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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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家可歸。

這四個字真是完美诠釋了楊初厭和顧錦現在的狀态。

一邊是顧戴柏,一邊是楊東華。

去哪?

有家不能回,有家不敢回。

兩個人在街上四處游走,左看看右瞧瞧。漫無目的的穿梭在各個街道。

“楊初厭,我帶你回我外婆家。”

不等楊初厭回答,顧錦一把拉過她的手腕,二話不說帶着楊初厭跑向不知何處。

“顧錦。”

“我在。”風把喉嚨吹得幹澀發啞,顧錦學着楊初厭回應她時常說的話,也這麽回應着她。

“顧錦,你好像總喜歡拉我手腕。”

楊初厭垂眸,視線從顧錦左耳垂上的痣下移到緊緊握着的手。

“是嗎?”

“我覺得你比我喜歡。”顧錦狡黠的回頭看着楊初厭,彎唇笑笑。

“我好累,顧錦,坐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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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初厭今天說的話尤其多,但顧錦很喜歡這樣的楊初厭。不知情的人還真會認為楊初厭這樣是喝醉了。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的和顧錦跑來跑去。

顧錦心情很好,依着楊初厭的想法,站在路邊等着一輛空出租車。

兩個人背靠着牆,右臂與左臂貼在一起。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輛,楊初厭想到什麽,氣喘籲籲開口問。

“顧錦,我們可以等到空出租嗎?”

顧錦轉過頭盯着楊初厭的右眉尾上的痣,說:

“等不到,我背你回去。”

楊初厭聽到後,沒猶豫的搖搖頭。

她表情懵懵的,眼睛裏裝着看不出的情緒。顧錦突然想逗逗她。

“為什麽?不喜歡我背你嗎?”

“你會很累的。”

顧錦愣住了。

因為楊初厭的表情實在不像說謊,很真切,眼底難掩的炙熱與顧錦視線相交。

顧錦破功了。她根本抵不住楊初厭用這種眼神看自己,所以她第一個移開臉,臉雖然通紅,但嘴上卻還想誘導楊初厭。

“你很重嗎?”

“不重吧。”聽到這話,顧錦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嘴唇的小動作被楊初厭盡收眼底,悄咪咪的把腦袋湊到顧錦臉旁,故意似的在她耳邊低聲說句:

“我不想讓你很累。”

天邊的紅暈爬上顧錦的臉頰,全身血液像開水沸騰般來回翻湧着。

手背覆在楊初厭額頭上,顧錦也幹脆不躲了,直接“迎難而上”讓二人雙目相對。

“發燒了嗎?”

楊初厭表情有一瞬間的失落,輕手把自己額頭上的手拽下來,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沒有。”

察覺到身邊人心情不對,顧錦攬過楊初厭肩膀,強行入懷。

頭放在楊初厭的肩膀上,發絲蹭着楊初厭耳垂,脖頸上的碎發惹人癢癢的。兩個人就始終保持着這個姿勢,直到上了車才松開。

告訴完司機地址後,顧錦也沒閑着。

兩個人都坐在後排,楊初厭累的精疲力盡,靠在顧錦肩上阖着眼歇着了,顧錦也不吵她,就擺弄着她的右手,仔細端詳着手掌中心的那顆痣。

好幾次,楊初厭癢得想收回手,卻被顧錦握的死死的。幾次嘗試無果,楊初厭也不白費力了。

見楊初厭不做無謂的掙紮後,顧錦更大膽了起來。

十幾分鐘的路程,顧錦一會在楊初厭手心的痣中間畫圈圈,一會又盯着楊初厭睫毛看。乃至于到最後下車時,司機提醒了兩遍顧錦才聽到。

“顧錦,我們到了嗎?”楊初厭聲音懶洋洋,有氣無力的。

“到啦,走了。”顧錦扯了扯旁邊人的胳膊,試圖讓楊初厭清醒點。

楊初厭面對顧錦的拉扯,明顯在裝睡。她睜開眼睛一小條縫,看着顧錦不好意思的沖司機師傅笑下,又把自己打橫抱起,這才得逞的笑笑。

明明楊初厭也是女生,但顧錦覺得每次抱楊初厭,都有種異樣的感覺……總是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羞紅着臉抱着楊初厭到了家門口。

“到門口了,還在裝睡嗎?”

被識破的楊初厭,語氣有些惱羞成怒:“你知道我裝睡,為什麽還抱我?”

顧錦松開手,楊初厭從懷裏跳了下來。她轉轉手腕,笑笑轉頭說:“我想掂量掂量你到底重不重。”

楊初厭吞了吞口水,揉揉鼻子,半推搡着讓顧錦敲門。

挺稀奇的,短短一周楊初厭自己都記不清被顧錦公主抱幾回了。

“外婆!”

老人家門口打掃的很幹淨,鐵門有些掉漆,高高的門擋住了外面的視野。老人聽力不好,顧錦又連着敲了三下。裏面才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老人大喘着氣咳了幾聲,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

“誰啊?”

“外婆,是我,顧錦。”

下一秒,門闩“吧嗒”一聲從裏面打開,走出來一位老人。

老人佝偻着背,手拿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到楊初厭和顧錦面前。頭上覆蓋着細細銀絲,臉上布滿皺紋,松垮老态的眼皮在用力張開,努力想看清站在她眼前的兩個人。

“外婆。”

少女們長得越來越高,外婆的腰卻越來越低。最後只能靠那拐棍支撐着她的行動。

“外婆好。”老人擡起臉,笑着點點頭。

老人拉過楊初厭和顧錦的手左摸摸右看看,粗糙的皮膚如幹燥的白紙,劃拉着皮膚。

“真好,真好……都長這麽大了。”

顧錦很久沒有再見外婆了,畢竟從湖杭街到塘春街路程耗費半個小時。學業緊,來回就要一個小時。粗略算算,已經三年沒見過了。

楊初厭側過頭,清晰地看見顧錦眼裏含着淚。

“這姑娘是……”

如預想一樣,果然已經忘了。

“外婆,她是楊初厭。”

聽到話的瞬間,老人眼裏一閃而過的錯愕。握着拐棍的手突然卸了力。拐棍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沒有了支撐物,老人身子搖搖晃晃的向楊初厭倒去。

反應及時,楊初厭瞳孔放大的急忙扶住老人。

“您慢點。”

老人努力站直身,手顫抖的撫上楊初厭的臉頰,嘴裏不停的喃喃自語着,“真、好。”

顧錦沒明白外婆為什麽見到楊初厭反應這麽大,胳膊在外婆身後圍成個圈無形的護着。

調整好情緒,外婆用手背擦幹了眼淚,苦笑着讓顧錦和楊初厭進屋。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涼席被空調風吹的冰冰涼涼,外婆給她們一人倒了杯茶水,坐在單獨的小椅子上,手裏拿着竹制大扇子,扇葉上還有楊初厭和顧錦小時候貪玩拿水彩筆畫的畫。畫仍然在,只是顏色淡了。

“外婆,你怎麽還留着這扇子?”老人聽聞,笑笑低頭沒回答。

“怎麽突然來看我啊,這都多少年沒來了。”語氣中少見的責怪。

顧錦沒說是因為無家可歸,而是說了個善意的謊言。

“好久沒來了嘛,中考完就想來看看您。”

“臭丫頭。”熟悉的稱呼。顧錦小時候每次犯錯外婆都會這麽喊她。

楊初厭坐在顧錦身邊,手裏捧着還冒着熱氣的茶水,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麽。

突然,一雙手伸過來牽住了楊初厭的火燙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楊初厭下意識想松開禁锢着她的手,卻又被牽了回來。

“你幹什麽?”楊初厭擰着眉趁外婆看風景的時候,低聲問顧錦。

“牽手,不可以嗎?”顧錦學着楊初厭,像偷‖情似的不懷好意笑着。

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楊初厭無言以對的看着顧錦。

大街上很多女生都會和好朋友手牽手,但為什麽到她們這就感覺很別扭。每次清醒時的肢體接觸,都像被觸電般酥酥麻麻。讓楊初厭下意識想要逃離。

顧錦貌似看出楊初厭的小心思,沒牽多久就松開了。松開手的一剎那,楊初厭明顯長呼一口氣。

很讨厭自己嗎?

為什麽這麽抗拒。

有時候很想問楊初厭,卻無法宣之于口。說出來的話,和預想的總是不一樣。

現在的楊初厭,不是她記憶裏的楊初厭了。

無話不談,無話可說。

顧錦強壓着內心深處的想法,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楊初厭看着顧錦走向了廚房,應該是去幫忙備菜了。茶杯被她輕輕的放在茶幾上,茶水還是滿的,一口沒喝。透過前方電視屏幕看着自己。

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變了。對顧錦的感情,不再是朋友那麽簡單的了。那是什麽呢?無法正視自己對朋友感情的轉變,所以她一次次選擇逃避。

如果顧錦知道她對她的感情會怎樣?

惡心?厭惡?

楊初厭不敢去想。

那顧錦呢?對她是什麽感覺?

心中的疑問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反複纏繞着楊初厭的心髒。

……

“丫頭?”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拍,楊初厭睜開眼睡眼惺忪的看着周圍。

“怎麽睡着了啊?這麽困嗎?先吃飯,來……吃完飯再睡。”

楊初厭拘謹的朝外婆笑笑,目光早已看向端菜的人。可那人眼神疑似在躲避。

顧錦放下筷子,“外婆,您先去洗手吧。”

外婆去洗手間前,還慈祥的摸摸楊初厭腦袋,讓她清醒點。

人前腳剛走,顧錦後腳就朝楊初厭過來了。

她強行讓楊初厭原本并在一起的兩條腿分岔開來坐。整個人居高臨下的站在楊初厭面前。斂着眸子,沒什麽表情。

一手捏住楊初厭下颚,一手幫楊初厭把碎發捋到後面。被捏住下颚的楊初厭說不了話,嘴巴只能張成小o形,眼含水霧的看着顧錦。想把顧錦的手拉下來,結果還沒碰到,兩只手手腕就被顧錦一只手握住,動彈不得。

楊初厭瘦的營養不良,顧錦一只手就可以輕松握住她的兩只手腕。

顧錦喉嚨滑動,手上卻不饒人。楊初厭的手腕被顧錦舉過頭頂,嘴裏支支吾吾,拼命搖着頭。無視楊初厭的搖頭,她彎下腰,用力捏着楊初厭下巴。逼得楊初厭從眼角沁出幾滴眼淚,順着臉頰一路滑落,直至消失。

她覺得楊初厭的眼淚是琥珀、是鑽石,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很漂亮,很美。

大拇指滑過柔軟的唇瓣,楊初厭被顧錦這動作吓得一激靈,連帶着背都挺直了幾分。

松開下巴,顧錦把手插進發絲中,抓着眼前人的頭發,扯着頭發強迫讓楊初厭擡頭。

“顧錦……別…”流出的幾滴淚打濕了自己的領口。睫毛沾着淚珠,說話磕磕絆絆。

楊初厭根本預測不到顧錦下一刻會對自己做什麽,被人掐着下颚說話都結巴。

剛才的種種行為像被人奪舍一樣,顧錦恍惚的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對楊初厭幹什麽後,立馬松開楊初厭的手腕,臉色僵硬的從楊初厭大腿間走開。

“抱歉,吓到你了。”

她太想問明白楊初厭為什麽躲着她,想以強迫的形勢逼問出。但她忘了,楊初厭會害怕的。

沖動又難堪。

老人腿腳不好,每一步都步履蹒跚的走着。從客廳到洗手間的短短路程,都需要耗費很多時間。于是乎外婆出來時,楊初厭和顧錦彼此之間氣氛怪異。兩個人臉上都泛着不對勁的紅。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孫女和楊初厭不對勁。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甚至安靜的奇怪。老人家想套話,卻都被顧錦繞着彎子的避開了。葉萍舒今晚沒回來,假期期間店總是忙的不可開交,住店裏睡覺是常有的事,顧錦和外婆已經見怪不怪了。

睡覺的時候犯了難,外婆想讓顧錦和楊初厭睡,但被顧錦一口回絕,理由就是——

想外婆,想和外婆睡。

楊初厭心知肚明,沒拆穿。只是讓外婆幫找件被子,自己去顧錦原來的房間睡就好。

人老了多少都會念舊,葉萍舒給老人家買過一套小戶型房子,想着把現在這座房子租出去,每月能進點錢,留個家底。奈何,房主人不願意搬走,葉萍舒見罷也不勸了。

這間屋子有顧錦自己的房間,每次老人家想她的時候,都會去房間瞧瞧上面挂着的顧錦兒時寫真照。仿佛顧錦從未長大。屋子各處都有顧錦的身影,她實在舍不得租給別人。

分配好房間後,楊初厭抱着外婆給的被子,走向了顧錦的房間。

剛進到房間,楊初厭怔住了。

床頭上挂着一副長方形寫真照,照片裏一個小女孩扯着嘴大笑着給另一個女孩紮了個“朝天杵”一樣的辮子,被紮辮子的女孩手裏擺弄着哆啦a夢的玩偶。

一副頗有童年回憶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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