭,“這個時候青梅估計還沒熟吧,苦苦的不好吃。”說到這,她不經意地撇撇嘴。

“好。”

楊初厭也沒再問別的,她也知道青梅在六月份熟不了,而且也确實不好。可她自己也琢磨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間就想問顧錦這種有點傻傻的問題。

楊初厭看看地面,又看看有些緊蹙眉頭的顧錦。

選擇困難症确實很煩人。

顧錦皺着的眉頭許久也沒有舒展開,但她也沒有問楊初厭想吃什麽,畢竟這人連口味都和自己差不多。顧錦不是沒問過,只是楊初厭的每次回答只有三個字:聽你的。漸漸的,顧錦也不問了。

不過,楊初厭剛才是想吃青梅了嗎?八九月份才有的水果欸。顧錦默默地想着,等到八九月份的時候,要買一兜青梅。

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內心的小心思。

兩個人慢慢的走在小路上,吹着晚風,直至快走到盡頭才看見一家還在營業的店。是一家店名亮着燈的米線店,顧錦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指着米線店說要吃米線。

楊初厭依着她點了點頭,一起走到小路盡頭,跟在她身後走進了米線店。

楊初厭要了碗原味米線,顧錦要了一碗番茄米線。

這家店因為地點比較隐蔽所以名氣不如巷子最前面的那家米線店火爆。人少,自然而然上的也快。

米線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原味米線的味道和番茄米線的味道撞了個滿懷。

米線上來之後顧錦沒有急着動筷子反而眼神時不時的往楊初厭身後看去。楊初厭有些疑惑順着顧錦的目光回頭看向身後,看見了點單處僅剩一杯的酸梅湯,咀嚼的動作頓了頓快速咽下。

楊初厭輕聲說:“慢點吃小心燙,我去買單。”

留下這句話後,對面的人沒等顧錦回話就起身走向點單處。

顧錦小口地吃着米線用餘光看着那人的背影。

“您的冰鎮酸梅湯好了。”

服務員用很輕的動作将冰鎮酸梅湯向楊初厭面前推了推。

楊初厭薄唇輕啓,禮貌道謝:“謝謝。”

顧錦聽到了椅子挪動的聲音,用餘光瞥到楊初厭落座的動作,以及桌上的那杯杯壁濕漉漉的酸梅湯。

酸梅湯遞到了顧錦面前,楊初厭輕聲說了句:“喝吧。”

對面的人明顯愣了愣,夾米線的手頓了頓,米線的熱氣熏在顧錦眼周讓她看不清楊初厭的臉龐。

顧錦疑惑的看着楊初厭,問道:“你自己呢?怎麽不買一杯。”

“不喜歡喝。”謊話精,明明喜歡喝的。

“你喝,我也不喜歡喝。”顧錦話中夾帶着不明白的情緒,讓楊初厭有些捉摸不透。

楊初厭小聲解釋:“你的番茄米線比我的要鹹,喝一點解渴。”

她摸着鼻尖刻意不擡眼去看顧錦,只是低着頭無趣地用筷子戳着自己碗中的米線。

這人撒謊真的很明顯自己沒感覺嗎?顧錦想。

顧錦沒有再拒絕,拿起桌子上的吸管,插進酸梅湯裏。酸甜的味道瞬間充斥顧錦整個口腔,小塊的冰塊已經有些化了溶解在酸梅湯裏,細品可以嘗出的冰涼。

見對面那人放下了筷子,楊初厭也跟着放下了:“走吧,吃飽了嗎?”

顧錦将紙巾疊成了小方塊狀的樣式,擦了擦嘴巴,說道:“吃飽了,走吧。”

餘市夏天不是很熱就連晚風都是輕快溫熱的,她們就這麽肩并肩慢悠悠走在巷子裏,感受着風滑過耳邊的感覺。好不惬意。

兩個人家雖然都在一條巷子裏,但顧錦家在七巷一戶是最前面的一家,楊初厭家在七巷七戶,一條巷子只有八戶人家。

兩個人并排吹着風慢慢的走着沒一會就到了楊初厭家門口。

“到我家門口了。你自己回去看清路 ,路燈不是很亮別摔着。”

講話的人一邊掏鑰匙一邊對顧錦囑咐道。

顧錦乖乖的嗯了聲,猶豫幾秒,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嗯,能進去待會嗎”

楊初厭準備開門的手明顯一頓,過了幾秒聲線有些顫巍像是刻意壓低聲音開口說道:“他回來了,下次吧。”

顧錦像是早就料到,無所謂的揚起嘴角朝楊初厭笑了笑:“害怕就來我家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一身傷了。”

破舊的木門已經吱呀吱呀的打開了一小部分,屋子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但借着巷邊微弱的燈光仍然可以看見有個男的坐在沙發上,兩腿大搖大擺的搭在茶幾上,本來放在茶幾上的合照也掉在了地上。

他腦袋搭在沙發靠背上,沒穿上衣肚子上五花三層的肥肉仿佛都在顫抖,右手邊還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子,地上還有三瓶未開封的。

男人左手拿着手機,不知道是因為喝醉酒上臉,還是因為看了某種電影,臉上有不知名紅暈。看得楊初厭有些生理不适。

楊初厭忘了自己有沒有回答顧錦,只是愣着神習慣性的目送顧錦走到七巷一戶——她自己家門口。門口一個穿粉色裙子少女向楊初厭揮了揮手,微微弧度的嘴角說了幾個字,看口型應該是:

明天見。楊初厭想。

楊初厭望着顧錦進家門的那一刻,突然有點想吃草莓味的蛋糕。明天就去買一塊。

迎面吹來的熱風将楊厭吹的清醒了點。她回過神低頭看向躺在家門口地上正在乖巧睡覺的流浪貓,蹲下去伸手輕輕摸了把髒髒白色小貓的頭。

這只貓也不知道流浪了多久,小學時候楊初厭見到這貓是一副瘦骨嶙峋,肉眼可以看見佝偻的骨頭,毛發比現在還要髒,完全看不出是只白貓。這也導致以前有大爺大娘經過告訴楊初厭這貓是白貓的時候,楊初厭震驚了好久。

好在,現在這白貓已經沒有那麽瘦小,身上好歹有點肉了,雖然不多。楊初厭喂了一次這只貓半截火腿腸,從那一天,這貓好像賴上了楊初厭,無論是大晴天還是各種惡劣天氣它都要賴在她家門口不走。

楊初厭站起身,扭頭看向巷子最前面那家的牌子上“七巷一戶”僅僅幾秒。

她低下頭盯着不高的門檻,擡腿越過。

吱呀吱呀,木門關上了,連帶着最後一點光也随之消失,楊初厭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自己的臉,連月光都沒有施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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